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天不言,只是冷冷的看着二人。
    徐佰仟心里急了,但看乐天并不阻止自己说话,情急之下胆子也壮了起来,接着急忙叫道:“大老爷,在小民家乡寿州皇族子弟败落者甚多,商贾富家子典赵家妾氏甚觉荣耀,更是互相攀比成风更是在人前夸耀,草民家中薄有资产,为了在人前显的风光,也便随风典了这赵伯约的妾室。
    大老爷,这典妻也是要有媒证的,或受男方之托,或受女方之托,为双方接上关系,那些媒证从中得点金钱与其他好处,再者说这赵伯约家道也破落了又游手好闲不会积攒,坐吃山吃自然也将主意落在了典妾上。而草民也是按着规矩来的,在付了赵伯约五百贯钱后,草民也是下过聘的,在吉日于夜间,将王氏接回家中,王氏过门后吃穿均由草民负责,草民未曾亏待过那王氏半分,便是草民来汴都行商,也是带上王氏的,小民对王氏的宠爱可见一斑,自是不公亏待的。
    谁想去岁临元旦之前王氏突然染疾,以至于撒手人寰,草民也是快速通知了赵伯约,赵伯约到汴都后便要草民赔偿银钱,草民同意付二百贯钱了事,谁知今日这赵伯约不肯干休,开口便是要价一千贯,这无疑于勒索草民,草民不从他便告上了府衙……”
    赵伯约依旧不以为然,口中言道:“赵某那妾氏死的不明不白的,就不许赵某告官问个清楚么?”
    听完了事情的前后,乐天也不再做发问,只是向录案的司理参军裘元度问道:“裘大人,都记下了罢?”
    “回府尹大人,都记下了,待晾干墨渍后,便呈与大人!”裘元度言道。
    墨渍干后,乐天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吩咐道:“令二人按下手印!”
    觉得自己有理,徐佰仟立时手蘸印泥按了上去,赵伯约倒也不在乎,也将手印按了上去,随后大声道:“案子问到这里,大人是不是也该好好问问这徐佰仟,赵某妾室王氏原本好端端的是如何死在徐家的?”
    收起手中签过押的供词,乐天冷冷一笑道:“此事事关皇家威仪,本官问不了,只好如实禀告天子,交由大宗正司来处置了!”
    赵伯约闻言,身子不由晃了两晃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上。
    明清两代管理皇族事务有宗人府,在此前朝代管理皇族事务的均设有宗正寺,然宋代与历朝皆不同,管理皇族事务的不止有宗正寺还有大宗正司。
    起初北宋管理皇族事务的是宗正寺,但北宋在宗人管制上没有沿袭五世而斩的唐制,使的赵姓皇族越来越多,为了方便管理越生越多的皇族,景祐四年大宗正式建立,直接管理皇族事务,使得宗正寺职务大为缩减。
    特别在元丰改制以后,神宗皇帝令宗正寺不再管理皇族族群事务,将宗寺原先参与议定有关宗室政令的职能也移于大宗正司,此后宗司、宗寺长期并存,在管理宗室事务方面,发挥作用的是大宗正司。
    似这些赵氏皇族典妻雇妾之事,在外面也倒罢了,若是传到大宗正司自然落不得好果子吃,最低也是个去除籍名废为庶民的处置。
    天色不早了,乐天疲惫的打了个哈欠:“本官倒是有些想不通,你昨日告这徐佰仟为何不自曝身份,怎今日却又曝了?”
    被乐天一句话吓的魂不附体,本就是花花公子哥、又没经历过什么大场面的赵伯约此刻早失了方寸,老老实实言道:“今日是有府衙里的书吏寻到在下的住处,说开封府案子堆积如山,在下递上的这状子若是审到的话不知到了何年何月,若是能亮出在下这皇族身份,开封府不仅会处理的快,而且还会偏袒在下。”
    “书吏?”闻言,推官林宁与司理参军裘元度不由的对视了一眼,眼中尽是惊讶。
    相对于林宁与裘元度二人的惊讶,乐天一脸的淡然,一副我早就知道如此的模样。
    “说罢,那书吏是谁?”乐天问道。
    赵伯约言道:“就是昨日刑房记录在下案卷的执笔之人。”
    目光投向孟老吏,林宁吩咐道:“老孟,你去查查昨日刑房给这赵伯约做笔录的是哪两个人?”
    “不用查了!”乐天一笑,将今日呈与自己的卷宗拿来扫了一眼,言道:“昨日在刑房办差做笔录两个人的名字就在上面。”
    依衙门里的规矩,记录案宗其后必注记录人的名字。
    不待乐天吩咐,孟老吏言道:“府尹大老爷,小老儿这便带几个兄弟,将他二人请到府衙!”
