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盯着正对着自己行礼的那位大太监,裴长卿扯起嘴角就这么站在马车上微微抬头看向四周。看着自己进来的那座宫门,裴长卿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微微启唇像是要发出一声叹息,最终却消散为嘴角那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搭在马车顶棚上的手指一点点收紧又瞬间松开,裴长卿低头看了看仍旧跪着等待着自己下马车的小黄门,理了理袖子淡然地吩咐一句:“你起来吧。”
    听了这句话顿时把头埋得更低了,小黄门没说一句话而是继续跪在原地等待着裴长卿从自己的后背踩过去。“小裴姑娘明鉴。”一旁的大太监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笑眯眯地开口“他们不过是最低等的奴才而已,小裴姑娘无需怜惜。”
    眼中有着一闪而过的复杂,裴长卿最终还是抬手把自己的手搭在了另外一个候在马车旁的侍从手上,由着他扶着自己下了马车。
    当双脚落在地面上的时候,裴长卿藏在宽大的袖口中的手指微微动了动,面容沉寂地看着刚刚被自己踩着下来的那位小黄门低着头从地上迅速地爬起来退到一边,等待着大太监的下一个指令。
    耳朵突然动了动,裴长卿从中捕捉到了一串繁杂的脚步声,还没等她细想,一个尖锐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太子殿下驾到——”
    原本显露出了几分疲倦的脸上顿时改成了淡淡的笑意,裴长卿抬眼看着正在冲自己所在的方向大步走来的一行人,并不算是意外地听着耳边紧跟其后响起的一连串“噗通”的双膝跪地的声音。
    鹤立鸡群一般地站在原地,裴长卿略带微笑地冲阴沉着一张脸大步走来的李承乾拱了拱手:“裴长卿见过太子殿下。”
    “裴长卿,你见了本太子,为何不跪?”满脸阴翳地盯着裴长卿,李承乾无视了身边跪着的一群人径直走到裴长卿面前,指了指地面“难不成你连尊卑都不分了吗?”
    真的是有点心疼在自己看来愚蠢的过分的李承乾,裴长卿同样伸出手指了指地面,假笑着回答:“回禀太子殿下,陛下曾经亲口下过谕旨我和范闲两个人都可以不用下跪。难道太子殿下不知道吗?”
    “现在明明……”上前一步抬手就想揪住裴长卿的衣领,李承乾眯起眼睛盯着那抹刺眼的笑容看了几秒,最终还是后退一步不耐烦地一挥袖“都起来!”
    原本躁动不安的心像是被其他人那一串极为整齐的:“谢过太子殿下。”熨帖到了,李承乾一点点收敛了原本带着怒气的表情,重新变得像一位真正的太子一样,大度的冲裴长卿点头致意:“小裴姑娘,好久不见。”
    不卑不亢地后退一步,裴长卿看着李承乾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脸色,低下头用手随意地拨弄几下自己的裙摆,突然有些惶恐地开口:“太子殿下这话说得,倒像是在埋怨我裴长卿许久不曾进宫看过殿下一样。”
    也没等李承乾憋出一句答复,裴长卿接着问道:“不知太子殿下此番请我进宫,可有安排住处?”
    “西面的明德宫,就归小裴姑娘了。”眉目深沉的让人看不出情绪起伏,李承乾也学着裴长卿的样子抖了抖自己的袍袖,挥手示意那位大太监上前“你,带着小裴姑娘去明德宫修整吧。”
    面不改色地看着那位大太监诚惶诚恐地上前对着自己和李承乾分别躬身行礼,裴长卿在对方行完礼之后顺手托了对方的胳膊一把:“这么大年纪了,就不必如此行礼了。”
    “我亲爱的小皇妹。”恰好把声音控制在三个人都能听到的音量,李承乾的眼中闪过浓浓的幸灾乐祸,颇为“好心”地提醒道“希望你能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同样保持这样的一份心情。”
    歪头用手扶了扶头上的发簪,裴长卿笑的竟然还带着几分怜悯:“这句话也同样还给太子殿下,也希望太子殿下在今后的日子里能够像今天一样开心。”
    放下这句话,裴长卿错身抬脚率先往前走,在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李承泽冰冷的声音传来:“小皇妹,你逃不出去的。”
    声音中夹杂的凉意直达耳膜,裴长卿并不在意地笑了笑,而是顿了顿脚步,不紧不慢地问道:“这位公公不走吗?”
    安静地跟在大太监身后一直往宫城的西面走,裴长卿原本还带着淡笑的脸色逐渐消失转而变得凝重,随后装作不甚在意地开口问道:“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位公公如何称呼?”
