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过后,她非常后悔。
    后悔自己还是大意了。
    但是既然路已被她开辟出来了,她就必须一条大路走到头,哪怕前方是断崖峭壁,也不能停止。
    沈寒云丝毫不知冷绮露心中所想,完全沉浸在了与雪松的对决中。
    高手过招,招招致命,若不是亲眼所见,冷绮露根本不敢相信她眼前如此厉害的人竟是前世那个总是躲在她背后不敢出手的沈寒云。
    沈寒云的步伐诡异难测,即使是雪松那样拥有高超轻功的高手也很难预判他的动向。
    除了步伐之外,沈寒云的招数也叫人生疑,一会出拳,招数像是少林武功,有时又出掌,但让人看不出招数师承何派。
    在场的年轻人看不出来,不代表没有人看不出来。
    至少老太太看出来了,还有雪松也看出来了。
    雪松出手极快,佯装要攻击沈寒云,却在快要打上沈寒云时故意让他躲过,不仅如此,他还故意拿胸膛往沈寒云的手掌上撞。
    乍看之下是沈寒云武功更胜一筹,可只有沈寒云和雪松,最多再加上一个老太太知道,雪松放水了,不对,准确来说不叫放水,而应该叫泄洪。
    在众人眼中,雪松被沈寒云打了一掌,后退了几步,吐了口血,很不甘心地说道:“在下学艺不精,甘拜下风。今日对决是我派输了,至此为止,请各位下山去吧。”
    说完,转身甩袖便走,众武当弟子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反应,便跟随代掌教一同离去。
    老太太看着离去的众人,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小声地说了一句:“有意思。”
    冷绮露简直惊呆了,她虽然意外看到了沈寒云的真实实力,却还是觉得他不是雪松的对手,几招下来沈寒云必败。
    却没想到,沈寒云没败,胜了。
    只有沈寒云知道刚才发生了些什么,他是怎么赢了的。
    他不过是在觉得自己有点力不从心时用内力传音,威胁了一下雪松罢了。
    无非是两句:我是当今寒王,如果你今日赢我,那不出半年,你们道观必定寸草不生,血流成河。信与不信,取决于你。
    便叫雪松不惜自伤经脉,自损武当派的威望,也要认输。
    毕竟沈寒云那看似花拳绣腿的功夫,全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所创,很多都已绝迹了。
    沈寒云凯旋而归,脸上春风得意,用轻功如天人一般地飞到了冷绮露面前。
    “绮露,我赢了。”我赢了和雪松的比试,更赢回了今生的你。
    沈寒云这话一语双关,除了他与冷绮露,局外人不会有人听得懂。
    但是,即使冷绮露听懂了,也不想搭理他。她给了他一个大白眼球,转身就走,仿佛沈寒云在比试前的那些话,还有她答应的那些事情,统统只是云烟。
    沈寒云心情好,见她这般态度,也不恼,她走,他也跟着。
    老太太得了便宜,却也知道此事有蹊跷,他们赢的不光彩,便巧言令色,给了雪松好大一个台阶,又是说他们人多,又是说了一堆有的没的,最后在雪松不耐烦的眼神下辞别了对方。
    这一别,老太太估计下次再难踏入道观的大门了。
    下山的路比上山的路要难走些,他们上山时已耗费了大量体力,再加上竭尽全力的这一战,人人面露疲色。
    其中最为明显的就是冷绮露,她本就累,还因为沈寒云的事情烦的晕头转向,竟一脚踏空。
    “小心!”
    她还没来得及使用轻功,手臂已被一人给拉住,那人顺势将她拉入怀抱。
    “谢。”冷绮露一句“谢谢”还未说完,便皱起了眉头。
    她抬头一见,沈寒云眉目含情,似是在关心她有没有扭到脚,又似在指责她的不小心。
    “离,离我远点。”沈寒云看的她发怵,害她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的了。明明是很伤人的话,都因此听起来没有一点杀伤力了。
    “哦,好吧。”沈寒云一副好好相公的姿态,听话地向后了……一小步。
    冷绮露“唉”地叹了口气,边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他边远离他一点。
    沈寒云始终笑容满面,仿佛他才是那个逆来顺受的小媳妇,冷绮露才是那个始乱终弃的“渣男”。
    下山的路走走停停,但冷绮露总能感觉到她身后不远处他的存在,即使她不回头,也知道。
    她不知道,她的脸上出现过一段时间的微笑,那是一种安心感。
    什么东西在发生着变化。
    她这一世的从前,从来没有想过,她有朝一日,会再次将她的背后,毫无防备地展现在沈寒云面前。
    **
    终于回到了他们的客栈,他们一回来就看见了像看门狗一样地坐在冷绮露屋前门槛上的庄虎。
    冷绮露翻了个白眼,冷声道:“你没有自己的房间吗?坐在我房间门口算什么?还不快回你自己的房间去?”
    庄虎撇嘴道:“我也想回我自己的房间去啊,可是我没有房间了。我本来就是蹭的楚弟的屋子住,也不知你们在山上怎么欺负他了。他灰溜溜地跑回来,一副欲哭不哭的样子,一回来就开始收东西,我一提到你冷绮露的名字他就开始哭。”
    庄虎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我知道你们都嫌我们碍事,但是做人,不能太……”
    好在有人及时阻止了他的废话。
    一个大包袱向庄虎脸上飞去,随之而来的是楚玉略带倔强的少年音:“庄虎,你在说什么呢?你再敢说一句话,信不信我把你舌头给拔下来?”
