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万,二十万,这个数字就像将顾即劈得无法思考,正如男人所说,二十万不算是特别特别大的数目,但是他们却因为这二十万就将人打得半死不活。
    一条人命竟然抵不过二十万?顾即喘着粗气,怒视着男人,如鲠在喉,“你们想怎么样?”
    男人往地上啐一口,缓缓走到顾即身边绕着,上下打量着顾即,“半个月内还钱,否则你知道的,我无法向上面交差,到时候可就怪不得我了。”
    顾即脸色发青,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摇摇头,“半个月,不可能。”
    头发却骤然被一只大掌抓住,扯得他头皮生疼,男人细细审视着他的脸,突然阴狠一笑,“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到时候还不上钱,不光是你爸,你也别想跑了。”
    顾即的心猛的沉进湖底。
    “小弟弟,这个世界上赚钱的方法多的是,”他嘿嘿一笑,口气变得诡异到令人心声寒意,“你看你长得细皮嫩肉的,到时候我转手一卖,就是个大价钱了。”
    顾即费力挣扎起来,男人一把将他甩到地上,“别给老子耍花样,半个月拿不到钱,老子将你卖到泰国卖屁股去。”
    被羞辱让顾即浑身血液倒流,可是他无法抵抗,只能死死看着男人,一颗心却悲凉得连跳动都缓慢下去。
    男人撂下这句话,又让人打了两棍地上奄奄一息的顾平,这才换好整以暇的离开。
    留下顾即,瘫坐在地上,如潮的绝望将他淹没,他没想到,他自以为是的平静其实早在多日前就已经被打破,很想哭,眼睛却是干的。
    他突然很想逃离男人,逃离这个家,逃离这一切,可地上失去意识浑身是血的男人却生生禁锢住他的脚步——像一把无形的枷锁,锁住他的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很好猜了吧,对不起我是后妈.......
    第67章 chapter67
    我们都知道天不可能永远是蓝色,就像人生永远不可能一帆风顺,可是如果要用一句话来概括顾即这短短十七年,他想或许人如果在黑暗里行走久了,就连光明都会嫌弃他。
    他不知道自己在地上瘫坐了多久,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满脸都是泪痕,却还是要强撑着把男人给安顿了。
    他没有见过这么多血,密密浓浓的,将男人的脸覆盖起来,人的生命好像很脆弱,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歹毒的希望男人从此不要醒过来。
    可是身体却机械自发的将男人费劲的拖到床上去,擦洗上药,他做得得心应手,没想到有朝一日这些曾经在他身上经历过的,男人也要如数品味一遍。
    做好一切顾即身上都是血腥味,他觉得恶心,把客厅擦了又擦,又到浴室将自己打理好,确定干净了,才又回房去。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顾平奄奄一息躺在床上,被打得红肿的眼睛只睁开了一条缝,盯着走进来的顾即。
    顾即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倒了杯水给男人喝进去,然后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男人,眼里悲悯和痛恨交加。
    平时动不动就抬手打他的顾平现在浑身是伤的躺着,顾即望着他脸上的伤口,眼角嘴角最为严重,那些人似乎知道该怎样才能让顾平最痛苦而不危及性命,至少顾平看起来只是表面伤得严重些罢了。
    许久许久,顾平好像找回了点精神,眼神惧怕的闪烁,声音有气无力,“顾即,你肯定不会想我活活被人打死吧。”
    顾即冷漠的看着他。
    “那些人都是亡命之徒,我,我要拿不出钱,”顾平痛得整张脸都揪结起来,眼角好多细纹,“我们爷俩都得死。”
    顾即依旧没什么反应,他就这样一动不动的静静听着,心里甚至一点儿波澜都没有。
    “你,你救救爸。”
    只是当这句话出来的时候,顾即终于有所动容,他无力的闭了下眼,想说话却说不出来,他想问男人,这么多年,可曾有真的把自己当他的儿子看待,自己在他十几年的猜忌下过得是什么生活?他想问男人,怎么救,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拿什么去救?
