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声过后,硝烟气息在空气中回荡着。
    “真想不到,这火药的配方居然如此简单!”上前察看着火药的爆炸,种师道笑的一张脸上的皱纹全部舒展开来,目光投向乐天,笑道:“前两日,看到你给老夫写的配访,老夫还以为你这娃子在哄骗老夫,故意不肯将这配方给老夫呢!”
    “大师戎马一生,深得西北军民爱戴,晚辈又怎敢藏私,怎敢哄骗大帅!”陪在一旁的乐天笑着说道。
    种师道向乐天要了黑火药的配方后,并不相信在刘法军中威力巨大的火器,竟然使用如此简单的配方,为了让种师道相信配方的真实性,乐天便在泾州盘桓了几日,直到火药试验成功。
    看着乐天,种师道摇了摇头,叹息道:“只可惜你这娃子要去娶那夏人的公主,不然老夫定将自家孙女许配与你!”
    无暇顾此,乐天低声言道:“大帅,这火药配方干系重大,若是为夏人所得,后果不堪设想,还请大帅妥善保管此火药配文,万万不得外流出去。”
    “老夫又岂不知其间道理!”种师道说道,又问乐天:“你这娃子可知道神臂弓?”
    “晚辈与刘帅军中效力,又岂不知晓!”乐天回道,又说:“晚辈之前曾看过本朝学士沈括沈大人的《梦溪笔谈》,其中曾言神臂弓于本朝神宗熙宁年间传入,沈老大人认为是名为李定者所献,也有人认为是一个名为李宏的人所献。
    书中记载神臂弓‘以厌为身,檀为弰,铁为枪镗,铜为机,麻索系扎丝为弦。’射程既远且深,可以射二百四十步至三百步,‘能洞重扎’,神宗皇帝便下令依样制造。我军中有不少这等事物。
    自神宗朝出现神臂弩以来,蛮族极力避免与我大宋军队对射,因为在这上面很吃亏。”
    “老夫倒忘了你在刘帅军中效力之事。”种师道笑道,转而问道:“那你可知,关于神臂弓,本朝是对士卒是如何约束的么?”
    “晚辈不知!”乐天摇头。
    虽然在军中效过几天的力,但乐天又怎么能如老行伍一般,对军中事务件件细悉。
    “我朝军法有令,此神臂弓不得遗失一具,或败不能携,则宁碎之,防敌得其机轮仿制!”种师道说道,又言:“在军械监,便是制造这神臂弓图纸,为了保密也是一事一图,每个工匠也只是做其中的一个部件,防止工匠将神臂弓的制造方法得了去!”
    乐天与种师道谈的来,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在历史上众所周知种师道是武将,但鲜为人知的是种师道在幼年时,曾拜思想家、哲学家张载为师,又因爷爷种世衡、父亲种谔功勋得以补三班奉职,经考试后改为文官,担任熙州推官、主管同谷县,所以说种师道是为文官出身。
    自古文人相轻,文官出身并不足以让二人气味相投,总体来说种师道出仕后的遭遇与乐天有点相似,但种师道却没有乐天的运气,皆在曾忤过蔡京与童贯的,故而被闲置过。
    在历任熙州推官、主管同谷县后,种师道升任原州通判、提举秦凤常平。他因议论役法忤了蔡京旨意,改任庄宅使、知德顺军。随即蔡京一伙奸邪又诬告他“诋毁先烈”,将他罢官,并且打倒在地再踏上一只脚,将他列入“党籍”。种师道被屏废十年后,才以武功大夫、忠州刺史、泾原都钤辖身份知怀德军。
    宋代重文轻武,不经意间种师道由文转武,这也是历代不多见的事情。
    徽宗登基后,童贯得势掌握兵权后西征,一路作威作福,西北官员们见到他一齐跪拜,唯种师道作长揖而已;在对待西夏的态度上,童贯以武功恩宠主张主动进攻;而种师道则主张积极防御,并向徽宗进言:‘先挑起战不可胜,敌人来侵则针锋相对,妄动生事不是好主意。’
    二人间的政|见极为不和,使得童贯对种师道心中生厌,在刘法统安城之败前,种师道还被童贯明升暗降,退到二线地带赋闲;种师道也知童贯权倾朝野,并不甚主动招惹童贯。
    纵是心中厌恶种师道,但童贯知道种师道用兵如神屡次大败西夏,又不好对种师道下手,毕竟西军中最能打仗的只有刘法与种师道二人,其他人是比不了的。
    乐天与种师道相谈甚欢,言道:“天子有意联金灭辽,童师也是持有此意,种师当如何看待此事?”
    种师道直言:“联金灭辽之事,老夫也有听说,但觉此事不可为之!”
    “晚辈亦是这般以为。”乐天说道,随即又言:“晚辈以为眼下是西夏最为虚弱之时,而契丹人因女真人反叛自顾不暇,正是我大宋灭夏的最好时机,若错过这个机会,怕是再无机遇!”
