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刺刺的盯着一脸冷色的太子妃——王黛娆,至始至终,她都像尊石像似的立在那里,没有说过一句话。我虽不愿拿身份来压人,但也决不允许别人欺负到我的头上来。
    我的一番话说的秋儿愣愣的睁大了双眼,她似乎不相信,然而又无从反驳。好半晌,她才懦懦的开口:“这……怎么可能?”
    不等我说话,王黛娆两步跨了过来。
    “秋儿,怎么能对神女殿下无礼?”她斥完秋儿,又微笑对我:“太子妃黛娆拜见神女殿下,臣妃初嫁皇宫,心下惶恐,一心想早些拜见神女殿下,不料心急却失了规矩,婢女秋儿莽撞,还望神女海涵!”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这样低声下气的道歉,我也无法再说什么,只淡淡说:“敬神殿确实不许闲人打扰,不知太子妃硬闯有何贵干?”
    王黛娆脸上僵了僵,语气中无不惋惜,“黛娆念着旧日与阿离的相知恨晚,日夜都想着再与卿以琴相交,又念着大婚,神女赠送神镜之恩,特来此拜谢,不料想犯了神女殿下的禁讳!”
    一袭话说的我有些无地自容,然而一时又不知该如何接话。
    “太子妃有所不知呢,神女殿下的琴置在储藏室不知怎的被老鼠咬断了弦,神女为此心疼不已,正闹脾气,今日恐怕不能与太子妃您把琴相会了!”
    我直直望着一溜儿说话的黄平,忽然觉得,敬神殿的人真的是一个比一个厉害。
    黛娆此时恢复了笑容,“原来如此,阿离怎么不早说呢?黛娆还以为得罪了您,还担心您再不与我交好呢?既如此,我那儿正好有一把从南灵得来的胡玉宝琴,弦刚声柔,是大婚之时,皇后姑母所赐,一直舍不得用,怕糟蹋了好琴。阿离是用琴的好手,赠于您,尤物配高人,也算是得之所用了。”
    “这……这怎么好?”
    我怎么好意思接受,琴坏不过是一个借口,想着刚刚的埋怨,却是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这有什么不好的?”黛娆倒不介意,“我这就回去取来!”
    黛娆说着就起身告辞。不多时,果真派人送来了红楠木盒装着的古筝琴。我虽不认得琴的材料,但,光滑如同打蜡的琴身,回转如云朵的树纹,紧绷而细实的弦,望了一眼就移不开视线,触了一下就舍不得离手,琴弦轻轻一勾,轻脆的声音犹如深山里清泉高溅的“叮咚——”声,欢乐萦绕,经久不息。
    果然是把好琴,我虽爱,却总觉得受之有愧。
    我把柳儿叫进房间,今天听到康玄阳的话,不知怎的,脑海里总回想起济柔走之前对我说过的话,柳儿这段时间的异常也常常让我莫名的心神不宁,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哪里别扭。
    拉柳儿坐下,我开门见山的问:“柳儿,太子大婚那日,敬神殿来了许多讨酒的人,你是不是遇见了一位虞姓的公子?”
    柳儿面上一紧,低头道:“柳儿不知道什么虞姓公子,不过,有一位公子说喝不惯敬神殿的酒,让柳儿给他杯水喝,柳儿想,来者是客,就……”
    “别紧张,不是要责怪你什么。”我轻声安抚,“你对这位公子印象如何?”
    “柳儿只是尽己之责,未曾留意过。”
    “他是帛硕王妃的远亲侄子,虽然算不上皇亲国戚,家族无亲,但也是大富大贵之家,且为人忠厚正直!”
    “神女这是什么意思?”柳儿蓦地抬起头,瞳孔子一点一点收紧。
    我吸了吸气,“我就直接说吧,今天五皇子过来,说那位虞公子看上你了,有意娶你做夫人。虞公子直爽坦率,为人忠诚厚实,如果你能嫁给他,那么……”
    “神女答应了?”柳儿急急的打断,目光灼灼的盯着我。
    “当然没有。再怎么样,婚姻也是两个人的事,对女人来说更是一辈子的大事,我自然得先问问你的意思啊,不过,我倒也很看好……”
    “柳儿不同意!”不等我说完,柳儿再一次斩钉截铁的打断我。
    我张着嘴,蓦然呆滞,那一刻,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子是如此陌生。
    柳儿“扑通”一声跪下去,哀泣却坚决道:“求神女,不要把柳儿许配他人,柳儿愿意一辈子伺候神女!”
    “你这是说什么傻话。”我扶起柳儿,“俗话说女大不中留,身为女子,终是要嫁人的,念着你对我的好,我也不愿意耽误你一生的幸福啊!”
    “柳儿就是不嫁!”柳儿拼命摇头,仿佛慢一下,我就会把她给嫁出去。“是不是柳儿做错什么了,神女你说,柳儿一定改,求神女不要打发柳儿走……”
    “又说傻话了不是!怎么是打发你走呢,实在是那位虞公子确实是一位不错的人选……”
    “再好也不是柳儿心里之人啊!”
