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将军无言,如果皇帝说的是大道理,他还是可以争辩几句的,然皇帝如此说话,他真的没有办法劝说。
    皇帝从来不是一个明君,说是昏君都不为过,否则这天下如何会变成这般模样?
    皇帝想要出去走走,难道要拦住吗?
    明君或许可以拦住,昏君就纯粹是多想了。
    如果没有皇宫内苑比武的事情,还可以用外面不安全为由,但现在说这话明显就是不识趣了。
    是以,他只好应承下,同时祝皇帝,“祝陛下旗开得胜,早日凯旋。”
    “随你吧。”秦陵摆摆手,“在京城的时候,多留意一些好苗子,神策军才一百四十人呢,比预定的规模还差着两千大多。”
    “末将领命。”
    大军缓缓前进,速度不快,却坚定无比。
    这一消息,很快传入黑云城。
    “嘁,一些当兵的废物而已,老子一个能打十个,都不带喘气的!”一个铁塔般的汉子瓮声瓮气的说道。
    “他们人太多,我建议立刻转移。”一个书生模样的武者说道。
    敌军太多,而且听说配备有专门给初级武者用的劲弩,一旦飞矢如雨,谁又能够保证一定安全呢?
    他们的城主都做不到,他们又如何能够安然无恙?
    因此有不少人起了逃走的心思。
    “我早就去劝过老城主不要为了名声冒此大危险,可他不停!”
    此话一处,大殿内的双方立刻分成两派,一部分主张血战到底,另一部分则是主张识时务者为俊杰,老城主的仇有机会再报吧,至于什么时候报仇,那就看心情和气运了。
    “与其打生打死不如尽早离开。”
    “你怎能如此说话,我父亲可曾苛待过你?”一少年怒目而视。
    “装什么,你的弟弟早就被送走了,当大家不知道还是怎么的,难道你家人的性命贵,我们就是烂命一条?”书生打扮的人嗤笑起来,“把你送走的人找回来,我就与你们同死!”
    “你这是怕了?”铁塔汉子俯视书生。
    “你也别光威胁我啊,让你的主人也把他弟弟接回来,一起死守城池啊,难不成他家香火要传承,别人家的就不须要了吗?呵呵,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家主人这般行事,可以推知他爹是怎么样的。”
    “你!”铁塔怒喝一声,一拳砸出。
    书生折扇随意一甩,挡住砸来的拳头,“怎么说道你们的痛处了?”
    大殿内的面面相觑,他们中不少人都是想着做做样子,一旦事不可为就要抽身离开,可这书生为何要直接言明立刻就走?
    甚至不惜为此赔上自己的名声?
    他今天逃走了,以后还怎么在江湖立足?
    他们互相看看,希望能从别人眼中看到自己不知晓的事情。
    毕竟书生的圆滑是出了名的,今天的不明智行为显然是有原因的,只是他们不知道罢了。
    书生确实是有原因的,但他不能说,否则被皇帝查到根源,他的恩人就要跟着倒霉了。
    皇帝自从被人踩到头顶上后,性情大变,对有敌意或者不肯服从命令的人就极其残暴,那个可人的小女孩现在还在接客呢。
    以前怎么追都得不到,现在只要十来两银子就可以尽情享用。
    花样还挺多,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会玩?
    铁塔和书生打了几招后,就被劝开。
    “当务之急是应对朝廷的走狗,而不是内斗!”
    “朝廷的人马你们来应对,少城主的弟弟和妹妹我来带着离开。”书生一步不让。
    此次大军攻杀而来,可不是捕快们小打小闹。
    在真正的军队面前,武林人士只是可笑的老虎而已。
    自以为能搏杀几人,就可以对付千军万马了吗?可笑!
    能对付军队的,只有军队!
    武林人士想要打败大军,首要的条件是抛弃散漫的性格,成为铁的纪律,如此方可凭借超高的强力,将寻常军队打压。
    但如此的话,他们还是武林人士吗?
