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钧面露讶异之色,“贼人竟然这般猖獗?”翻身下马,查看起案犯现场。
    赵捕头见他认认真真的查看,心中泛起嘀咕,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朝秦武他们看去,见人和马匹皆是显露出疲累之色,又见好些个脑袋挂在上面,心中明晓了秦钧所想。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一场大战下来人困马乏很正常啊,毕竟那可是积年的惯匪,赏格都达到两千两白银了,要是没点疲累才是不正常的。
    难道自己和县令误解了,他秦钧是个奉公守法的好人?怎么可能!兄弟几个刚考上秀才,就申请了铁甲,这样的人会老老实实的?鬼都不信!
    罢了,想那么多做什么,万一真查出了什么,自己不是找死么?糊弄过去,而后跟着县尊升迁去府衙才是真正的。县尊升迁的文书已经在路上了,自己就不要作死了。
    “是马贼。”秦钧站起来,“应该已经朝北面去了。”
    赵捕头哑然,接下来是不是要说马贼已经回来了正在查看案发现场?微不可察的摇摇头,“秦举人怎么带着恶匪的首级回来了,不该是去山城领赏么?”
    秦钧摊摊手,“那个老家伙说自己要升官了,账目已经做好,只等交接了,这件事不归他来做,以免府库亏空无法给新来的交代,所以让我暂等一个月,将功劳留给新来的县令。”
    话是这么说不错,可带着人头到处晃悠,吓到村里的小孩子怎么办?自己可以举人,身后跟着一大帮学子呢!
    赵捕头笑了笑,“秦举人只管放心,这等剿灭恶匪的功劳,每个县令都会渴求,不用担心无法兑换赏银。”
    不过,他很快明白了秦钧为什么不高兴,原本这事情了解后,就可以作为秦钧今天在与恶匪大战的证据,即便以后有人想要凭借辛村的事情做文章,此事也可以将之遮掩过去,现在那个山城县令不肯接受,那么剿杀恶匪一事是不是在今天做的就要存疑了,一旦有人存心找事,很容易变成不小的麻烦。
    “谁管他,我现在需要钱用。”秦钧拍掉手上的尘土,“我表姐被人戕害受不得寒,我急需钱财去南方置办一个庭院,现在山城不肯对付赏格,我哪来的钱购买宅院?”
    啊?原来是这个原因吗?赵捕头越发的糊涂了,“现在天仍然寒,夏天一时半会也来不了,秦举人不必着急。”
    两人说了会话后,便告辞了。
    赵捕头收拢好人头和两个耳朵,回到县衙让县尊验看,而后记录备案便不再管顾。其实就算想管也没法管,辛村的人对当夜之事三缄其口,案发现场也没有什么证据,只知道是骑马的人所为,这批人十分勇力,斩人头颅从不需要第二下。
    除此之外,有用的就只有这批人可能跟辛哲有仇怨。这算什么线索,凭此可以捉拿秦钧他们吗?物证人证都没有,若不想冤杀秦钧等人,连批捕所需的证据都没有,最多传唤问询一下。
    这不是破案的话本,有个推理就能让人认罪服法了,凭秦钧他们跟辛哲有仇隙,还会骑马用剑就说他们杀人了?就能让他们崩溃的自动交代了?
    伏法不可能,惹急了他们将问案的人袭杀倒是很可能。
    说起来这案子到处都是漏洞,随便问个人都知道谁最有嫌疑最有能力做出这桩大案,但事发当夜辛村的人无一个出去查看,连自家的狗都给栓了嘴,很明显他们知道那一夜要有事情发生,为了不被牵连所以躲了起来。
    至于其他的,什么血迹啊之类的,根本没有半点作用,秦钧是举人有义务除掉恶匪,身上有些那很正常,而且这一两年附近的县城,哪一家没有付给过秦钧赏格?
    想要破案,只能从秦钧的几个堂弟入手,大刑伺候屈打成招?这是准备用全族的性命来举证秦钧确实杀人放火了吗?
    甩甩头,去掉无聊的思绪,这件案子留给新来的县令头疼去吧。
    “公义,想什么呢?”县令已经在这里有一会儿了,可自己的侄子根本没发现自己来了,眼神发飘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赵捕头回神,“叔父,我在想以后遇到这种案子该怎么破?是不是只能当无头公案了?”
