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还在屋里气贾赦嘴上不留情面, 听说贾赦让人请, 心里有气, 嘴上还要嘟囔。谁知王善保家的已经打听清楚进来, 附耳向邢夫人说了一番。邢夫人让王善保家的一席话给惊得不轻:“你说的是真的?”
    王善保家的就气恨道:“太太, 这事儿我还能说谎?现在秋红那贱人还站在东厢房门口, 多少人都看见了。老爷脸色不成脸色, 声气不成声气,想是生了大气。”
    脸白了有没有?不光是匆匆赶来的邢夫人与站在风口上的秋红,就是让贾赦一起叫过来的贾琏与贾琮, 也都是小脸煞白。贾琏是惊的,这事儿说起来是管家人的疏忽,现在管家的可是他媳妇。就算是这个年事情再多, 也脱不过一个管家不力。
    贾琮是气的。自从他跟了邢夫人以来, 母亲待他一心一意,万事都想到前头, 从不因他没有记在母亲名下就对他冷淡。人心都是肉长的, 邢夫人如此对他, 他也早把这个母亲放在心头。如今这贱人想爬贾赦的床, 打的还不是邢夫人的脸。心里越想越气, 上前一脚, 把个早就瑟瑟发抖的秋红踹翻在地。
    “好!”不等秋红再表演什么梨花带雨,欲说还羞的白莲花,贾赦先叫了声好。
    听见他叫这一声, 大家还能不知道他的心思如何?邢夫人脸色好转, 那秋红小佳人的脸却是再无一点血色。孙苑这时才草草收拾好了过来,巧姐儿自己探着头,看能不能掺上一脚。刚才贾琮那脚一出,要不是因着贾琏在场,她也得叫好。
    见人到得差不多了,贾赦才向着邢夫人道:“事情如何,大家心里都有数。不过我还是要问一句,免得人家说咱们不教而诛。是不是你让这个丫头今晚上服侍我的?”
    邢夫人气恨恨地道:“我生老爷的气还来不及,竟要给自己添堵不成。不是!”
    “那就得了。我想你也没那么大度。”貌似有憾地摇了摇头:“唉,老爷我这是个什么命呀。”
    听得人恨不得摔倒给他看。你要是真有这个心思,直接收用了,也不过是第二日与主母说上一句,邢夫人还能拿你有什么办法?不过知他未必痛快,都不敢接话,只听他的。
    贾赦脸一点点摆正了,对着贾琏与贾琮道:“叫你们两个来,就是给你们看看,你老子是如何坐怀不乱的。你们给老子记住了,自己立得正,就是女人贴过来,也占不了你的便宜。可是要是自己立得不正,琏儿?”
    贾琏早觉得自己今天好过不了,可不就来了,只低头道:“儿子已经吸取了教训,请父亲放心,从此儿子必立给父亲看。”
    贾赦这才接着说:“咱们这样的人家,怕是有上进心的丫头不在少数。今天老爷我就把话放在这里,今后我们家里的男人,四十无子才能纳妾,而且只能纳一人。反正要是你自己有问题,纳几个也没用。”
    孙苑小小的呼了一声,又自己捂住了嘴。虽然当日提亲时,也曾经说过这个问题,可是那毕竟没有摆到明处,加之尤氏姐妹一事,让她心里没底。如今贾赦当着所有人的面重申,那她这位有了四个子女的主母,位子是没人能撼得动了。
    “明天你把这话也说给念恩。”贾赦对着贾琏道:“告诉他,要想办婚礼,那连四十岁这事儿也别想。反正不是我们家孩子的毛病。”你可是让人下过药的。
    贾琏要疯了,老子呀,你可真是我亲爹,怎么什么话都让我传。人家贾琮可不管那个,自己对着贾赦先保证上了:“父亲放心,我要和念恩哥哥一样,一辈子只对一个人好。”
    贾赦不等贾琏急眼,自己上手呼撸一下贾琮的小脑袋:“小毛孩子,想什么呢,你还有得等呢。”
    贾琏心说该,个小屁孩,净踩着你哥上位。此时贾赦却已经点到了孙苑头上:“媳妇,虽然说此事出在我们院子里,可是现在毕竟你是管家之人。”
    孙苑刚要请罪,却让他摆手制止:“人心大了,谁管家都一样,只有让他们知道怕了,才不敢起不该有的心思。你也不用想着,她是你母亲的人,给她留什么体面。明日给这丫头三十板子,让家里所有丫头都来观刑。要是三十板子还能活,就找人牙子卖出去。不是想男人吗,你知道该让人牙了往什么地方送吧?”
