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刹那间心有灵犀。他的唇角挑了一下,用一种半笑不笑的表情对李安然道,“好,你动手吧!”
    李安然的暗器出手。黑衣人倒地。
    李安然回首望怪石旁那张桌子。黑狸卧在椅子上,好像睡着了。
    李安然轻轻地走过去,黑狸没有动。伸手一摸,已经死了。
    当年冯恨海为它施了“碧海青天夜夜心”,这样算来,黑狸应该也是十四五岁了。一定是苑主常带它来这里,这里的一切它太过熟悉,舍不得离开。
    李安然复又瞟见那行隽秀的小字:落英依稀,当年颜色。独来醉酒,人生几何。
    人生几何。苑主说得对,任是再强悍的人,在命运面前也如此渺小,卑微如蚁。
    李安然走了。
    清晨已破晓,李安然起来又是精神奕奕的。付清流从外面练功回来,撞见李安然,压低声音对他道,“安然,外面的人都在传言,是你杀了花溪苑的苑主和姑娘,还放火。”
    李安然道,“是我?”
    付清流道,“现在外面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
    李安然道,“不打紧,大哥。我去买早点,你去唤楚狂起来吧。”
    付清流走进房里。李安然在要早点的时候,拥着店家疑惑的眼光,一如既往地笑。陶杰和冯春时见到李安然,问早,也向李安然耳语外面的传闻。
    李安然不以为意地要他们别管,对他们说,“既然整个杭州城的人都知道我已经到了,你们俩吃了饭,就打着我的名义,去铺子里查账吧,找一找蛛丝马迹。”
    两个人应了,先吃饭走了。
    楚狂伸着懒腰,好半天才从房里走出来,见到李安然,脸上一脸坏笑。李安然道,“我找的这是什么兄弟,知道我被陷害,竟高兴成这样子!”
    楚狂笑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被陷害,因为我没看见你杀人,也没看见你没杀人。”
    李安然捶了他一拳,不理会他,去敲楚雨燕的房门。楚雨燕正在梳头,见了他,有些拘谨地站起来,说道,“公,公子,对不起,我,我起晚了。”
    话说着,她没梳好的头发又散了下来。李安然见她规规矩矩,略带慌乱的表情,不由好笑道,“你叫我什么?”
    楚雨燕低着头,轻声道,“公子。”
    李安然走过去,笑道,“公子?这可是个新鲜的称呼,我家里的婢女也不过叫我少爷。”
    楚雨燕低着头不说话。李安然道,“如果一个婢女那么贪睡,要等着主子来叫她吃饭,你说,她是不是该打啊?”
    楚雨燕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李安然道,“快点收拾然后出去。以后不许叫公子!”
    楚雨燕梳好辫子走出去的时候,脸上还微微红,半低着头有点不知所措。偏偏楚狂还开她的玩笑,问她道,“燕儿!见了哥哥怎么不打招呼!低着头干什么,要在地上捡金子吗?”
    楚雨燕的脸愈红,行礼道,“大哥,四哥,早!”
    付清流让她快坐下吃饭。她刚坐在凳子上,楚狂的筷子头就敲在她的头上,责备道,“昨天刚磕头认了哥哥,今天早上就忘了行礼了,以后记得!”
    楚雨燕捂着头,低着头道,“是燕儿不好,四哥教训的是!”
    李安然看着笑。付清流道,“楚姑娘你别理他!我们认识了这么久,他排行老四,也没见他什么时候向哥哥们行过礼、问过好!”
    楚狂道,“女孩子不同,若是女孩子像我一样,见面打一拳击一掌,疯疯癫癫的,二哥还敢要吗?”
    楚雨燕半低着头,喝着甜粥,偷偷地望着李安然拿碗的手。李安然笑,说道,“四弟要是有兴致,那不如今天开始你把燕儿好好调教调教,成一个小楚狂。”
    楚狂笑道,“这主意也不错,调教得厉害点,这样到了菲虹山庄,和你那个混世魔王的妹妹一起,给你闹个底朝天。”
    付清流道,“老四,你怎么净想着怎么给人添乱!快吃你的饭!”