    “你心里有人?”我猛吃一惊,柳儿时常伴在左右,自己怎么就没发现呢?
    柳儿蓦的满脸通红,牙关紧咬着下唇,任凭我再怎么问,也不肯再多说一句话,只是拼命的摇头,豆大的泪珠不停的簌簌滚下。
    我只得作罢,安抚她回去休息。一个人躺在床上浑身都感觉到苍白无力。任凭怎么想,也想不出柳儿心里的那个可能的人,只是直觉觉得那个人不会是我陌生的人,甚至就是身边的,某个我非常熟悉,非常重要的人。
    这样想的时候,心里滋生出一种恐慌,这种恐慌无处宣泄,无处申诉,只堵在心里,压抑又难受。这个瞬间,我忽然有些后悔,后悔把柳儿留在身边,为什么没有听晴柔的话,放她走?那么高贵骄傲的太子也说过她不好,就连佟月也提醒过我,为什么就统统没有在意?
    我紧紧抱着双膝,就像当初在孤儿院被人欺负的时候,总习惯一个人躲起来,寂寞的仰望着天空,然后不停的告诉自己,你的天也是蓝的,太阳也一样会找到你的,你应该学会知足,你不是大树,不能奢望像大树那样多的蓝天和阳光。
    但又总是忍不住悲泣,天空是如此的大,而自己却是那么的渺小。
    老天爷仿佛感受到了我的恐慌无助,温暖的阳光渐渐隐没,乌云笼罩的天空渐渐阴沉,最后竟然淅沥淅沥的下起雨来。我想起康玄枫是最畏惧这样的天气的,当即就披上衣服,吩咐木善去备马车。
    留枫居内各各空旷的角落都烧了一大盆的碳,一入房门,只觉得热浪滚滚,立即脱掉了斗篷,旋步向内室走去。精致雕花的黑檀木床
    上,康玄枫躺在两床华丽锦被之下安详的沉睡,宁安王妃红着眼眶在守在旁边,静静的凝视。
    “王妃?”我更加的放柔了脚步,“枫儿他……”
    宁安王妃无声的摇了摇头,“他是最畏惧这个季节的。特别是阴雨天。今儿是一天都没有醒……”
    一天都没有醒?我无力的跪坐在床头,无声的悲泣,枫儿,你真的看不到阿姐了吗?
    “没有办法吗?”
    宁安王妃仍是摇头,“只希望春天早点来,希望他能熬过去……”
    然而我们都知道,在他十七岁生死线的这个冬天,必定特别的冷。
    秋末冬初的天气,雨下起来便没完没了的停不下来,一声雨一场寒,连风都带了些冰刃。雨下了几天,康玄枫就昏睡了几天,中途没有醒来,一次也没来。
    我也很荣幸的病倒了。恹恹躺在床上,浑身都失去了精气神,咳嗽咳的嗓子都沙哑了。喝了再多的黑汤浓药也不见好,御医说我这是气於不畅,说白了就是忧思过重,还说什么心病还需心药医,我的心药就是康玄枫,他能把康玄枫治好吗?
    “神女,今天天晴了呢!”黄平打开窗户,惊喜的说道,“太阳出来了,真暖和,神女要出去散散心吗?”
    自从发现黄平的机灵之后,我便有意让她近身伺候,她和青平的平和沉稳形成鲜明的对比,倒也相得益彰。
    青平笑道:“我看是你这小妮子心痒痒着想出去逛吧?”
    黄平吐了吐舌头,娇嗔道:“青平姐姐,你怎么能这样说呢?御医说神女的病是忧思过重而导致的气於不畅,你看外面天气这么好,神女殿下出去逛逛,说不定就心情舒畅,病就好啦?”
    青平笑骂道:“伶牙俐齿的东西!”
    我被黄平的灵动感染,不禁扬唇一笑,“说的对,是该出去走走了。”
    青平连忙拿起一件厚实的斗篷给我披上,“出去透透气可以,可不能呆的时间太长,再受凉风可不得了。”
    “知道啦。”我笑笑,对黄平说:“有没有觉得青平越来越像个管家婆了?难道是思春想嫁人了?”
    黄平捂嘴一笑,青平登时红了脸,嘴里道:“奴婢可不想嫁人。”
    “可以想了。”我郑重的拍了拍青平的胳膊。
    青平一时呆愣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绵雨过后,太阳和煦温柔,空气格外的湿润清新,初冬的树木大多枯黄,但仍有许多固执的绿着,淅沥的雨打残了许多娇嫩的花,但 仍有一些固执的绽放,沾着盈盈的雨滴,娇艳非常。
    “阿离——”
    一声饱含情义的呼唤,我转身,阳光下,视线里,忽然出现一张英隽的脸,凛然坚毅,却能感觉到他身上隐隐散发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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