    县令摇了摇头,“倒也不用,只是读书人难对付罢了。”
    如果真的想鱼死网破,直接设计引秦钧入彀而后用重刑屈打成招即可,最多事后被罢官而已。若是不想玉石俱焚,那就没办法了,秦钧他们一个举人七个秀才,没有确切的证据根本不能用刑,靠嘴皮说的他们良心发现么?
    “我都差点忘了,他们才是不正常的。”赵捕头叹息一口气,做了举人秀才,不想着好好享受生活,却跑去剿匪领取赏格,这样的人闻所未闻啊。
    “此事忘记吧。”县令不想侄子因为这个有了心病,最终跟秦钧鱼死网破,“收拾东西吧,新任县令不久就到了。”
    赵捕头收拾好东西,解下捕头衣冠,在新任县令到来后,便跟着叔父去南方抚州去州府上任了。
    上任之后,他们发现抚州不是个好地方,这里由于受到兵乱的冲击极小,豪族留存极多,政令难以施行,除非想做个没有政绩的平安知府,不然是件很痛苦的事情。
    而赵知府就是个有志气的人,除却秦钧的事情从来没有违心过,而且秦钧那件事也是有缘由的,若是他自己遇到了,自问也不能平心静气的接受官府给予的处罚。
    是以,到任之后没少受气,政绩没弄到,反倒惹得民怨不小,长此下去,今年的考核别说上等了,不给个下下等算他运气好。
    “叔父,今天休沐,去外面转转散散心吧。”赵捕头见赵知府苦闷,便提议趁着夜间刚下过雨天气凉快,去府城外面转转看看,顺便了解一下这里的情势为何跟邻水县差距极大。
    在几个便服差役的陪同下,来到城外的河岸边,杨柳绿庄稼青,田中有不少农人在锄草。
    “这地是谁家的?”一名壮汉站在地头,指着一大块靠河岸的水浇田问田中干活的农人,在得知是谁家的田地后,便对身旁之人说道,“你去,把他们找来,就说地我买了,让他们再去买别的地种去。”
    赵知府见有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做出这种事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人还没来呢,这地就买下了?
    赵捕头见状,“这地应该都是城内人的,或许是个大户。”
    知府瞥了侄子一眼,“是不是大户,他们比我们更清楚。”要是大户人家的,借他三个胆子也不敢这般嚣张!
    不多时,一名一看就是老实巴交的农人走了过来。
    “这块地是你的?”壮汉见此人一副呆瓜的样子,心中愈发的鄙视起来,“多少钱买的?”
    那农人唯唯诺诺,“不,不知道,是买院子的时候附送的。”
    “不知道?”壮汉嗤笑一声,“好吧,我也不让你吃亏,十亩水田,一百两银子,如何?”
    农人面色微变,似乎是有些惊恐,“不卖!”
    “不卖?”壮汉的声音立刻提高了八度,“你知不知道老子是谁,买你的地给钱,那是给你面子,也是给新来的太爷面子。”一边用手指点着农人的脑袋,一边咒骂,“知道不,惹急了爷爷弄死你!外乡人!这里是抚州,不是你老家,要懂得看情势,明白不?”
    “不卖!”农人还是这句话。
    “你找死?”壮汉怒了,一把提起农人的衣领,“信不信爷爷现在就让你去学游泳?”
    “住手!”赵捕头怒喝一声,“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有你这等狂徒作祟!还不把人放开!”
    “你们做什么!”一个女人跌跌撞撞的跑过来。
    赵捕头正要教训壮汉,却见苏三丫跑了过来,不由得把动手的心思给熄了。
    好家伙,那个狠人的地买在这里了。他想起秦钧说过要在南方给表姐买地,居然这般有缘分,买在了自己的地盘上。这里确实不错,远离霜雪,很适合三丫休息。
    有意思!
    “没看到这位妹妹说让你放手么?”赵捕头鄙夷的看着壮汉,死到临头还不自知,哼!
    “妹妹?”壮汉嗤笑一声,“比我还老的女人,做我婶婶都够了!滚!明早把地契交出来,不然有你们好看!”壮汉见赵捕头他们人不少,而且很强壮,不想惹下麻烦,便决定明天在动手,这些人总不能一直护着吧?