    因此面对必败的选项,书生选择立刻离开。
    至于那些希望于风头不对的时候再走的人,他连嘲笑的兴趣都没有。
    黑云城的老城主踩了皇帝的脸,长女要去大营行刺皇帝,如此愚蠢且令人恼怒人的事情,皇帝会放过黑云城?
    别做梦了!
    大军合围之下,谁能逃掉?
    这里可不会有围三缺一的战争,那是给有实力的军队准备的策略,黑云城有这个资格吗?
    一群武林人士,上蹿下跳的,还没有训练军卒,真不知道他们哪来的胆气。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话是这么说的,可到如今皇帝不知凡几,也没见有哪个皇帝被武林人士给拉下马过。
    一群嘴炮!
    “他们已经离开,不劳先生了。”少年人冷哼一声说道。
    “呵呵,既然走了,你又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他们在得到的好处总比我这个外姓多吧?呵呵,告辞了。”书生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铁塔想要阻拦,可发觉周围的人眼神都不太对劲以后便停了手。
    不过,书生离开了,其他人并没有,他们还顾忌着一张脸皮,担心就此离开会不会以后没有办法在江湖立足,会不会被人指着鼻子嗤笑。
    书生离开黑云城后,立刻去了城外不远处的小村子。
    送小男孩和小女孩离开的人是他的手下,双方早已假装不对付很久了,此刻终于派上了用场。
    “嘿嘿,老林你来了。”长相猥琐的青年笑着请书生进去,“俩人都在呢,其他的人被我摆平了,现在在这里休息呢。”
    青年踩了踩地面,笑的意味深长。
    “那女人味道不错吧。”书生没有接话,而是问了问别的。
    “不错,可惜人尽可夫了,不然我还真想娶她当妾。”青年砸吧砸吧嘴,眼神有些不怀好意的看向屋内。
    里面还有一个小女孩呢,若是调教好了的话,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书生依旧没有接话,他明白青年的意思,皇帝要那个女人做官妓,他们谁也不能多想。
    “我们的少城主还想着于城池共存亡呢,呵呵,也不见他去救自己的姐姐,真是装的可以。”
    “人都是这样,你有何必在乎?”
    “只怪以前瞎了眼。”书生进入屋内,见到两个在睡觉的小孩子,“你打算怎么办,是把他们交给皇帝,还是让他们自生自灭?”
    “男的给你去交给皇帝,女的给我来调教,如何?”青年说道。
    “对小孩子也下的去手,我真希望自己不认识你!”书生打开折扇,“不过,我还是要劝你,别调教着调教成了亲闺女,到头来没吃到肉还送了自己的性命。”
    “那位跟我说,皇帝的性情大变,就像是一个普通人一样。你该知道普通人骤然得权会是怎么样的情景吧,别有一天脑子犯抽去撩拨皇帝。”
    “放心吧,从皇帝举办武林大会开始,我就不轻视他了。”青年人随意的说道,“听说是霸刀山庄得了武林盟主的位子?”
    “不错。”书生点点头,“皇帝还下达了命令,出了前十名的宗门,其余不得招收弟子,以免误人子弟。嘿嘿,这话一出,那些自命清高的人就完蛋了。这天下仍旧是皇帝的,他的话一出,即便底下的人依旧和宗门有来往,但不会明着了。毕竟皇帝变了,谁都要观望一下,免得自己成了杀鸡骇猴的鸡崽子。”
    “长此以往必将难受无比,我之前还劝那小子去京城给皇帝磕头,乞求原谅。想着皇帝需要了解武林的人,或许有机会放过黑云城,嘿!他的脸比几千人的命都重要!”