    “咱家姓刘。”
    “哦~刘公公。”背着手点点头,裴长卿的目光在一棵树上停留了几秒像是捕捉到了什么讯息一样,接着唠家常般地问道“那敢问刘公公,我进宫这件事情,太后知道吗?”
    抓着拂尘的手顿时一紧,刘公公先是左右看了看,随后低声警告裴长卿:“小裴姑娘,还请慎言。”
    掏掏耳朵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裴长卿听着耳边时断时续的呜咽声,再看看周围疯长的杂草,莫名地很想仰天长叹一声。陈萍萍啊陈萍萍,我这回为了你我可是牺牲大发了!你看看这周围,说是乱葬岗都有人信,更何况不要以为我没看见树上的那些个奇奇怪怪的花纹!
    想到这儿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裴长卿忿忿不平的暗自嘀咕,等这次完事了怎么也得让陈萍萍请自己吃一个月的石一居的大餐,不然都弥补不了她受伤的心灵。
    想到这儿自顾自咧开嘴笑了,裴长卿的手指在自己的腿上轻轻的打着某种特定的节奏,连带着看周围的景色都不觉得那么的刺眼了起来。
    最终停在了一扇连红漆都开始往下剥落的门前,刘公公胆战心惊地侧身低着头根本不敢看此时裴长卿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小,小裴姑娘,咱们到了。”
    在一路上已经经历了心情的起起落落落落落,裴长卿在看到这扇门仅仅只是掉了漆的时候还心情颇好地想,只是掉了漆,至少门还没被虫子啃了或者是其他的毛病。裴长卿想到这儿连脸上的笑容都变得有些诡异,最终还是心情颇好地问了一句:“那请问这个是用钥匙打开还是我直接踹开?”
    愣了愣迅速推开门,刘公公点头哈腰地带着往里走:“小裴姑娘恕罪,这明德宫暂时还没有钥匙,还需要等库房那边进行铸造。”“哦,那大概多长时间啊?”嫌刘公公走的太慢,裴长卿干脆自己直接大步往前走站在整座宫殿的中央,慢慢环视着四周。
    把头埋得更低了,刘公公生怕对方一个不满意就直接把自己杀了,连说话的措辞都变得更加谨慎:“这个……咱家不知,但是咱家会禀明太子殿下催库房那边办事的。”
    只是微微摇头并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裴长卿重新站定之后煞有其事地评价着自己即将入住的这座宫殿:“总体来讲还是能住人的,就是这墙看着有点漏风啊,还有房顶上面怎么这么多杂草回头塌了怎么办?这地砖也是该修修了,深一脚浅一脚生怕别人不崴脚啊。”
    安静的站在裴长卿的侧后方没有说话,刘公公听着裴长卿的评价,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额头上的汗水在顺着脸颊往下滑,最终落在衣领上形成一点转瞬即逝的水迹。
    走到墙边随手一抹,裴长卿低头看着手上的墙皮捻了捻,目光在墙皮后露出来的那段金黄色的线条上停留了几秒,随口问道:“刘公公,敢问这座明德宫,之前可有人居住?”
    “回小裴姑娘,这座宫殿自从太子殿下下令让小裴姑娘居住后,就再也没有人来过了。即使有人来过,也只是路过。”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问题,刘公公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没有人来过?”顺着自己刚刚抠开的地方再抠了抠,裴长卿盯着显露出来的明显是一个花纹形状的线条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毛,像是在感慨自己这个住的地方环境确实是差的不行一样慢慢悠悠的开口“那我还当真是要感谢太子殿下给我这么一个清幽之地。”
    说着缓缓转过身,裴长卿随手扔掉手中的墙皮,笑着看着低着头站在原地的刘公公,接着问道:“不知刘公公有何高见?”
    “高见不敢当。”在脸上挤出一个平易近人的笑容,刘公公几乎产生了自己会被裴长卿下一秒就大卸八块的错觉“只是太子殿下吩咐咱家满足一切小裴姑娘的吩咐。”
    站在原地想了想,裴长卿用力搓了搓自己的指腹,不甚在意地说道:“那还是劳烦刘公公帮在下找几个帮手来吧,毕竟这宫殿破成这样我都不好意思住了。”说着上前一步,裴长卿半是威胁半是劝哄地说道:“想来刘公公也是这么想的吧?”
    一直听着刘公公略显急促的脚步声消失了,裴长卿这才拨弄着自己的头发卸下了脸上原本还带着的笑容。面无表情的松开自己绕着头发的手指,裴长卿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刚刚的那个只露出了冰山一角的花纹,颇有些暴躁地抓了抓头发:“麻烦!”
