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夏国迎样的车队于宋境萧关内遭袭,绝不是件小事,只是西北至汴都路途遥远,便是使用快马传递军情,一来一回最少也要七、八日的光景,何况朝廷还需要地间做出的决定,拖延的时间便更久了。
    萧关虽然出名,但地方着实不大,除了山便是山,乐天游玩个两三天也便兴趣索然,好在种彦崇、种冼二人与乐天年纪相仿,每日于酒筵之间说话解闷,三人之间关系越发的融洽。
    “末将以为中书大人夏国之行不去也罢!”这日,种彦崇饮了些酒言道。
    这些时日聊的多了,都不知聊什么话题了,种彦崇二人毕竟是武将,肚子里的墨水不多,自然玩不了文绉绉的东西,但乐天是文官,大宋重文轻武,文人轻视兵事,二人也不好拿兵事与乐天讨论。
    “还请少将军细说理由!”乐天言道。
    种彦崇细说道:“末将曾听闻,在雍熙二年,夏贼李继迁会同族弟李继冲曾诱杀我大宋守将曹光实,占据银州;神宗朝,李谅祚以议和为名诱知保安军杨定、都巡检侍其臻等杀之,后又禁锢杀定者六宅使李崇贵,右侍禁韩道善及虏去杨定子刘仲通等等,似此之例夏贼多有其行,实是不仁不义不可信赖之无信之国。”
    “中书大人,我堂兄所言甚是有理!”种彦崇说完之后,一旁的种冼也是跟着说道:“究其去往,夏贼实乃是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族类,想以中书大人在熙河立下的威名,那夏贼举国上下无不视中书大人为眼中钉内中刺,此间于萧关行刺便可见其心,所以末将也劝大人再莫赴夏。”
    “本官又岂不知赴夏之凶险,然却身不由己!”乐天叹道。
    种彦崇、种冼二人闻乐天之言,也觉乐天无奈。话说回来,西夏公主是乐天想娶就能娶的么,先是夏国国主许下的亲事,大宋皇帝为了面子,加上朝中诸多势力勾心斗角运作下的产物,又岂是乐天一人可左右的。
    “报……”
    就在三人说话时,堂外忽有小校来报。
    “讲!”做为萧关守将,种彦崇说道。
    那小校忙禀道:“泾原路安抚使,咱家大帅老太爷与熙河路经略安抚使刘帅刘老大人己到了关内!”
    “祖父老大人与刘帅到了?”听到禀报,种彦崇吃了一惊,忙说道:“命人快快随我迎接!”
    乐天听到禀报也是吃了一惊,种师道与刘法二人怎么一同来了,种师道来也便罢了,刘法来便觉的有些意外了,毕竟萧关是在泾原路治下,刘法擅入其他治下之地是为违制之举。
    惊讶讲惊讶,乐天也是忙起身与种彦崇、种冼二人一起出去迎接。
    ……
    “下官乐天见过种帅、刘帅,二位老大人!”乐天上前施礼,又道:“种帅、刘帅,怎来此了!”
    毕竟是四品大员,比种彦崇、种冼二人高的太多,乐天自然要迎在前面。
    种师道下了马,笑道:“乐大人莫要多礼,听说乐中书险为夏人所刺,老夫是来给乐大人压惊来了!”
    与种师道并骑而行的刘法也下了马,笑道:“一别数月未见,乐大人越发的英姿勃发了!”
    乐天与刘法有救命之恩,其间数次大捷,更是令朝廷不再追究其统安战败之责,刘法自然对乐天亲近。
    “二位老帅挂念!”乐天忙道,又言:“有种家二位少将军相救,下官侥幸并无大碍!”
    随即乐天将目光投向刘法,问道:“刘帅腿伤无碍了?”
    刘法笑道:“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眼下己到了八月,老夫虽然年暮,比不得年轻人,但这轻伤倒也无妨,些许腿伤早就好的差不多了!”
    泾原路在东,熙河路在西,这两路统师是北宋末年大宋最能打的两位人物,一东一西呈现犄角之势相互为援,使得西夏不敢妄动,如今二人聚在一起,自然令人惊讶。
    将两位大帅迎进府中,重新置上酒水,客套了一番之后,乐天将目光投向刘法,言道:“刘帅,按本朝规制,为官不得擅离辖地,大帅何以来了萧关?”
    “老夫本是来向童帅叙职的,到了泾州听闻乐大人险些遇刺,忙完公事之后,特绕路随种帅来看看乐大人的!”刘法道明其中原因。
    刘法这话说的令所有人一惊,手握一路军政大权,堂堂正三品的封疆大吏来看乐天,这是多大的面子。
    “晚辈受宠若惊!”乐天忙言。
    一旁的种师道面带微笑,目光扫过席间众人,言道:“你们都退下罢!”
    泾原路的兵马都号称种家军麾下,堂内众人闻言忙纷纷告退。
    “你二人也一并退下!”待一众将士退下后,种师道又看了眼自家的两个孙辈人物,再次吩咐道。
    种彦崇与种冼二人闻言,心中一惊又同时看了一眼乐天,不敢有任何违拗,忙施了一礼退去。
    见人俱都退了下去,屋内只余下三人,乐天惊讶:“二位大帅这是……”
    种师道说道:“老夫二人本以为有今次夏人萧关之劫,乐大人怕是不会前往夏境了,但见了童帅后,我二人觉得乐大人怕是还要赶赴夏境,去迎娶那夏人公主!”
