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容想起面容模糊的母亲,也是这般,谆谆教诲,悄悄红了眼眶,躲避似的错开眼,慌忙点头应下。
    月容躲避神态如此明显,张太太自然看的一清二楚。轻轻拍了下月容腕子,开口便直入主题,
    “你今日在娘娘那里,可是因为肃毅侯烦心?”
    不然,顾太后也不会巴巴的请了自己去宽慰月容,可见对顾太后来说,皇帝虽重要,可比不得肃毅侯。如今瞧着,肃毅侯,怕也比不得这柳家姑娘在娘娘心中地位。
    月容无声默认,车马嶙嶙声越发显得车内寂静,倦鸟归巢,偶有几声低鸣。
    张太太见状,下定决心,试探出声,道,
    “我虽才见你一面,可实话说,待你比儿媳妇还亲厚几分。你又喊我张伯母,我便厚着脸皮,把你从肃毅侯那里接回来,你可愿意?”
    自然是愿意的!月容瞬间明亮双眼,转瞬便暗淡下来。
    她走了事情倒是还好说,唯一让她为难的。她父母枉死一案,尚没有查探清楚,若她走了,柳二叔无能,爹娘就此不能翻案也是有的。
    摇头,月容不敢轻举妄动,忍痛谢过张太太好意,抿唇,
    “我也欢喜伯母,只,爹娘虽然不在,叔叔婶婶也是在的,去旁人家,到底不妥。”
    张太太还有什么不明白。那肃毅侯对这柳氏,瞧着倒有几分真心,可柳氏对肃毅侯,不见得也没有感情。
    正要说些什么,便见马车停下,月容到了。
    下马车和张太太告别,月容刚要把披风还回去,张太太不肯接,依依不舍,
    “给你拿着就是。左右是伯母的心意,明儿个我们就要回到京城去,等回了京,你记得来家里,咱们娘儿们几个说说话。”
    月容答应下来,等马车转进隔壁院子,抬头去看外面天色。日暮途穷,半山腰雾缠云绕,天尽头黑压压一片,浓郁低沉。
    偶有闪电划破天空时,亮如白昼,轰隆隆声响震耳欲聋,蒹葭急声道,
    “姑娘快进屋吧,要下雨了。”
    徐婆子在家里翘首以待,见雷电交加,刚要出门迎月容,后脚便见一行人穿过大门进了小院。
    月容吩咐林妈妈门户锁死,这才进了内室。及等进了内屋,便见徐婆子献宝似的捧出一匣子,
    “姑娘今日刚往行宫去,门外便有小厮送了这个来。说是二太太给姑娘赔罪,请姑娘高抬手,饶过她们。”
    匣子打开,六个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列于黄稠布上,宛如天上明月,光线柔和,室内顿时明亮起来。
    蒹葭和林妈妈倒吸一口凉气,昔日秦皇寝宫内设夜明珠,一夜明珠便抵一座城池,这六颗夜明珠,能抵六七座城池。
    月容自然也知道贵重,接过匣子,左右打量了下没有任何标记。垂眸落在黄绸布上,问徐婆子,
    “谁送过来的,那人可在?”
    “我家柱子把人捆起来等侯爷发落,眼下,正在镇远军那处羁押,姑娘,可要让他们来瞧瞧?”
    前半句,是压抑不住的炫耀。后半句,徐妈妈小心翼翼询问,她不经姑娘同意收了礼,若是给姑娘带来麻烦,可怎么行?
    月容阖上匣子,夜明珠光华渐渐退散,少女面庞莹亮,目光坚毅,
    “和黄家少爷送的那槲珍珠放一起,我自有安排。”
    作者有话要说:  mua~明天见啦
    第47章 、第47章
    徐婆子抱着檀木匣子,?见姑娘瞧着十分疲惫,也不敢再问。
    只得抱回里间梳妆台上,等明日姑娘精神好了,?再做打算。
    这明珠可比之前黄家少爷送的南珠贵重,?放在一起,?岂不是抬举了南珠。
    更何况,?徐婆子有个隐秘的小心思,?那人虽没说是哪家送来的,只姑娘看了眼垫底的黄绸,?便似是知道是哪家。
    她约莫也有了猜测,除了后山被侯爷禁锢住的黄家,还能是哪个?
    林妈妈虽惊讶,?可也忙里忙外的张罗,?见徐婆子傻愣愣在原地发呆,笑道,
    “太后娘娘赏赐姑娘的东西,随着马车运过来。徐妈妈您去瞧瞧,?别让那些个丫头婆子磕坏了!”
    徐婆子慌忙回里间放下盒子,?拔步就往屋外跑,?眼瞅着就要下雨,?若是淋坏了姑娘的东西怎么行。
    一溜烟儿十多个盒子,?桌子上叠的满满登登。
    林妈妈一个个打开给月容瞧了,?顶上面是两个沉香盒子,林妈妈小心打开盘口,递到月容面前,
    “姑娘瞧瞧这个,福寿金花空香镯,?中间是中空的,能放香料进去呢!”
