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钰眉心一跳,“你是说蛮族也会兴兵而来?”
    若是如此,他们就是腹背受敌。
    殷承祉却道:“闾州军能够应付。”
    崔钰吐了口浊气,“所以我们只能和他们拼了?”
    殷承祉抬头看了他一眼,“未必。”
    崔钰皱眉,看了看他半晌,才道:“你是不是还做了什么?难道刺杀成功了?之前这一仗的确没见聂荣出来,他是不是……”
    “若一军主帅这般容易被刺杀成功,那还打什么仗?以后都玩刺杀算了!”殷承祉嗤笑道。
    崔钰气不打一处来,“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哪里来的自信?难不成还以为皇帝还会念着与你的兄弟之情?还是真把你那师父当长生不死仙丹,所以不敢逼你逼的太狠免得把你给逼……”
    话戛然而止。
    崔钰不是没见过阴森恐怖的脸色,也不是没接受到杀人似的目光注视,可此时此刻……他竟心惊的连话都说不下去了,“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
    “再有下一次,舌头就不要留了。”殷承祉冷声道。
    崔钰只觉一阵窒息,行!好!你是燕王你是殿下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末将领命!”
    “让你的人再探!”殷承祉将话题转了回来,“弄清楚来的是什么人!”
    “已经传令下去了!”崔钰道,“若真是皇帝派来催战的……”
    “那就战!”殷承祉截断了他的话,“还怕了不成?”
    自然不怕!
    崔钰肚子里一顿骂娘,他这是怕吗?他只是谨慎起见,任何一个当主将都会考虑的问题,而他一个主帅却如此轻描淡写,他的自信哪里来的?!
    殷承祉没给他任何的解释,继续按照既定的计划行军,接下来的几日,双方打了好几场小的,锦东军依然主动出击,但与第一次大规模出动又不同,都是小股队伍出动,看似没有规律,实际上是为了打通锦东的与外界连同的通道。
    身为老将的聂荣自然看得出来了,按道理说也是理应阻止的,可最终还是没有阻止。
    “祖父是想要让燕王以为自己成功了,待他们开始用这条通道之时才行动?”聂之涯换上了亲卫的服饰,在聂荣身边当起了差,几日下来,初初到来之时的急迫与愤懑已经藏在了那张过于成熟的面孔之后了,“可燕王未必就想不到!”
    聂荣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未多说,反而问道:“齐王与燕王,你看好谁?”
    聂之涯虽说少年老成,可到底还是年轻,被他这般一问差点便漏了痕迹了,虽说他也不觉得这事有什么不能泄露的,可临行之前父亲千叮万嘱绝不可能向祖父泄露,哪怕祖父猜到了也不能,“祖父以为呢?”
    “齐王多年装病蛰伏,城府之深可见一斑。”聂荣也没有揭穿长孙,接了他的话题,“燕王此人,从前是优柔寡断,且对情分过于看重,让其成了掣肘,如今……”顿了顿,沉思了半晌后方才道:“倒是有些杀伐果断了,可依旧有掣肘。”
    “是何掣肘?”聂之涯问道。
    聂荣笑了笑,“依旧是情。”
    “燕王对皇帝还留有兄弟之情?”聂之涯脸色有些不好了。
    聂荣摇头,“当年,皇帝以兄弟之情逼的他退让远走锦东,之后又用兄弟之情令他相信了所谓大局放弃了歼灭蛮族,去岁,更是用兄弟之情将他引回京,一而再再而三的,再多的情分也耗光了。”
    “那他……”
    “没了兄弟了,自然就更加的珍惜仅剩的师徒情分。”聂荣说道,“闾州那边传来消息,燕王那位师父冯夫人依然昏迷。”
    “是她?”
    “别小瞧了女人的影响力,尤其是一个一手养大燕王,将燕王扶持成一方之主的女人!”聂荣正色道,“当然了,皇帝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手足兄弟情分来算计燕王,自然也激起了燕王的怒火了。”
    聂之涯了然,“所以,祖父认为燕王过于重情,不及齐王?”
    “眼下说当今圣上德不配位,还早着呢。”
    聂之涯握了握拳头,并没有再说什么。
    皇帝没有派人来,哪怕聂荣的折子已经顺利送入宫中,也还是没有任何的回应,聂荣也只能等,或许,这于他而言也不是坏事,可以给他更多的时间好好想想。
    而锦东这边也得到了确切消息,那不是皇帝派来的人,而是聂家的人,聂家的人好好的跑来锦东做什么?看望聂荣?还是聂荣想借此站给自家儿孙博得一些军功?
    崔钰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对劲,难道这聂家长孙来锦东与殷承祉有关系?他到底还在背后做了什么?这聂家长孙来了于他们有何好处?难不成还能将其抓来要挟聂荣不成?
    他没去问,觉得问了也白问。
    不是皇帝派来的,区区一个聂家长孙不会对战局有什么影响,就继续这般熬着吧,看谁熬的过谁!
    待锦东打通了对外的通道,也便不需要熬了!
    然而,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寒潮还未褪,蛮族便卷土重来了!
