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西行,所经之集镇和村庄,但凡提到军人,无不嗤之以鼻,可见军队凶残之性,虐待百姓之行,已如病毒般腐蚀民心,亦有乱杀无辜者,仗其朝中有人,横行军中,所到地方,向当地官员索要钱财无数,荒淫无度。
    军以纪为力,无纪便无打仗之力,何谈平乱。
    身为钦差大臣,孟将军所见所闻,无不愤恨,以为军中只是极少数害虫,未想从上到下已成惯例,就算杀光将领也无法更改,只得从长计议。一路上,孟将军明察暗访,惩治不少贪官污史,博得百姓叫好,然皇帝之命,监军之务,民间之情,又何尝是一朝一日能梳理清楚。
    叹哉,无力拯救天下之苍生;悲哉,无力保家卫国。
    离前线只有五十余时,隐略听见战马奔腾之音,泱泱大国,竟拿十万叛军无法,节节败退。
    从军多年,孟将军负伤几十余处,身经百战,只知报效国家,不知军中复杂之事,更不知巴结权贵,一朝为钦差,深感入仕之艰难,治军之艰难,要不是慕容春一路相随,帮忙处置棘手之事,孟将军或许早就命丧他人之手。
    国舅及朝中奸臣,定不让孟将军这样的人坏了大事。
    唯有打仗,一干人等才有机会敛财,用将士的命换白花花的银子。
    京城,一个不眠之夜。
    国舅府上,数十名朝中官员相聚,商量应对之策,钦差上任不足半月,已斩杀粮官十余人,地方官史十余人,将领三人,士兵无数,皆是国舅之子弟。国舅有个癖好,但凡心腹之人,皆收为义子义女,得到孝敬后,便给予官位。
    “如此下去,姓孟的还不得翻了天,国舅爷,你不能不管啊。”
    “是啊,再不管,还真让这姓孟的给搅黄了,拖欠粮饷半年,这可是大罪,查下来,咱们都得掉脑袋。”
    “前方征来的民粮,那可都是孝敬了各位爷的,这要是查出来,难不成还退出来?”
    “据说有个武功高强的人跟随在他左右,动他不得,不事不好办啊。”
    “武功再高,难敌千军万马,我就不信,咱们手握重兵,拿一个小毛贼没办法。”
    “总不能派兵攻打钦差吧,现在宫中眼线甚多,都盯着咱们呢,那帮王爷,巴不得咱们早点露馅,好参上一本,国舅爷现在都无法调动人手了,没听说吗,户部之事,要让八王爷来管。”
    “八王爷,他要是插手朝政,还有我们好日子过?”
    “可不是,谁不知道他是国舅的死对头,他要是复出,哪还能给我们活路,眼前最紧要的,是处理好军中之事,兵部已经压不住了,咱们户部史部和工部,不少人都蠢蠢欲动,这要是都交了老底,可就大事不妙。”
    “压一压吧,国舅爷正想办法呢。”
    “国舅爷,要解决军中之事,就得让那姓孟的撞南墙,待他一事无成回来,咱就平安无事了,如今要对付他,得先解决他身边的人,我看,不如请京城二少出手吧。”
    “京城二少,对对对,如若请得动这二人,事情就好办了。”
    堂上白须老者便是国舅,阴沉着脸,一双鹰眼环视周围,拨动着姆指的扳指,冷冷道:“都退下吧,我心中有数。”
    次日,国舅府上的老管家,带着一只小盒子到了戏楼。
    京城二少有个喜好,每日清晨,必约到戏楼听戏喝茶。
    徐府的三少爷与姜府的三少爷,并称京城二少,除了武功了得,家族势力也庞大,族中多人为官,徐姜二府更是富甲一方,二人为好友,聘师无数,还有相同的授剑师,故而也是师兄弟,徐三少年长两岁,称之兄长,性情古怪,酷爱笔墨诗词,而姜三少则喜好骑马狩猎,二人不善结交江湖朋友,独来独往。
    老管家上前行了一礼,问候道:“二位爷,老身乃国舅府上的仆人,奉命前来,请二位爷办一件棘手之事。”
    徐三少看着戏台,无所动容。
    姜三少笑道:“原来是国舅府上的管家爷,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老管家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处,还请二位爷到楼上雅间细谈。”
    姜三少道:“管家爷多虑了,这天下之事,皆掌握于国舅手中,哪还有见不得人的,有事说事,无事,我要看戏了。”
    老管家低声道:“国舅爷想请二位爷到西边办一个人。”
    姜三少冷笑道:“哟,这天底下,还有国舅爷头疼的人,怎么,此人何方神圣?”
    老管家道:“无名小卒,得了好处,护着坏事之人。”
    姜三少道:“知道,近日朝中传闻,钦差大臣身边有员猛将,怎么,要我二人当剌客?”
    老管家道:“不敢不敢,素闻二位爷武功高强,天下无人能敌,特邀二位爷前去比试一番,输赢无妨。”
    姜三少道:“管家爷请回吧,我们还要看戏。”
    老管家奉上盒子,打开盒盖,露出一块玉牌来。
    徐三少眼前一亮,即而又看见戏台。
    姜三少拿起玉牌看了看,又放回盒中,叹息道:“看来,这件事也没那么好办,不然国舅也不会把这行宫令牌拿出来当酬金了。”
    老管家道:“国舅爷知道,二位爷不是喜好金银之主,二位爷乃圣人,此事关乎几十万人性命,还请出手相助,事成之后,京城南郊的五百亩地,便是二位名下。”
    姜三少道:“管家爷请回吧,我们商量商量。”
    老管家眉开眼笑道:“行,那就不打扰二位爷看戏了。”
    京城二少,不为钱财所动,但在行宫令牌面前,却心动了,此乃何物?
    国舅之妹,皇帝之妻一国之后,除是后宫之主外,亦是家族之骄傲,权力之核心,自是要为家人谋一逃生的方法。皇宫之斗,岂是人能预料的,皇后生下龙子,又引娘家人做官,封候拜相,自是行成一体,但文武百官无数,朝中权贵无数,谁也说不准有一天会失宠,祸及族人。因此,皇后就向皇帝索要了一块随身令牌,称之行宫令牌,赐给了国舅,凭此令牌,可通行无阻,如临圣驾。
    如果只是出入宫中,这块令牌还不足以吸引京城二少,关键在于,谁拿了这块令牌,谁就拥有了护身符,就算犯了十恶不赦之罪,也无人奈何,甚至可以通行天下,到京城之外的十二所行宫中寻欢作乐。
    只道是:
    项上官帽亦正歪,将相邪门不自爱;
    戏楼桌上现圣物,行宫作乐凡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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