    “你完了。”青年人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他听得出来,好友的怨气极大,可见心中的想法到底是什么样的。
    如此性格与行事,怕是最终会葬送掉自己的性命。
    书生沉默一阵后,“男的我带走,女的你带走,以后各安天命吧。”
    不多时,书生带着小男孩离开,前往大军的必经之路。
    “记住,你叫穆寒,以后这就是你的名字了,如果你不想死,就牢牢地记住。”
    两人站在山包上,看着天际的大军。
    “你的父亲,你的兄长,你的大姐,他们都是被这些人杀死的,但其中对错,我现在不想说,等你长大后,自己去寻找答案吧。”
    大军开过,在黑云城的时候,如同洪流遇到礁石,分散而后合围。
    “什么是武林高手?”书生看着黑云城的方向有些出神。
    军队没有进攻黑云城,只是暂时把它围住罢了,但这才是最危险的,说明皇帝根本没有打算放过一个人。
    可能是要断水绝粮再进攻,也可能是打算就这么围困饿死。
    一些军卒朝四面八方辐散开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黑云城周边的苍翠开始慢慢后退,如同纸张遇到明火一般。
    “我要报仇!”小男孩睁大双眼,紧握着小小的拳头。
    在他漆黑的瞳孔内,一道道火焰划过,那是合围的大军军械投掷出的武器。
    轰隆隆的爆炸声,嗖嗖的攒射声。
    大军没有进攻,只是攻城的投石车在不断扔燃烧物和岩石进城。
    “虽然烟花的火药没有爆炸的威力,但只要数量够,总是有些威能的,而且还能引燃建筑物。”
    秦陵看着陷入火海的城池说道。
    柳若海沉默不言。
    他曾以为军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只要有了高绝的武力,斩将夺旗不在话下,而后大军就会四散而逃。
    可看到现在的局面,他不再这么认为了。
    如果是大军对峙,那么所设想的局面是有可能发生的。
    毕竟是有全局的组织对战松散的组织,可若是一些所谓的武林高手来对战,那么很遗憾,狼奔豚突的局面绝对不会发生。
    军队又不是只有一个统帅,还有这各种裨将和校尉,他们又不是吃干饭的。
    想要达成预想的效果,还需要增添武力,否则不足以造成震慑。
    就像现在冲出来的武林高手们,一个一个的看起来厉害无比,旋转腾空飞檐走壁,躲避一支又一支的箭矢,然而箭矢可不是论个的。
    它们是成千上万支的!
    没有超出预料,那些武林高手们尽数被射成刺猬惨死的战阵前。
    “和捕快对战的多了,以为军队也是这样。”柳若海暗暗叹息一声。
    他何尝不是这么想过?
    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一人震慑百万军!
    然而现实令人无奈,莫说是一人,就是百人齐出,也不能来到阵前,更不要说秒杀敌将了。
    死亡与绝望在蔓延。
    黑云城内的人不是只打过捕快和劫道的,他们也曾打过军队,虽然只是小股,可那也有十几人啊,怎么会相差这么大?
    按照预想的。
    他们一人可以对付数十人,城内的高手们加起来对付上万人不成问题。
    这么一支精锐的力量,只要一冲,大军就会做鸟兽散。
    可眼前的发生的情况是,百十人一冲,而后己方尽数灭亡,没能伤到敌方一人,甚至连阵前都没有冲到,便被攒射而死。
    照这种情况发展下去,别说冲杀敌军,能否有人逃掉都是问题。
    此时此刻,他们才想起书生为何要撕破脸起也想着离开了。
    若是能得知这般情况,莫说是撕破脸皮,就是聚众杀了少城主也行啊,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
    现在动手还来得及吗?
    不少人脑中不由得浮现出这么一个想法。
    由此一想,进攻的脚步便慢了下来。
    “我观敌军暂时没有进攻的意思,咱们不若来想些对策。”
    对策?能有什么对策,在大军面前,只有死亡或者投降。
    投降,可耻的字眼,相比于它,提早离开反倒是有智慧的选择。
    悔不当初啊。
    众人不停令,少城主也没有办法,他也不想犯众怒,被人偷袭捆了交给皇帝。
    退回大殿后。
    先是一阵沉默,而后是激烈的争吵。
    最终还是分为了两派,一方主张投降乞求,另一方主张暂时转进。
    双方谁也说服不了谁,但却分化了黑云城。
    主张离开的人警惕的看着想要投降的人,防止自己被人割了脑袋当作活命的资本。
    如此以来,本就飘摇的黑云城越发的危急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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