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秦钧看到方块字的时候,想要找两本书来读读,尝试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然而找遍家里,搜遍全村没能知道第二本书。
    仅有的是一本老黄历,已经存在数十年,是开国时期县城里发下来的,告诉村镇的人,皇帝变了,以后是新的王朝了。
    秦钧无语,此刻才明白大字不识一箩筐,在这个小村子里并不是一个贬义词。
    不过,最终他还是找到了读书的途径。
    有一天村长见到他在拿着老黄历翻看,立刻惊喜的过来询问,是不是能够认识字,而不是看着好玩当图画来看的?
    给了肯定的答案后,村长高兴极了,表示要考一考。考试的结果自然是绝佳,秦钧也因此有了读书的途径。
    临近的小镇上有一位书生,是附近最有才能的人,也是可以吃肉喝酒的人家。逢年过节的时候,给人写点字,就能收获不少,要是再能遇到一两个不服命运的人,还能多两个使唤的学生。
    今天被他使唤的人又要多了一个,秦家村的村长带着一个孩童到来,以卑微讨好的笑容告诉他,小家伙是来读书认字的,并双手奉上束脩。
    他瞥了一眼孩童,看起来很瘦弱,脸上也没有能够读书的惊喜,想来这位村长要失望了。
    每年都有人带着孩子来学习读书,但真正能够坚持下来的没有几个,大部分都是只能认识几个字,背诵了几片文章,能够进行一些算术,便跑出去当伙计了。
    许多年来,还从未教出过一位有功名的人,或许过不几年,飞来镇上再也没有了读书人。
    然而让人惊愕的是,这位孩童似乎有生而识之的本事,学习的速度非常快,不消俩月便有了考取童生的资格,或许以后能够试一试考取秀才。
    童生没什么了不起的,他自己就是童生,所能得到的好处,仅仅是自家不用交粮纳赋,远离了苛捐杂税。
    但秀才就很厉害了,有着教化乡里的权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往大了说,整个飞来镇连着十几个村子,都在秀才的教化之内,往小了讲,一个破秀才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大小全看有没有竞争者,而飞来镇就是一个没有竞争者存在的镇子,秀才就是这里的天,前提是能够拿到教化的权力,而不是一个被人嘲讽的酸秀才。
    “你有没有听过酸秀才这个词?”
    秦钧摇摇头,村子里和镇子上都没有秀才,如何能够听人说酸秀才?
    “那你有没有听说过江湖人?”读书人又问。
    秦钧点点头,“偶尔见过几个,都很粗壮。”
    “很好。”读书人捋了捋胡须,“秦钧,你天赋非凡,以后是有大能耐的人,但大能耐意味着大负担,没有一副好体格可不行。没有强壮的体魄,你即便中了秀才,也只能被人嘲讽,只有体格没有学识,你就会被读书人鄙夷为江湖莽夫。今天回去后告诉你们的村长,让他以后多准备猎物,或者你不用来了。”
    “嗯。”
    回去之后,秦钧将读书人所言一五一十的告诉村长。
    村长很是纠结,说到底秦钧不是他的孩子,为别人家的孩子辛苦打猎,这不是脑子有坑吗?以前供应一些束脩,算是看着血脉相连的份上,可读书人要求那么多,真的有必要?
    然读书人的意思很明显,秦钧没有足够强壮的体格,根本争不过镇长一族,没有足够的肉食来提供长身体,以后定然被镇长一族嘲讽酸秀才,如果秦钧因此想不开,怕是真的不如就此结束。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秦钧有机会考取秀才!
    才读书两三个月就有此等能耐,或许秀才只是个开始!
    “让我想想,小钧,你知道的,爷爷家一年也吃不了几次肉。”
    在秦钧离开后,村长在院子里踱着步子,皱着眉头思索好处与坏处。
    坏处很明显,读书人要求多准备猎物,需要村子里专门有人去打猎,秦钧的父亲秦大牛没有这个本事,只能村里的好手去,而打猎的好手,谁家没有自己的孩子没有自家的田地要照顾,凭什么要去帮别人?
    而且还有一个能不能考中的问题,即便秦钧很厉害,可考秀才只是有墨水就能考上的吗?
    好处也是可以预期,只要秦钧能够考上秀才,必然要跟镇长一族相争,与人相争就得有势力,这个势力怎么来?还不是秦家村的族人吗?