    好在闾州军早就做好准备,别说蛮族实力已然大减,哪怕全盛时期,闾州军也不怕,这支专门打造来对付蛮族守卫锦东的强悍之师也是今非昔比,就算宁州战事再僵持,燕王也始终没有动他们一兵一卒,最好的兵刃,最好的物资,全都给了他们,岂还能让蛮族放肆?
    殷承祉并不担心,张华足够应付此次进犯,他要做的是尽快打破与西北军的僵局,已经耗得太久了。
    “动手吧!”
    “现在?”不仅仅是崔钰不同意,连刘群山也不同意,他们腹背受敌,却要孤注一掷?若是失败了,闾州那边可就真的没有任何后援了!
    殷承祉冷笑:“我们有的选择吗?”
    两人沉默。
    的确没有选择,锦东不可能真的封的一丝不漏,他们能往人家屋檐下放眼线,人家自然也可以,蛮族进犯的消息守不了多久!
    而也在这时候,木安阳运来了第一批的物资,其中大部分为兵刃。
    崔钰也是这时候才知道这所谓的木材商人的木家,干的竟然是这等子生意,难怪区区一个商贾人家能得燕王如此青睐,甚至还有本事将燕王从皇帝的追兵手中救出来!
    新的兵刃到手,通道顺利畅通,决战自然也就没有理由推迟了。
    这一仗,是赢得赢,不赢也得赢!
    对面的西北军也明锐地感觉到了锦东军的异常调动,大战在即的紧张氛围也萦绕着整个西北军营地!
    聂之涯不忿地眼睁睁看着一切往他们最不愿意见的方向发展,却毫无办法。
    他高估了聂家在祖父心中的地位,也低估了所谓忠君在他眼里的重要!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西北军和锦东军相互消耗,最后两败俱伤!
    所有人都认为这场大战不可避免。
    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然而,变故却往往喜欢在这时候来。
    闾州前线传来不好消息,张华将军为刺客所伤,危在旦夕,且消息还传出去了,如今,闾州军军心大乱,其他几个将领在蛮族来势汹汹之际,完全不能安抚军心,闾州军快马回禀燕王。
    先不说刺杀一事如何发生的,此种情况之下,燕王必定地赶过去,也是在第一时间便启程了。
    宁州这边全区交由了刘群山。
    决战这等大事,崔钰还嫩着。
    刘群山可谓是临危受命,可哪怕有他这么一个老将在,依然还是影响到了士气,士气一旦受影响,结果便难以预料了。
    而就在此时,西北军这边竟也出了大事。
    聂之涯先前用来劝说他祖父的那个聂家可怕的下场,竟然真的发生了,皇帝忽然对聂家发难,没有审问没有收押直接便将聂家满门给杀光了,还放了一把火,将聂家大宅与它的所有人主子全都付之一炬了,甚至没给聂荣收尸的机会!若不是聂之涯瞧瞧跑了出来,怕也逃不过这一劫。
    消息传来,西北军哗然。
    聂荣一口血涌上了咽喉,差点便站不住了。
    “啊——”聂之涯嘶吼着不可能不可能要回京,却被亲卫死死地拉住了,歇斯底里的完全没有了一贯的冷静。
    什么冷静?
    再少年老成也还是少年人。
    哪里承受得住这等灾祸?
    聂荣看着疯癫的长孙,再扫了一眼神色各异的将士,憋着的那口血最终还是喷了出来……
    ……
    燕王一到闾州前线,动荡的军心便稳定下来了,蛮族嚣张的气焰随即便压了下去,声势大振。
    殷承祉在稳定了军心之后方才去看了张华。
    “情况如何?”
    军医一直守在旁边,一颗也没离开过,“回殿下,张将军身上的外伤倒是不严重,只是不知是否刺客的刀伤淬了毒,所以方才一直昏迷不醒。”
    “中毒?”殷承祉皱眉,“查不出是什么毒吗?”
    “小人无能。”军医低头说道。
    殷承祉也没苛责他,对方既然能有本事混进前线对主将下手,自然不是等闲之辈,而选择下毒,也便不会随便找种毒就下。
    这次的刺杀和他对聂荣的完全不一样。
    他们是来要张华的命的!
    “事情到底如何发生的?”
    可却没人能清晰地回答这个问题,综合个人的讲述,便是刺客好像从天而降似得,张华的亲卫、帐前的护兵、巡防的兵士,都没有防住,甚至都不知道刺客是如何混进来的。
    殷承祉越听脸色便越难看。
    从天而降的刺客,让军医查不出的毒,甚至刺客在下手之后还能顺利逃脱,将这戒备森严的前线营帐当成了酒楼客栈,只说明了一件事。
    来人不简单!
    且不是来自蛮族!
    若蛮族有这样的人物,今日躺在这里的便不是张华了!
    皇帝?
    只是皇帝身边有这么……
    殷承祉脑海中浮现了一个人,一个让他恨不得煎皮拆骨的女人!
    “刺客是男是女?!”
    众人一怔。
    “是男是女!?”殷承祉再次问道。
    众人面面相觑,似乎连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都没有留意到,甚至完全没有这个意识!
    殷承祉的心一沉,旋即生出了滔天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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