    楚玉眼眶部分红红的,很明显,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刚才庄虎说的那些话。
    “庄虎,我要回去了,你走吗?”楚玉直勾勾地看着庄虎,沈寒云却知道,他是因为怕看到冷绮露才会故意看向庄虎的。
    明明是问句,语气却像是陈述句,根本不给庄虎反驳的机会。
    庄虎看了眼沈寒云,又看了眼楚玉,心道:依往日的经验来看,他们二人合力,都打不过一个沈寒云,更别说楚玉走了以后了。沈寒云看在冷绮露的面上,不会动楚玉,但我和冷绮露的交情那么浅,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罢了罢了,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啊!
    待我获得一段奇遇,练成绝世神功,定要向你沈贼,报夺妻之仇!
    还好他的心里独白没人听见,要不然他明天可能就要被沈寒云活埋,去见阎王了。
    “楚玉,你要走吗?”冷绮露假意挽留,“怎么突然要走,不和我们一块游历了吗?”
    楚玉听到她挽留,刚升起一丝希望,转头看向她,却见她那虚伪至极的表情,瞬间希望破碎,他苦笑道:“是啊,是时候该回去了。”
    说完,转身便走,没有一丝留恋。
    庄虎见楚玉走了,失了靠山,便赶紧追了出去,也走了。
    冷绮露压根没放在心上,她心想:楚玉那小子神神叨叨的,又开始耍小孩子脾气了,就算今天走了也无妨,明日肯定又觍着脸回来了。
    她径直回房,关门,远离沈寒云,一气呵成。
    沈寒云早已习惯了冷绮露的小性子,宠溺地笑了笑,摇着折扇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
    翌日,大街上的喧闹声将冷绮露吵醒,冷绮露从床上坐起,揉了揉眼睛,下了床榻来到了窗边,向下望去,只见一辆接着一辆的囚车从她眼前缓慢经过。
    她本来没有兴趣,刚想回到床上睡个回笼觉时,却被一个囚犯的长相惊喜到了。
    尽管那人身穿囚服,头发因为没法子打理而显得其乱无比,且因为害怕死亡而煞白着一张脸,但冷绮露还是凭借着对她的怨恨认出了那人——王楚楚。
    原来沈寒云没忘记啊。
    冷绮露终于有些信了,沈寒云竟然真的那么有诚意。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随之而来的是冷秋宁温润如玉的声音。
    “小妹,你醒了吗?醒了的话就起来吃早饭吧,楚玉和庄虎走了,沈寒云不告而别,我们也要启程了。”
    “醒了醒了,我马上换衣服,三哥你莫要催……我。”冷绮露本在换衣服,在听到她哥的话后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住了。
    沈寒云走了?走了?
    第36章 我不对劲
    冷绮露内心很复杂,这还是重生后的沈寒云第一次不告而别,根本不像他会做的事情,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想到这里,冷绮露穿衣服的手加速了。
    她利索地穿好了衣裳,然后开门,如疾风一般地掠过了她哥。
    待冷秋宁反应过来时,冷绮露已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冷绮露豪气地推开了沈寒云房间的门,她依旧觉得沈寒云不会不辞而别,至少这一世的沈寒云不会。
    但是整洁且冷清的屋子却告诉她,他确实是走了。
    冷绮露心情复杂,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就仿佛她得到了绝世武功,练到一半却发现,这绝世武功根本就不适合她,她不能再练下去了。
    得到了一丝希望后的再次失去,更让人心痛。
    冷绮露现在就是这种感觉,她突然意识到,她可能又被沈人渣骗了。
    她的手止不住颤抖了起来,她往身前推掌,一阵劲道的拳风划过,直接击碎了屋中的木床。
    看着那一片片木头碎片,冷绮露舒适痛快,仿佛她击碎的不是木床,而是昨晚躺在上面的沈人渣。
    她舒爽了,正欲回去准备行囊和家人们启程继续往姑苏赶路,却被那堆碎木中闪过的一缕微光吸引住了。
    她带着好奇缓缓向前,走到了那堆碎木前,这才看清那发光的是何物。
    她弯下腰,拾起地上的折扇,发光的正是垂吊在扇骨尾部,流苏之上的红色宝石。
    这扇子她认得,自从沈寒云去到她家以后,他身上就一直带着一把扇子。
    但是,他把这把扇子留在这里,不会有诈吧?
    冷绮露纠结得眉头紧皱,她摩挲着泛着淡淡金色的扇骨,大约五下后,她终于忍不住打开了那把折扇。
    事实证明,确实是她想多了。
    沈寒云没有在扇子里放暗器,更没有涂毒,这把折扇,还真就是一把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折扇。
    只不过这把扇子里的内容不太普通啊。
    只见扇面上以淡淡的笔墨画着连绵的山峦,偏右面的扇面上写着一首随性而作的小诗。
    从左往右读起,内容是这样的:
    冷暖不自知,是吾以往过。
    绮丽山河景,不如一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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