    看着走远的壮汉,赵捕头也不说追,转而看向苏三丫和她的哥哥,只是不知道是大狗还是二狗,“苏家妹子,你们怎么来这里了?”
    “见过赵捕头。”苏三丫赶忙拉着二哥行礼,“见过县尊。”
    “哈哈,现在是府尊了。”赵捕头笑着将她扶起来,“身子可好了些?”
    “好多了。”苏三丫连忙请他们去院子里坐。
    “不用了,本府出来游玩的,一起吧。”知府邀请他俩一起在河岸游玩,喝喝茶,钓钓鱼,顺便给他们出主意,让写信给秦钧,说他们被欺负了。
    “这是本府也只能小小的惩戒一下,毕竟买卖之事不能算违背律法,你们不妨给秦举人写封信,让他过来和那人的主人谈一谈,以免以后再有事端。”
    “当然,他们若是再敢来,你们尽可报官,公义会帮助你们的。”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不解决那厮的主人,这种事情永远不会停歇。
    苏二狗作为外乡人,没钱没势的,自然会被本地的豪族给盯上,上好的水田,谁家不想买下来?也不知道秦钧怎么将这十亩好地弄到手的。
    游玩之后知府带着人回去了。
    苏三丫和苏二狗也回去了,并考虑着要不要给秦钧写封信,说明一下这里的情况。
    砰砰砰!
    有人在砸门。
    “快开门!”壮汉不耐烦的拍着大门,“我知道你们在里面,不开的话我就踹门了!”
    门被打开,壮汉直接带人冲了进去,径直来到大堂,大刺刺的坐下。
    “考虑的怎么样了?这是一百两银子。”说着扔出十锭银子,“你们数数,可别出了门再说钱不够,那个时候爷爷可不负责。”
    见苏二狗不动,壮汉眼睛一瞪,“我看你是皮痒了,哥几个,给他松松骨!”
    “等一下!”苏三丫赶忙拦住他们,“地卖给你就是了。”
    “哼,还是你明事理!把地契拿出来吧。”壮汉伸出手看着苏二狗。
    地契被拿出来,壮汉一把夺走,“我们走!”
    “慢着!”苏三丫出声喊道,“你得让我们知道是谁买走的地。”
    “呵,怎么你还想报复不成,哈哈。”壮汉张狂一笑,“哥几个,告诉他咱们跟谁混的!”
    “听好了,岭南抚州翠微山,叶家!”
    壮汉带着人趾高气昂的走了。
    邻居趴在墙上看热闹,这一家是新来的外乡人,当家的一看就没本事,不可能维护住家业的,今天丢了上等水田,明天就会被人赶出这个院子。
    不过令他们失望的是,这家人没有哭天抢地,杠上门就去睡了。
    苏二狗的媳妇被壮汉吓到了,“你明天就给表弟写信,让他过来,不然这地方没法住了。”
    苏二狗闷闷的嗯了一声。
    第二天天亮,苏二狗带着铜板出门,找了个写字的先生。
    “写信呐?”先生见他在自己的摊子前晃来晃去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般犹豫不决,吃饭的家伙被人抢了不成?
    “嗯!”苏二狗点点头,“我想写信给表弟,告诉他家里的地被人抢了。”
    “还真被人抢了吃饭的家伙?”先生愣了一下,觉得自己应该增加一个算命的项目,“谁家抢你的地知道么?”见客人点头,问过名字后,又问了地址,而后妙笔生花添油加醋写了封信,“城北有客商可能会经过邻水县城,你花钱请他们送过去吧。”
    将信折好,装进信封,而后封上,递过去,收了钱,齐活!
    苏二狗拿着信在城北转悠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商队在何处,付了银两后,回家去等着。
    足足三个月后,商队才走到邻水县城,将信件托付给一个专门跑腿赚钱的人便离开了。
    秦家村,书院。
    “信?”秦钧将之打开,“这般惨么?”微微摇摇头,“不过,也得教训他们,不然真的会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喊来秦武他们,“秦文,他们要准备童生考试了,你留下来看好他们,不听话的就狠揍!”
    “钧哥放心吧。”秦文说道。
    “禾二哥跟我们去一趟南方?”秦钧看向秦禾,这家伙一直说想去南方看看,但堂弟们的学业要紧,秦钧根本没有去南方剿匪的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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