    再抬头看看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只要被大风一吹就能噼里啪啦往下掉的瓦片,还有从墙皮下显露出来的那个奇怪的金色线条,裴长卿顿时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压力,似乎连刚刚的好心情都被这种压力冲淡了。
    从见完李承乾之后在到明德宫的这一段路上,裴长卿都没有再听到除自己和那位刘公公之外第三个人的呼吸声,想到这儿裴长卿随手一挥把吱呀作响的宫门重新关上,大步往自己要居住的寝宫走去。
    一手用袍袖把自己的口鼻掩盖好,裴长卿在用手推开和用脚踹开这两个选择当中犹豫了两秒之后,毫不犹豫地抬脚踢开了自己面前的宫门。
    即使隔着衣袖也能闻得到空气中弥漫着的灰尘的味道,裴长卿一手不断地在自己面前挥舞着,眼睛迅速转动着看着整座宫殿里的布置,最终瞪着那把已经被腐蚀了的椅子笑了出来。
    点点头表示自己是真的彻底服气了,裴长卿咬着后槽牙把李承乾在自己的内心捶打了上千次,这才憋出一句:“李承乾你真棒!”
    已经了解了自己住的地方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裴长卿干脆利落地退出去用脚一勾把门带上,迎着打在自己脸上的夕阳伸了个懒腰:“来都来了,就当体验生活了。”
    正好听到不远处传来的杂乱的脚步声,裴长卿抬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一撩衣摆干脆直接坐在台阶上,懒洋洋地等着来人把宫门推开。
    “长卿已经进宫了?”
    把手头的公文放下,陈萍萍借着这个机会抬头扫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示意朱格把蜡烛点上。“是,阿裴在回到府邸不久之后就被太子殿下的人接走了。”点好蜡烛后退一步站回原位,朱格低声说道“看来人,是秦家军。”
    翻开另外一份公文的手顿了顿,陈萍萍这时候才抬眼看向了站在桌前的朱格,声音有些冷淡:“秦家军来接的长卿?”
    点点头没说话,朱格听着陈萍萍发出一声冷笑,随口问道:“宫里什么动静?”“太子殿下安排阿裴住在明德宫。”想起自己得到的情报,朱格自己都恨得牙痒痒,当年明德宫里的那些龌龊事,外人虽然不知道但是他们监察院的人可都是门儿清。
    干脆直接把手里没看几个字的公文重新丢到桌上,陈萍萍捏着鼻梁微微垂头,低声呢喃:“明德宫……”
    念叨完这三个字自己先冷笑出声,陈萍萍随后抬手指着朱格手中捏着的那张纸条,有些疲惫:“手里拿的是给我的?”
    说道自己手中的这张纸条,朱格的声音不自觉地带着几分警觉,压低声音说道:“回院长,这纸条是突然出现在属下的桌子上的,指明了要给院长您。”
    “拿来吧。”
    从一旁的架子上抽出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指,陈萍萍把纸条裹在手帕中展开,眼睛一点点地眯了起来。看着纸条上画着的那朵栩栩如生的海棠花,陈萍萍嘴角挂着一丝笑意的把纸条丢进桌角的香炉中焚毁,吩咐道:“把城门口的人都撤回来吧,这几天盯紧了宫里。”
    摆摆手示意朱格下去,陈萍萍撑着有些沉重的头闭上眼睛,突然听到影子冷冰冰的声音在自己的身后响起:“陈萍萍,你再不好好休息该生病了。”
    “你怎么越来越啰嗦了?”一想起那些苦药汤子就头疼,陈萍萍揉着太阳穴坐直身子“情况怎么样?”
    对于陈萍萍这种转移话题的方式习以为常,影子从他身后绕到桌子前闻了闻空气中的熏香的味道,随后皱着眉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换的熏香?”
    “今天。”特意打开香炉的盖子看了看里面还剩下一半的香料,陈萍萍头也不抬地问道“怎么了?”
    摇摇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影子的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了同款熏香的另一个主人,隐藏在面具后的脸有些僵硬,随后冷淡的说道:“明德宫有问题。”
    已经走到院外的朱格一眼就看到了迎面而来的言若海,刚想抬手打个招呼就被一把拉住了袖子:“朱大人。”“言大人这是……”低头看了看言若海的手,朱格被拉的一个踉跄“来找院长?”