    一旦成势,就会有利益,有利益自然有钱财有酒肉有好生活。
    “转来转去的你烦不烦?”一个老婆子不高兴的说道。
    在秦家村以及已知的范围内,女人敢说男人的不是,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女人家的势力是男人惹不起的,第二种是男人让着她。
    村长就让着老婆子,因为她生了好几个儿子,是家里的大功臣。
    “我在想小钧的事情。”村长将烦恼说出来。
    “这有什么好想的,你去告诉秦大牛的几个兄弟,让他们去给猎手种地,要是同意一切好说,要是不同意,你也别想了,他们教不好小钧,帮了也是白费力气。”老婆子说道。
    村长点点头,“我去找秦大牛。”
    秦大牛自然是不会反对此事,有可能光耀门楣的事情怎么可能错过。
    定了这里的信,村长去找了村里的好手来,将秦钧以后会有大本事大能耐的事情告诉他们,希望能够帮一帮。
    “我就知道小钧以后会有出息。”
    “放心吧,我们哥几个轮着去打猎,不耽搁种地。”
    “就是,小钧才能吃多少。”
    村长看着几个好手,觉得自己对村子的了解有些跟不上了,为什么他们会一点不高兴的意思都没有?
    打猎也不容易,需要冒着风险进山林,他们怎么会如此痛快?
    不管如何,事情谈妥了,秦钧也能继续跟着读书人借书来看,继续了解世界。
    时间在书页翻动的呼啦啦声中过去,金色的秋收到来,也到了一年一次的童生考试时间。
    “这里就是县城。”一个猎户打扮的年轻人,像仅有十岁的小少年介绍这座城池。
    邻水县城,没什么特殊的地方,也没有特产,普普通通的一座城池。
    一路走一路看,两人来到县衙,准备报名的文书。
    “费用一两银子。”管理者面无表情。
    这里一两,那里一两,筹借来的银子很快花的只剩一点了。
    县令小舅子的笔墨大舅子的饭盒三舅子的住宿,哪一样都不能缺少了。
    “读书可真难。”猎户摇了摇头,算是明白为什么飞来镇只有一个读书人,不是大家没志气,实在是人穷志短。
    志气可是一种很奢侈的东西。
    为了让秦钧有考试的机会,秦大牛可是借了二三十两银子,很可能一辈子也还不清。
    “不难也不会有好处了。”秦钧说道。老家里读书人那么多,可没有这里读书人的好处,物以稀为贵,学识更是如此。
    在马棚里住了两天后,考试开始了。
    卷子不难,可以说是很简单,都是些背诵的题型,只要能背诵会写字就可以通过,然即便是如此,考场里也会有一大批人被刷下去。
    毕竟不是人人都幸接受过填鸭教育。
    一个童生考试,难不倒曾经的大学生,他挥毫如泼墨,从头写到尾,半点停歇也没有。
    但两三天后成绩出来的时候,他没有拿到好名次,可能是因为吃的不够好住的不够漂亮,不过,总算是通过了童生的考试,有了没大用的功名。
    他这辈子是不用再关心自己的苛捐杂税劳役徭役,倒是省了不少的心。
    “小钧,廪生是什么?”猎户秦禾问道。
    在秦钧去考试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些人拿着弓箭去了城池的校场,围观的人说是考取廪生的人。
    之前没敢问,现在确认了通过,可以放心的询问了。
    “这个世界有江湖人,朝廷为了拉拢他们,整出了廪生和监生,考取廪生需要一定的学识和武艺,其中对武艺的要求最高。”秦钧是从其他的童生那里得知廪生这个功名。
    听童生们言语,廪生和监生比童生与秀才要好的多,能文能武的人自然是更吃香,当然考核也更难,听说廪生的武试里,有一项是举起两百斤的石锁,过顶且坚持三个呼吸的时间不手抖。
    只此一条就淘汰了绝大部分的人。
    至于要求童生来打底子,对于能够将石锁举起来的人,会缺少教书先生一口吃的?