    李安然道,“你说起若萱,我倒也是怪想她的,不知阿逸他们有没有遇到什么难题。”
    楚狂道,“放心,真要是菲虹山庄给灭了,天底下的人都知道了!现在没消息就说明还好好的,不过二哥你胆子真够肥的!敢把你那宝贝妹妹交给阿逸,等你回去,真得底翻天。”
    李安然道,“阿逸遇到正经事绝不会乱来的,让他管住若萱,还不是小事一桩嘛!”
    付清流道,“安然,你那妹妹,是不是真的像传闻中那么,那么难缠?”
    李安然道,“也不是,那丫头没什么心眼,只是原来被宠坏了,淘气一点,现在懂事多了。”
    楚狂喝着粥,笑道,“前一段时间,我可是听说,菲虹山庄的少主人管教妹妹非常严厉,那丫头经常被你打呢!”
    李安然笑道,“净胡说!我就那么一个妹妹,平日里疼还来不及,还经常打?那丫头孤零零的,就我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偶尔犯个错,我下得了手吗?”
    正说着,邱枫染长身而入,话语还是请冷冷的,他说,“二哥,花溪苑杀人放火的凶手,为什么竟死在花溪苑里了!”
    第27章 惊才绝艳的男人
    李安然见到邱枫染,遂起身介绍他和楚雨燕认识,楚雨燕行礼叫三哥,邱枫染淡淡瞟了一眼,浅笑道,“果然是野云出岫般的美人,二哥好眼力!”
    楚狂半仰着头道,“三哥的眼力也不差啊!藏着个会做鲈鱼的大美人!”
    楚雨燕没敢坐下,见大家已停筷,忙着收拾桌子,给邱枫染让座。邱枫染没理楚狂,挨着李安然坐下了。李安然蹙了蹙眉,笑道,“三弟你这是从哪里来,怎么身上有淡淡的野兰的香味?”
    楚狂听说,遂来闻,邱枫染一下子远远地躲开,楚狂叫道,“我又不挨你,你跑那么远干吗?快点交待,身上哪来的香,不会是,昨天晚上就和人家谢姑娘洞房花烛了吧!”
    邱枫染冷冷道,“你再敢胡说我就和你绝交!”
    楚狂笑道,“三哥我开个玩笑,你不要生气嘛,你要是非要生气,那我给你打一顿总行了吧,怕是你又嫌我脏,不肯动手。”
    李安然摇着头笑。
    楚雨燕端了茶过来。一一倒好,并没有人喝。李安然道,“楚狂你离你三哥远点,明知道他受不了你。”
    楚狂唯唯诺诺坐回自己的位置,邱枫染狠狠瞪了楚狂一眼,坐下。楚狂歪着头,噙着笑,望着邱枫染,喝茶。
    楚雨燕倒完了茶,在李安然身边垂手站着,李安然拉她坐下,早晨的阳光斜射过来,又是一个好天气。
    邱枫染道,“我今天一大早去花溪苑,在花溪苑的樱花园里死了个人,黑衣,看起来是个训练有素的杀手,他用的剑细而长,断裂在地上,和传闻中花溪苑死者的伤口很相似。”
    付清流道,“昨天晚上杀人放火的难道是他?”
    邱枫染道,“应该是,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死在那儿。”
    楚狂道,“你看了半天不知道他为什么死,二哥又没看见,他怎么知道?你怎么一进门就问,‘二哥,花溪苑杀人放火的凶手怎么死在花溪苑里了’?”
    邱枫染一时语迟,道,“我以为,是二哥杀的。”
    楚狂“啊”了一声,怔怔地盯着李安然。
    楚雨燕的脸有一点苍白,李安然轻轻呷了一口茶,云淡风轻道,“我昨天夜里的确又去了趟花溪苑,他在那里等着杀我。”
    楚狂望了他半晌,说道,“你疯了!你为什么杀他,为什么不留下他!外面传言说是你干的,你还杀了凶手,这成杀人灭口了!”
    李安然道,“我没办法,他是训练有素的职业杀手,不成功便成仁。”
    楚狂“腾”地起身,说道,“我看看去!”
    李安然隔着桌子伸手拉住他道,“你坐下!人已经死了,你看什么看!我昨天晚上已经仔仔细细看了一个多时辰,除了一个杀手,什么都没有发现。”
    楚雨燕苍白着脸,深黑的眸子却炯炯有神,她一把拉住李安然的手,颤声道,“他,他为什么要杀我的师姐妹!”