    一个时辰之后,洪书办与方押司二人被带到府衙二堂,乐天三人的面前。
    有赵伯约在,洪书办与方押司二人想抵赖也抵赖不成。起初赵伯约心中也是忌惮,并未言明自己是皇族后嗣的身份,但在盘问中不由自主的便露了底,洪书办与方押司都是在衙门里厮混多年的老吏,人|精儿般的存在,先问了赵伯约的祖籍与现住地,又问了祖上三代的名字,自然而然的识出赵伯约的身份。
    洪书办与方押司皆是开封府中的老吏,林宁与裘元度二人都是官场新手,所以在理刑上对下属要求甚至,使得洪书办与方押己灰色收入大为减少,今日乐天上任,在前厅中又大有包龙图再世之气像,灰色收入减少的洪书办与方押司自然不在乎恶心顶头的这三个主官一下,只是没想到最后害人害己将自己折了进去。
    ……
    待折腾完后乐天到家,己经是第二日丑时,今日是二十日,五日一次的大朝就在今日,乐天在家中打了个瞌睡于卯时前醒来,便去西华门外等候去了。
    开封府尹是开封府地面上最大的地方官,除了治理开封府外每五日一次的京官大朝是必须上的。
    嗯,自从正月十一那日意外的早朝后,眨眼间就是四十天的光景,乐天在没上任开封府之前,一直赋闲在家中陪伴一众妾氏不曾上过朝堂。这倒不是乐天惫懒,乐天有此举也是迫不得己,在西北灭夏时大抢童贯风头,将主力作战指挥权抓在手中,虽说接连大胜,却也引得朝中不少人对乐天诟病颇多,闲赋也是表明乐天一心为公、不贪恋权势的姿态。
    离开西夏近三个月,虽然没有上朝,但从西夏那边传来的军情,乐天是了若指掌,当初自己设下的计谋果然起了作用,自立为帝的察哥与太子李仁保二人互不承认,甚至还打起了嘴仗,察哥言称太子被宋军所俘,这太子为假太子,而李仁保则称察哥是僭越自立,有违祖制实为大逆不道。
    二人大打口水战,使得西夏境内的残余夏军不知听从谁的命令为好,甚至拥护察哥与拥护李仁保的残余力量,大大小小的发生了几次火拼。
    而大宋军队却是一路高歌猛进,种师道、姚古部在占领定州、右厢朝顺军司、驻娄博贝的白马强镇军司后,却遇西夏数十年不遇的雪灾,故而止步不前,无法攻占驻黑山的西夏威福军司。
    这场大雪灾虽然困住了种师道、姚古部,但好在二路人马在娄博贝有粮可食,才没造成什么损失,但西夏北部牧民损失却是极为惨重,不止有成群成群的马匹牛羊被冻死,便是连牧民也冻死了不少。
    这场大雪对西夏北部残余力量打击几乎是致命的,西夏北方没有农业,有的只有部族牧场,部族与牧民的损失令西夏北方残余不止面临无钱而用,更面临无兵可用的境地,在这个冬天里只能苦苦挣扎,待到开春雪化时就要面临大宋兵马的征伐。
    西路方面,刘法、刘仲武两路兵马在略做休整之后沿黄河逆流而上,进而进攻西凉府,于西凉府大败自立为嘉昌帝的晋王察哥,随后又攻占了甘肃军司、肃州,眼下进逼驻瓜州的西平军司,只要拿下西平军司后再取沙州敦煌古玉门关,大宋便完全打通了当年西汉沟通西方的丝绸之路。
    大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占了兴庆府,灭掉西夏、俘虏了夏崇宗李乾顺的消息传入到辽国,自立为帝的西夏太子李仁保在即位后便请求辽国出面调解宋夏战事,此刻派来的使者己经在路上,相信用不了数日的时间便可到达汴都。
    对此,乐天不免嗤笑,眼下大辽都自身难保了,还打肿脸充什么胖子。
    昨天睡的太少,在礼拜之后,乐天立于一众紫袍中间,立于昏昏沉沉的状态中,这时只听到殿中有人奏道:“殿下,臣以为我朝与皇子皇孙赐名大多都五岁到九岁之间,然皇孙刚刚出生便会任命为皇孙为检校太保、常德军节度使,封崇国公,实有不妥,此举有将太子殿下看做了皇帝之嫌,将陛下如何相处看待,臣觉此举实为不妥。”
    闻言,瞌睡中的乐天立时听出这奏言之人是己经任官拜宰相的王黼,可以听的出王黼所奏的内容,王黼所奏分明是在削弱太子赵桓的声望,剥离皇孙赵谌的宠爱。
    赵桓之事与自己无关,且不去理会,迷糊中的乐天接着打瞌睡,不想在掺和其中的事情。去岁自己折腾的可以了,今年尽量能不折腾便不再折腾了。
    王黼奏过后,徽宗赵佶言道:“朕有此举当初也是允蔡京所奏故,自我大宋立国以来,从未曾有过当朝皇帝得嫡孙之事,朕当初心中甚喜,并未有何不妥之处,不过听王卿这般说,倒也有几分道理,皇嫡孙赵谌降为高州防御使!”
    此事在乐天与百官的眼中看来,王黼所奏不止是在削减太子赵桓的声望,看起更像是赵佶与王黼二人合演的一幕双簧,更预示着一个重大的消息,徽宗赵佶废太子立郓王的倾向越来越明显了,己经不再是以前那种摭摭掩掩的偏袒,而是肆无忌惮的明来。
    看到赵佶应允,这时王黼再次拜道:“陛下,臣斗胆请求罢方田、毁去辟雍、医、算学,合并修会要、六典各机构,裁汰冗官,对远郡使、横班官的俸禄减半,茶盐钞法不再比较,对富户的科抑一律蠲除!”
    就在王黼再次出言拜请的时候,正在迷迷糊糊中的乐天闻言心中一惊,忙出班奏道:“陛下,王相所请,臣大多附议;然惟有罢毁去辟雍、医、算诸学,臣不敢苟同,还望陛下三思而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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