    对于乐天的建议,种师道表示赞同,愤而言道:“李元昊叛宋立夏,本就是契丹人在背后指使,成为我朝肘腋之患,更侵袭我大宋百年,耗我大宋国力甚糜。
    自仁宗皇帝朝夏贼自立以来,我朝若大胜夏人,辽人必会给我朝以压力,威逼我朝退兵,若我朝大败,辽人必会趁机落井下石,谋我国土讹我岁赐,今若趁机将此疮疥除之,也是我大宋之幸。”
    顿了顿,种师道又言道:“论及女真可与夏人相比,女人是为辽之臣藩,正如夏人从前与我大宋附属一般,如今女真人自立叛辽,譬如强盗入邻家,我大宋我们不能救,反而与其结盟如同趁火打劫,与强盗分赃,有什么区别!”
    “种帅所言甚是!”乐天在旁说道,“晚辈观天子在童帅鼓噪之下,也有与女真人结盟伐辽之意,更在今岁派人使金,商谈议和之事,晚辈也曾在朝中也如这般向天子进言,天子尚在犹豫之中。”
    种师道闻言一声长叹,显然心中多有愤怒之意。
    “大人,夏境探查飞鸽传来的消息!”
    就在乐天与种师道闲谈之际,许将急匆匆走了进来,将一张纸条送入乐天手中,面色凝重的很。
    接过纸条,乐天细加观看,面色立时凝重了起来。随即目光投向许将,问道:“这消息当真可靠?”
    “可靠的很!”许将言道,“宋夏交战百年,两国皆在彼此境内埋伏大量探子,所以这消息准确的很!”
    “可恶!”乐天愤然。
    “发生了何事?”种师道注意到乐天与许将的对话。
    对于种师道,乐天自是不必忌讳,将手中情报递了过去:“种帅请看!”
    “夏人果然卑劣,竟以如此下流手段对付你,实为人所不耻!”种师道轻哼了一声,“堂堂一国之君竟然如此寡廉鲜耻,那夏人皇帝当真是见利忘义之徒。”
    乐天一笑:“也怪不得那夏人皇帝会出此下策,晚辈这车队里可是人价值百多万贯的彩礼,以他夏人蕞尔小国又如何拿的出这般多的钱财来做陪嫁,又岂不能够急跳墙!”
    “阳谋!”种师道口中吐出两字个,目光投向乐天,眼中颇有深意:“这个法子想必是你这娃子想出来的罢,一是不想娶夏人的公主,引得夏人毁约;二来若是夏人不毁约,那便是娶了夏人公主也不吃亏,又借着这个阳谋,榨取了夏人的国力,又何乐而不为!”
    “种帅果然慧目如炬!”乐天拍马道。
    “你这娃子少拍马屁!”种师道将手一摆,既带着微笑又带着训斥,如同自家长辈一般:“你可知道这般会令你处于何等境地?如同胡闹一般!”
    乐天正色言道:“晚辈也是身不由己,这桩亲事本就是夏人皇帝提出,童贯等人在陛下面前进言,强加于晚辈身上的,晚辈本就心无此意!”
    种师道言道:“汴都人人皆言,你深得圣眷,又交好于郓王殿下,但又曾得罪蔡相、童帅等人,这些人自然有意打压于你,出此策也不足为奇,若你成了夏人驸马,日后必将远离朝堂,对其再无威胁!”
    叹了口气,乐天言道:“晚辈虽左思右虑,但夏人之卑鄙实出晚辈之意料,晚辈西行出萧关之后,怕是……!”
    “若此消息属实,夏人袭击汝之车队必会选在宋境,甚至会在萧关以内!”种师道言,随即分析道:“今岁四月,老夫出萧关占永利、鸣沙、割沓三城,虽从退去鸣沙,但永利、割沓俱在我朝之手。
    永利、割沓尚未平,夏人必不会在此处动手,若袭击你必须选择在萧关以内的我大宋境内,如此来才会让他们夏人洗清嫌疑,不会让我大宋落得口实!”
    “种帅救我!”这个时候只有种师道能救自己。
    种师道言:“本帅虽为泾原路经略安抚使,但我大宋有制,欲调兵遣将必经过总管六路边事童帅同意,若不然便是违制!”
    没想到种师道为一路经略,竟然不有擅自调兵的权力,乐天忍不住叹气道:“晚辈在汴都触怒童帅、蔡相党羽,此些人恨不除晚辈而后快,便是知晓此事是真的,怕也是会漠然视之,由晚辈自生自灭!”
    “此小事尔!”种师道只是一笑,言道:“欲调兵遣将又有何难,时有军情报言永利、割沓时常出现小股夏人扰兵,老夫只需向童帅奏请调兵支援便可!”
    “种帅救命之恩,晚辈定铭记于心!”乐天拜道。
    己经是老行伍种师道摇了摇头,认真为乐天分析道:“不过,你这娃子莫要高兴的太早,党项人欲袭杀于你,必不会以军服示人,定会以草寇面目出现,老夫能救得你,却不能护得你的周全,日后你还是免不了要进夏境,所以老夫只能护得了你在宋境,出了宋境老夫便无能为力了!”
    种师道说的是事实,乐天不可否认,想了想说道:“看样子是时候要做出些动静,让夏人不敢轻举妄动了!”
    显然不能理解乐天的意思,种师道诧异道:“你这娃子的意思是?”
    乐天说道:“种帅也知道夏人晋王察哥,此时尚在经营卓啰城,若是种帅与刘帅刘老大人在边境上略微施加压力,在晚辈入夏后,夏人必定会老实本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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