    孙苑红了脸低声应下,又与邢夫人道了恼,才让人压着那位秋红去柴房。临走不忘嘱咐看守的婆子:“自己上心些,这人要是等不到明日行刑,那你们就替了她。”
    巧姐儿见孙苑一走,立刻跳出来:“祖母,你没生气祖父的气吧?祖父今天多威风,又自己给你出了气,咱们不生他的气了好不好。”
    不想贾琏与贾琮还要劝说邢夫人,正留在院子里。贾琏不想自己的宝贝闺女连这事都要掺合。眼睛已经瞪起来了:“回你自己屋去。”
    贾赦却不干:“孩子是关心她祖母呢。再说,这样的事儿她也得知道知道,总得有些对付的手段。”
    亲爹,她才多大你就让她有对付这个的手段,有你这样的祖父在,她就是个棒槌都没人敢给她用手段好不。忽然想起原来老丈人曾经叫自己父亲是棒槌的事儿来,自己忍不住噗地笑了出来。
    贾赦也不管他想到了什么,只自己对着邢夫人道:“看你还向外撵我不撵。非得闹出点事儿来,这大过年的。”
    邢夫人心里后怕不已,原主这个方面实在没有什么信用。她不知道贾赦自己曾看过自己的身子,只能说原主是位猛人,把个四十来岁的身体,折腾得连六十岁的人都不如。要不是他来的这几年加意保养,怕是早就疾病缠身了。
    所以今天出了秋红之事,贾赦不仅不喜,反而拿她杀鸡儆猴,务必要让家里没有一个敢爬床的丫头出现,要不他的小身板,可是真抗不住。
    第二日,家里的所有丫头都汇集在了一起,就为了看秋红小佳人受刑。让人在柴房关了一夜,哪儿还有什么佳人,不过是个烧糊了的卷子。
    观刑的丫头心思不一,有那等没小心思的,只是心中害怕些,对秋红有些许不屑。可那些怀了同样心思却没敢会诸行动的,却是人人变色,惊得不轻。几位嬷嬷悉数到场,自然将这些人的情态看在眼里。
    黛玉的四味中药还好些,让嬷嬷们耳提面命了这么些年,又亲见了平郡王待黛玉的用心,只脸色有些不忍。可是要跟着邢岫烟去张家的丫头里,却有一个神色苍白。嬷嬷们自然记在心中,要一会儿给邢夫人提个醒——这样的人,还是不要去张家丢脸了。
    秋红家里在府上下有些脸面,她父亲是个小管事,妈也在邢夫人院子里做着浆洗上的头。今日闺女丢了这么大的脸,本待自己亲去求了邢夫人,好歹留她在府里,别真让人牙子带走。
    谁知现在贾琮就等在荣禧堂,一见了秋红的娘,没等她开嚎,已经上来给了人一脚:“下作的东西,养出来的好贱种。来人,把他们一家子和沾亲的都给小爷拿了。”
    那女人也是个没数的,竟与贾琮对起嘴来:“三爷也别当自己真是正经主子了,不过是几年的事儿,到时我们在府里,三爷还不知道去哪儿呢。”
    谁知正房里一个人挑帘子出来,嘴里说着:“是吗,我竟不知道三爷不是府里的正经主子。难道这府里谁是主子,竟由你说了算不成。还不按三爷说的去办。”
    那妇人听了,只觉三魂走了二魄,只知道磕头:“二爷饶命,二爷饶命。是奴婢睡迷了胡说,再不敢了。”
    “我看你敢得很!”贾琏让她气得不轻,自己总共兄弟两个,现在这些人就想着从中挑唆得兄弟失和,好就中取利不成?此风不刹,只怕自己父亲那辈的形状,又得重演。
    贾琮倒劝他:“哥哥和她计较什么。她说我不是主子我就不是主子了?只要咱们自己心里有数,再多几个人嚼舌头又能怎样。别忘了昨天父亲还说过,要咱们兄弟自己立住了。”
    贾琏自失地一笑:“可不是。到底你和时先生这么长时间,竟比我看得明白。正是你这话。林之孝家的,你办去。”
    林之孝家的答应一声,早有她手下的婆子上来,拉死狗样把那个婆子撮弄出去了。
    贾琏这才带着贾琮又进屋来,邢夫人正对着黛玉与邢岫烟道:“看了没有,这才敲打了多长时间,一见家里有事,这样的人就跳出来了。等你们自己过日子的时候,可得记着,对这些下人,不能过严,可是也不能太宽了。”
    大家到底都陪了邢夫人说笑解闷,只腾出孙苑料理不提。经此一事,下人们才算是认清了,这府里主子宽和,是人家心慈,可不是自己能作妖的本钱。要不敢出个声试试,自己就现有受不了的罪。
    自此人人用心,个个卖力,府里风气更好上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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