    瞬间,从话音中乐天心中明白了许多:“是不是那老阉货又冒什么坏水了?”
    刘法与种师道对视了一眼,二人皆是摇头苦笑,言道:“童帅听取了那夏人俘虏的供称,认为是夏贼入我大宋打草谷时遇到了乐大人的车队,并且着快马奏报陛下了,所以我二人皆以为乐大人的行程必不会改变,只是会拖延些时日,待得了天子的旨意后,便会赶赴夏境。”
    举朝皆知,童贯天子宠信,又是西北的最高统帅,天子自然会采信童贯的意见。
    “这没卵|子的老阉货,是巴不得我死啊!”乐天开口骂道。
    乐天知道,刘法、种师道二人与童贯不睦,所以在他二人面前自己自不需要摭掩什么。
    听乐天不解恨的叫骂,种师道无奈一笑,言道:“在来时的路上,才夫与刘法长谈,依老夫来看,童贯此举目的有二!”
    “那老阉货有什么目的?”骂了几句,乐天仍不解气,但还是好奇的问道。
    北宋末年西军中之,人人皆知刘法武勇,攻无不克;种师道善谋,事事洞悉,所以看事情自然看的透彻。
    种师道言道:“在六路帅府,童帅曾问过刘帅与种某,联辽伐金有几分把握,所以老夫以为,童帅是想早日让本朝与夏人订下和约,然后将注意力投向北方,与金国合力伐辽!”
    “鼠目寸光!”乐天从牙缝中崩出几个字。
    乐天话音落下后,刘法与种师道二人齐齐的点了点头。
    “复幽云者可封王,这老阉货想当王想疯了!”乐天接着骂道:“辽国之力胜我大宋,然却屡战屡败,在短短数年内被金人占据了半壁江山,亡国亦是早晚之事,正所谓唇亡齿寒,那金人灭了辽国后,又岂不会垂涎我大宋的江山,试想军惫废驰毫无战力的河北禁军又岂挡得了势如虎狼的金人?
    到时只怕又要劳我西军子弟上阵搏命,再者说那夏人见金人与我大宋交战,又岂不会想坐收渔人之利,到时我朝便犯了两线作战的兵家大忌,大宋江山势必危矣!”
    知道乐天说的有道理,刘法只是叹道:“朝中大势,不是我二人能左右了的!”
    “我二人既然无法左右朝中大势,却有责护卫乐大人周全!”种师道说道,“我二人己定下计议,向朝廷建议在宋夏边境布下重兵,以震摄夏人,防止其对乐大人不轨!”
    乐天冷哼了一声:“其实我大宋灭夏己经箭在弦上,只是一盘好棋被童贯这个臭棋篓子糟蹋了!”
    对乐天所言,刘法与种师道深以为然。
    今岁春日,熙河路、秦凤路、鄜延路、泾原路、环庆路,陕西前沿战区五大主力的军政长官已经换成几乎是清一色的武将,只因童贯要挟刘帅强行进攻,才使有统安之败,虽之后有数战之胜,但熙河路士卒伤亡甚众,无力再从西方对夏境发起大规模进攻,平夏之举功亏一溃。
    乐天接着说道:“之前我朝与夏人交战,虽未达到灭夏之举,但己经将夏人野战力量尽数歼灭,只余防守之兵,试想夏人南与吐蕃、西与回鹘为敌,绝不会调遣兵力来盯防我大宋,免得吐蕃、回鹘趁虚而入,东北与北方又要盯防蒙古诸部与大辽,可以说此时是夏人立国以来,防守与兵力最为虚弱的时候。
    而我西军经过几月休整,实力己然恢复,若趁此时一举平夏,当能立绝世之功,实现我大宋历代先皇之愿,尔后再挥师北上,伺机谋取幽云。”
    “这……”种师道与刘法对视了一眼,二人面容皆是凝重无比,“乐大人分析的甚是有理,但没有朝廷的命令,我等又岂能擅自用兵?”
    擅自用兵可是大罪,自然是没有人敢这般做。
    这天这般说话,己然犯了交浅言深的大忌,但乐天知道这二人俱是历史上有名的忠正之臣,而且与自己还算有些交情,己经在意不了那么多。因为乐天心中是有些志向的,想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努力让靖康之耻不再重演。
    乐天一发而不可收拾,接着说道:“不瞒二位大人说,下官曾在东南做过地方官,朝廷在东南设置供奉局,搜寻奇花异草、与各种太湖石与陛下赏玩,更有朱勔、蔡攸等人大肆搜刮民脂民膏中饱私囊,弄的东南百姓怨气沸腾,怕是数年之后会有民变之虞,所以说我大宋欲平夏人,眼下正是最好的时机!”
    显然乐天这般说话,己然是大逆不道,但刘法与种师道二人对朝廷采办花石纲之事早有耳闻,虽然不言,但心中对乐天的说法很是赞同。
    随即乐天又言道:“二位老大人,若下官此行夏境弄出点什么动静,可否为我大宋灭夏造成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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