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性温,味辛有微苦……”
    洋洋洒洒数百字,是关于灯盏细辛的药用说明。
    不是郁容突然好为人师,想表现个什么的。
    兄长既是有心带上这般人才,自当人尽其用,诸多旻朝尚没发掘药用价值的药材资源,便经由他之口,告知“专业人员”,也好推动一下这个时代对药物的认知与利用,大的空话不说,至少能救下更多命不该绝的疾患罢。
    贺校尉专注地听着,待年轻大夫说完了,语速极快而口齿清晰,将他适才说的一字不漏,从头到尾复述了一遍。
    郁容微张大眼,惊叹道:“贺校尉的记性真好。”
    他自以为记忆力算强悍,背书什么的一遍过,但距离眼前这位的水准,差得有点远。
    贺校尉乍一看是个严肃的性子,被这稍微一夸,耳根子明显烧红了,语气微弱:“公子过誉了。”
    郁容见他这样子,更有几分惊奇,颇感有趣,正欲张嘴再说,忽被一道低沉的男声截住了话头。
    “容儿,稍事歇息。补充些粮水再继续赶路。”
    郁容瞬时转移了注意力:“哎?没剩几步路了,还歇息个啥?”
    聂昕之只道:“略觉燥渴腹饥。”
    郁容听罢,不再有异议,连忙道:“那就休息一会儿,反正太阳落山前,能到乌云寨就可以了。”
    说着便拉男人的胳膊,在附近转悠了一圈,找了个平坦的大石块坐下休憩。
    喝了几口净水,咬了一块从山下买到的粑粑,吹了小半天的山风,眼看日头西斜得有些厉害,一行人拾整一番,便再度踏上了通往寨子的道路。
    走过九曲十八弯,上上下下,通过一条靠山崖的栈道,顺着不平整的石路阶梯,曲折往下,在半山腰的地方,看到一条悬空的索桥,晃晃悠悠,每隔一大步才有一片破木板。
    郁容默然驻足桥前,难怪阿难坚持绕这么大远的,走这一条路线。
    如果这样是最安全的通道,可想走其他的路,有多惊险了。
    聂昕之显然误解了他的迟疑:“莫怕,我背你过桥。”
    郁容斜了他一眼:“我没怕,兄长且安心。”
    虽然这晃晃悠悠的索桥看着吧,确实让人心里觉着毛毛的,但,别个人都坦然自若地走过桥,好歹他也是个男子大丈夫,怎么能胆小如龟,平白丢了颜面?
    好罢,颜面事小。关键是,山风劲猛,索桥被吹得摇摇晃晃,真让兄长背着自己,郁容觉得危险性起码提高了不止一倍。
    说话间,郁容鼓起劲,一步踏上木板片儿,整个人只觉悠悠荡荡。
    有些可怕。
    早知干脆不要面子,还是让兄长背吧。
    认怂的念头一闪而过,可惜放了大话的某人,唯有暗暗咬牙,眼也不敢眨一下,一鼓作气大跨步地踩着每一片木板,幸而也就四五丈的距离,不算特别长,总归是顺畅地到达了桥的另一端。
    郁容陡然心生一股慨叹,不过是参加一场婚典,搞得像唐僧西游似的,身心憔悴。
    好在,好在,过了桥再往前,路一下子好走多了。
    顺着缓坡向下,没多久便看到第一幢屋子了。
    提着一口气的年轻大夫,到这时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总算,到地方了。
    一行陌生人,在这封闭的山寨间极为打眼,没一会儿,郁容就看到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之间。
    说熟悉,那自带阴鸷、极具特质的脸,不正是周兄的嘛!
    说陌生……
    郁容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在“衣衫褴褛”、打着赤脚的青年身上上下反复游移。
    周昉祯面露喜色,率性一拱手:“小郁大夫你们来了,这边请。”
    “周兄。”
    郁容点头唤着,心里有些小惊讶,觉得几个月不见,这人变了许多……
    大概是没那么“端着”,多了一股洒意豪放?
    想罢,他的目光落在对方露出的肚脐眼上……嗯,确实豪放。
    然后眼睛就被一只大手遮着。
    郁容黑线,压着嗓音:“兄长,在外注意点儿形象。”
    这边话语未落,那头就听一声口哨在不远响起,明显带着调侃。
    拿下了聂昕之的手,顺着哨声看去,一黑皮肤的小子对他龇牙笑了,眼睛眨了眨,暧昧带着丝丝调皮。
    郁容莫名有些囧。
    感觉……
    这西琴人的彪悍尚没看出来,民风开放倒是一眼可见。
    不说别的,就那露脐装,看得远离现代社会有些久了的郁容,一时之间颇是不习惯。
    暗暗摇头,郁容不自觉地加快脚步,赶紧追上周昉祯。
    没看寨子里的居民,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看热闹吗?!
    也不知有什么好看的,不是秋收之际麽,真不知这些人咋地这么闲,许是真的鲜少有陌生人来这儿?
    不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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