    点点头又指了指陈萍萍的屋子,言若海低声问道:“心情可还好?”“还可以。”明白为什么言若海会问这样的问题,经历过同样的经历的朱格点点头压低了声音“那位快了。”
    略一思索就知道朱格指的是什么事情,言若海低头装作是在整理自己的衣服一样收回手,眼角突然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和朱格同时整理完了自己的衣服之后转过身,言若海看着还没到自己面前就已经感觉到了一股血腥气息的方七,微微颔首:“方大人。”
    “朱大人,言大人。”一手端着烟斗一手背后,方七站在离两个人有五步远的地方停下来,磕了磕烟斗里的烟灰,努力扯出一个笑容“二位大人也是来找陈院长的?”
    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往自己的后面撤了一步,朱格和言若海不约而同地说道:“方大人先请。”
    驼着背慢慢地走进陈萍萍的院子里,方七缓缓吐出一口烟,嗓音嘶哑地提醒:“朱大人,城西那片地方,多多留意。”
    脸色顿时一僵,朱格瞬间联想到了前些天的事情,只来得及说出一句:“多谢方大人。”之后,就急匆匆的往自己一处的小院里走去。
    前度时间的城东,现如今的城西,这偌大的京城,是真当他朱格手下的人是吃白饭的吗?!
    越想越生气,朱格脚下走的飞快,一回到自己一处的地方看着有几个正在休息的下属,杀气腾腾地训斥:“还有时间休息!天天这么多工作是还不够多吗?看什么看!开会!”
    “院长,这是任世仁的供词。”
    恭敬的把怀里的几张纸在陈萍萍的桌上摆好,方七后退几步把烟斗背在自己身后,仍旧冷这张脸等着陈萍萍的反应。
    一目十行的把手中密密麻麻的供词看完,陈萍萍拿起放在桌上的半块虎符颠了颠,问道:“人还活着?”“还活着。”自认为自己还没有用出多少手段就让人招供了这件事情还有些不太满意,方七点头说道“就是可能放出去也会是个傻子了。”
    对于任世仁会不会变成一个傻子这种事情并不上心,陈萍萍在看完所有的供词之后示意方七收回去,又转手把手里的虎符给了站在身后的影子,这才不咸不淡地吩咐:“把任世仁收拾收拾直接扔回任府门口,留在监察院里看着碍眼。这东西你给范闲送过去,他会知道怎么做。”
    夜晚。
    终于从太后的宫殿里竖着走出来,裴长卿一如既往的对着把自己送出来的小太监福了福身表示感谢,随后目光不经意地瞥过对方的双脚,转身离去。
    在拐过角后原本平稳的步伐变得极为狼狈,裴长卿跌跌撞撞地靠在墙上,用手死死地捏着自己的另外一只手的手腕。身体不住地颤抖着,裴长卿闭上眼聆听着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声,最终顺着墙壁跌坐在了地上。
    从地面上传来的凉意让她的神志略微清醒,裴长卿僵硬地松开自己捏着手腕的那只手,反手摸上了自己身后的墙壁,笑的满是轻松:“还好,命没丢。”
    说着就要忍着全身上下的疼痛站起身,裴长卿在尝试了几次之后干脆直接坐在地上等待着药劲过去。
    大脑昏昏沉沉还不断的闪现出一些自己不想回忆起的片段,裴长卿狠心把自己的舌尖咬破,强迫自己用疼痛来抵抗强劲的药效。一边忍耐着等着药劲过去,裴长卿一边骂为了杀自己不惜一切代价的太后。
    体内的这种毒素若是之前的裴长卿恐怕都不会放在眼里,但是现如今的裴长卿却因为这种毒素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等药劲稍有所缓解之后再回到明德宫。
    在把庆帝都骂了一遍之后,裴长卿终于能够抖着胳膊把自己从地上支撑起来。摇摇晃晃地站稳,裴长卿一手扶着墙壁另外一只手掐着自己眉心的部位,等眼前的黑点消退后才抬脚一步一步的往明德宫的方向走去。
    把每一步都走的尽量平稳,裴长卿垂在身侧的手攥成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又用宽大的衣袖做掩饰防止自己手上的血迹低落到地上。
    仿佛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气息,裴长卿眯起眼睛借着月光打量了一番自己面前的岔路,刚想抬脚走自己印象中的道路,却听见了身后传来的悉悉索索的声音:“小裴姑娘?”
    抬手转身抽出匕首对着刚刚声音传出来的方向,裴长卿晃了晃身子才站稳,皱着眉看着正小心翼翼地凑过来的小太监和宫女,后退一步:“你们是什么人?”该死,因为这个毒自己的警惕性已经差到必须要让人出声才能知道身后有人的地步了吗?
    两人站在离裴长卿还有几步的距离停下来,小太监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灯笼,极为小声地解释道:“咱家是奉了淑贵妃的命令过来接小裴姑娘的。”
    淑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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