    月容低首,盒子内一左一右两只香镯,蝙蝠寿字环环相连,中间中空,想必就是林妈妈所说能放香料的地方。
    黄金虽珍贵,更难得是这份巧心思。
    月容瞧了一眼,便让林妈妈收起来。
    余下狭子大多如此,什么点翠烧蓝绿松石芙蓉石碧玺暖玉等各色簪子并各种原石,各个在烛光下发着耀眼光芒。
    皇家内造,精致不比市井中粗制滥造。林妈妈从一开始的惊讶,到最后竟然拆到麻木。
    无他,太后娘娘,今日对姑娘的赏赐,实在是太多了些。
    难不成,姑娘在娘娘那里受了什么委屈?所以娘娘补偿姑娘,给了这么多?
    越想越觉得在理,林妈妈不由后悔,早知道她在行宫就该寸步不离守着姑娘,也不至于如今什么都不知道,眼睁睁瞧见姑娘难受。
    林妈妈虚虚在椅子上坐了,试探出声,
    “姑娘,可是黄家那里,让姑娘不痛快?”
    月容刚要说话,便见外头雷电声越烈,闷热空气一扫而净,瓢泼大雨倾盆而下,风卷纱窗,隐隐作响。
    下雨了,那男人更是不会回来。看来,今日和他掰扯清楚黄家的事情,是不能了。
    月容来到窗前,见东间连个烛火也无。素手轻抬关掉窗户,
    “累了一天了,林妈妈您早些歇息去吧。”
    林妈妈无奈低叹一声,如何不明白,这是姑娘不愿意和自己说,这才叉过话题。
    因外面有风雨,温度骤降,室内多了几分凉意。
    林妈妈撤掉两台冰鉴,亲自服侍月容在床上躺下。
    转身刚要歇息,便听见外头叫门声。林妈妈顿时喜笑颜开,
    “姑娘,定是侯爷来了!”
    侯爷来了,姑娘怕就没有那么难过。毕竟,二人情谊相投,在一起什么话都能说开。
    顾知山要来,月容捏紧被衾,心中茫然然也不知什么心思。
    她对他的态度是一日三变,不知到底该拿什么态度面对他。
    一日想着利用他查探父母之事,一日想着借由他出了黄家。可出了黄家后怎么办,父母之仇报了怎么办,月容是半点儿像头也无。
    到那个时候,剪掉头发做姑子去也行。省得在外面受苦受累,无名无分跟着男人,哪怕是日后进府,也落个二婚头的名声。
    正心思纠结中,见林妈妈裙摆湿透进来,
    “好奇怪的事情,明明听见外头有人叫门,偏偏一个人也无。”
    月容闻言,心思微动,似是想起了什么,
    “妈妈你拿羊角灯来,我去瞧瞧。”
    一把小小的羊角灯隔绝风雨,雨水打在灯罩上,复又流淌下去。
    月容一身蓑衣,出了内室,便觉得雨水寒气扑面而来,恰巧徐婆子从厨房回来,见月容这幅打扮,劝道,
    “这么大的雨,姑娘身体弱,仔细吹风受了风寒。”
    月容摇头,握紧手中的羊角灯,
    “屋子里怪闷的,去外头走走也好。正好妈妈你带着伞,咱们两个一块儿去。
    林妈妈和蒹葭,就留在屋里。”
    众人一劝再劝,见月容执意要出门,只得让徐婆子陪她出去。
    徐婆子自然肯,自打林妈妈来了,她在姑娘身边一日不如一日。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自然不会让林妈妈拔得头筹。
    风大雨猛,便有羊角琉璃灯照路,可见不过一尺,四合院大门外,空无一人,便是镇远军也不知被撤到什么地方,见月容出来,没有人前来请安磕头。
    月容臂里不足,便是手持伞把,也不由顺风打湿裙摆。
    徐妈妈心疼,忙把伞往月容那里遮去,瞬间湿透右边肩膀,大声劝道,
    “许是风吹着门,林妈妈听错了也不一定,姑娘,咱们回去吧。”
    月容低首,门口青石台阶上,泥点斑驳,一路往路西而去。
    抬头,路西是一连串高大梧桐,树干粗壮,一片漆黑。
    里面藏个人,外面是发现不了的。
    推开林妈妈遮住伞柄的手,月容一撑伞,一手往梧桐树下行去,
    “妈妈你留在此处,我捡几个叶子回去做书签。”
    下雨天捡树叶做什么书签?
    徐婆子想起柳大老爷也爱拿花花草草做书签,瞬间了然。姑娘和老爷一样,也都是爱这些个归于天然的东西。
    大雨滂沱,临到树下,月容方才觉得风雨减小,试探出声,
    “黄家少爷?”
    她的相公,他深夜来次做甚?顾知山围住黄家,他如何能逃脱出来?
    来找自己是有什么了结不了的事情吗?
    黄忠义伤痕累累躲在书后,见不远处徐婆子紧盯此处,隐藏在阴影出,目光带渴望隐痛,小声出口,
    “是我。深夜来次,和娘子辞行。
    我那姑父楚雄传来密信,黄家,要完了。我去北边谋个出路去。”
    果然是他,月容见自己猜中,一时心中也不知什么滋味。
    又听黄忠义说什么辞行往北边去,捏紧手心。她父母被黄家害死,难不成,连身为黄家人的黄忠义,半点儿愧疚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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