    密密麻麻的无力感将顾即打倒,他第一次深刻的体会到,原来真正的绝望是会让人整个人都空了,空荡荡的,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见顾即不言不语,顾平更急了,甚至不顾身上的伤口,就要从床上坐起来,只是他终究疼得只能蜷缩着,声音却是急切而带点希冀的,“你不是和林家走得很近吗,你求他们,他们不会见死不救的,顾即,你看在.......”
    “够了,”顾即听见从自己喉咙口发出低沉到极点的声音,他眼睛也顿时蒙上一层水雾,死死盯着男人,“这是你自己的事情,凭什么,凭什么要我来承担?”
    满天的委屈将顾即包围,可是他眼睛里的泪水只是萦绕着,像一弯涟漪的湖面,久久不曾落下。
    “就凭你是我儿子。”顾平似想到什么,激动起来,不复刚才的好声好气。
    顾即知道他想什么,顾平这辈子最大的恨就是自己的妈妈出轨以及自己的身份,过往的痛苦和屈辱漫上心头,他骤然起了一股报复的快感,将儿时一直想说却不敢说的话近乎咆哮的吼出来,“我才不想有你这样的爸。”
    话落他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里头的泪水就如同决堤的河水迫不及待蔓延出来——他竟然说出来了,他竟然真的把这句话说出来了。
    何其不孝,何其悲哀?
    顾平一下子也懵了,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般一动不动的,好久好久,他才颤巍巍的指着顾即,声音沙哑绝望得不像话,“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他妈就一直没把我当你的老子。”
    顾即无助的捂住脸,捏着拳起身,他怕自己再待下去会说出更可怕的话来,那不是他。
    顾平歇斯底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还不上钱,我们都得死。”
    顾即猛的回过头,白炽灯把他的脸色照得苍白如鬼,眼神亦是无边的空洞,他咬着牙,一字一顿,“那就一起死吧。”
    他冲出房间,冲出家门,用最快的速度冲下楼梯,他不知归路,只是想要逃离那个压得他就要崩溃的鬼地方,心脏狂跳,呼吸急促,风在他脸上拂过,吹过他脸上的汗,冰冰凉。
    他一路狂奔,如同一个迷失的孩子,终于在看到那棵陪伴他多年的老槐树前慢慢停下脚步,夜色渐浓,老槐树的枝叶像一只只扭曲的大手,无风无月,它就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仿佛一个慈祥的老者对无措的顾即张开他的怀抱。
    顾即行尸走肉的走到老槐树面前,伸手抚摸他干涸粗糙的树面,眼里的泪水一滴滴落下来,砸进干燥的泥土里。
    小时候的晚上,小区里会有三三两两几个老人在老槐树下聊天,但自从小区里建了小花园,这棵带给大家片刻阴凉的老树也似乎失去了其价值,此时冷冷清清的,只有偶尔路过的路人会对其投以一眼。
    顾即扁着嘴,似哭也似笑,倚靠着老槐树坐下来,他庆幸着就算全世界没有一个让他依靠的地方,老槐树也会是他最后的归地。
    他抬头看,满天的繁星将黑夜点亮,于是眼前又出现那张清冷的面容来,他第一次见面和林景衡,就是在这里,此后,林景衡就像一缕温和的光照亮了他黑暗的人生。
    可是光终究会有陨落的那一天,他原本自以为是的可以永远接近那束光其实也不过他的痴心妄想,现实真是讽刺,总是要在他以为黑暗就要结束的时候就给他致命一击。
    顾即颓然的垂头,下午一幕幕历历在目,他清楚得很,那些人不是开玩笑,如果半个月后拿不出钱,没有人救得了他。
    可是他去哪里寻找那笔对他而言犹如天价的数目,林家?顾即无力一笑,林家这些年给了他多少恩惠,他再把林家牵扯进这件事里,他算得上是一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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