    回到村子里,摆了几桌酒席,庆祝了一下,只是不怎么热闹,毕竟欠了那么多的银两。
    欠钱总是要还的,然而秦钧没有为此发愁多久,就开始苦恼另一个问题了。
    在他眼前坐着一位中年人,看衣服和肥胖度就知道不是寻常人家,开口说出的话,更是不同一般。
    “钱我可以替你还,你考秀才的钱我一样可以出,我只有一个条件,你娶我的小女儿。”说着拿出一张画像,图画上是一个小女孩,看起来只有七八岁,“只要你同意十五岁的时候来娶她,钱的问题你就不用烦恼了。我钱虽然不多,但拿出个几百两让你考秀才不难。”
    有钱有势才能叫大户人家,只有钱的那叫肥猪。
    在大城市秀才不算什么,甚至是可以被嘲讽为酸秀才的无用之人,但在邻水县城地界,秀才就是势力的代名词。
    成为秀才有了官身,自然好组建势力。
    飞来镇是个不错的地方,没有廪生没有秀才,谁能跟秦钧争夺教化的权力?
    镇长一族?有钱财有人,镇长又算个什么?
    等秦钧拿了教化的权力,就是飞来镇的土皇帝,有个土皇帝当女婿,自家也可以安心发展了。
    村长和秦大牛都看着秦钧,希望他能够同意此事,只要点下头,媳妇有了几百两银子也来了,以后跟镇长一族争的时候,还有个富裕的泰山支持,这可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事。
    如此好事,秦钧应该是没有拒绝,“我希望小姑娘能跟着我学习。”
    中年人迟疑了一下,“可以。”江湖里抛头露面的女人多的是,也没见哪个嚼舌根的敢去说教她们。既然女婿不在乎把女儿教偏了,自己有何必在乎?
    求的不过是二三十年的发展时间罢了。
    又谈了一些事情后,中年人离开了,临走前留下了一些银两,说是给女儿的伙食费。
    几天后,一个小女孩被送了过来,有些怯生生的看着秦钧,“夫君,奴是云馨。”
    “以后叫我秦钧,小钧,钧哥都可以,夫君这个称呼,等你长大后再说不迟。”秦钧将她带到收拾好的房间,“以后你住这里。”
    “奴知晓了。”小女孩不知道是被教过什么,看起来总有点奇怪,像是个没靠山的小媳妇。
    “从今天开始,你以我自称,奴这个字不要再提。”
    “奴记得了。”小女孩有些害怕,离他远了一点。
    “明天跟我读书习武,记得早起。”
    第二天,蒙蒙亮的时候,秦钧过来喊她起床,却发现她早已起来,正对着模糊的铜镜打扮,梳着妇人的发髻。
    “准备好了就到院子里。”
    院落里有不少小男孩,女孩见到他们,走到个没人的地方,低着头。
    “大兄,你欺负嫂子啦?”
    “没有,是她家里教的,暂时没有什么办法。”秦钧看着虎头虎脑小男孩,“虎子,你有空关心别人,是不是本事见长,有了行侠仗义的能耐?把昨天学的背给我听听。”
    教训了小家伙,秦钧来到小女孩身前,“把头抬起来,站直了。”
    小女孩不敢违背,站的更淑女了。
    她可是被姐姐吓唬很多次,说种地的都喜欢打媳妇,揪着头发打。面前的人跟姐姐说的很像,总是找自己的茬。
    “你看起来很怕我,其实没必要,你家有钱有势,该是我怕你才对。”秦钧希望女孩不再畏首畏尾。
    小女孩赶忙低下头,生怕被打,父亲说了,需要秦家的势力,可他现在却说怕自己,肯定是要寻个由头打自己了。
    秦钧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村子里打媳妇的人那么多,却没见谁家离了婚。
    感情她们是没把自个儿当人看。
    “你为什么怕我?”
    “奴...”小女孩想说奴没有怕夫君,可不怕夫君不是找揍吗?
    看着有些发抖的女孩,秦钧无奈道,“好吧,我现在只能这么告诉你,只有没本事的男人才会打媳妇,你家很有钱,而你却跟我定了亲,很显然,我是个有本事的,自然不会打你。”
    “嗯,夫君是有大本事的。”小女孩附和着点头。
    男的都喜欢吹自己有本事,看来他也不例外。
    见她模样,秦钧真的是不知道该如何说了,“我妹妹该起来了,你跟她一起读书吧。”
    女孩的觉得自己是被放过了,去照顾小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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