    李安然握着她的手道,“他是一个杀手,一个字都不会说出来。不过是收了钱或是接到命令才行事的。”
    楚狂低声笑了一下,说道,“天底下竟然有杀手想杀你李安然,我看八成是疯了!”
    邱枫染道,“二哥可看清,他是一个特立独行的杀手,还是一个组织杀手?”
    李安然道,“应该是有组织的,这个杀手的武功很高,伤口那么有特点,可是好像并不出名,原来从来没听说过。”
    楚狂道,“所谓出生牛犊不怕虎,一定是个自视甚高的新手,不知轻重,敢来杀你!只可惜了,初生的牛犊还是被老虎给吃了。”
    邱枫染道,“二哥,你可在他身上,发现他所属组织的印记?”
    李安然摇头,浅浅地笑,“我并没有碰他,但从他所要服的毒来看,他背后的组织也是第一次露面,毒很怪。三弟你可有什么发现吗?”
    邱枫染道,“他身染剧毒,人不能碰。”
    付清流道,“安然,他服的毒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李安然道,“毒王冯恨海的毒十四年未现人间,可那杀手所欲服之毒,明显的,是冯恨海的手笔。”
    众人一时静声。李安然转头对楚雨燕道,“现在有一件事很明了,苑主和要杀苑主的人,都与冯恨海有很深的渊源。”
    付清流道,“可是,冯恨海孤云野鹤,素来少与人交往,与他有渊源的人,并不多啊!”
    楚狂道,“那我们把当年与他交游的少数几个人一一盘查,不就可以知道了?”
    邱枫染清冷冷道,“当年与他交游的人已所剩无几,现在冯恨海已死,与他有所交游而不被世人所知的,我们也无从知道了。”
    李安然叹了口气,对楚雨燕道,“燕儿,这壶茶凉了,你去换壶热的来,我房间里有新茶。”
    楚雨燕起身而去,不多时,端了新的茶具出来。上好的细白瓷,雅洁的紫蝶无根兰。楚雨燕亲手为众人斟上,对邱枫染道,“三哥,这是一套新茶具,我用清水细细洗过了三次,三哥放心饮用就是。”
    邱枫染目现赞许之色,微微颔首表示感谢。他轻轻呷了口茶,但觉清淡久远,怡神爽口,火候味道刚刚好,不由展颜轻笑,说道,“楚姑娘,这花溪苑饮茶的技艺,清新雅洁,果然名不虚传。”
    楚雨燕微低着头,唇边浅笑,说道,“谢谢三哥夸奖。”
    楚狂打量着楚雨燕,藏笑道,“燕儿,我问你,我二哥他打过你吗?”
    楚雨燕望了一眼李安然,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楚狂接着道,“骂过你?训过你?”
    楚雨燕的头低得更低,不知所措地摇头。楚狂道,“那就是他,说过你低头的样子很好看?”
    楚雨燕的脸一下子红了。李安然在一旁靠在椅背上望着她笑。
    楚狂道,“要么你怎么一直低眉顺眼的,抬不起头来?我们这几个人,你这是怕谁?”
    楚雨燕的脸烧了起来,不说话。李安然笑道,“行了楚狂,你别再拿她说话了!燕儿,别理他,你四哥是逗你玩呢!你去街边铺子里买点水果蜜饯小点心来,记得买铺子里干干净净的,外面小贩卖的东西你三哥不吃,快去!”
    楚雨燕忙起身溜走了,楚狂对着她的背影道,“燕儿你别老低着头捡金子,记得抬头看车!”
    李安然笑骂,“不是说都有楚字,让她磕头认了你做哥哥了吗?自己的妹妹怎么还欺负!”
    付清流道,“我看他就是想找个妹妹,没事的时候逗着玩呢!”
    楚狂道,“什么没事的时候逗着玩!我让她随意点别那么拘束不好吗?看她在咱们面前像个使唤丫头似的,像什么样子!”
    李安然道,“我初见她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可能是遭遇突变,突然依身于我有寄人篱下之感吧。总是会认两天生的,慢慢就好了。楚狂,有个像使唤丫头似的妹妹被你驱遣,有什么不好吗?”
    众人笑。付清流对楚狂道,“像楚姑娘这么乖,你还老逗她,非得像谢姑娘那样和你斗嘴,你才舒服!”
    楚狂道,“斗嘴有什么好舒服的,吃三嫂做的鲈鱼才真舒服。”
    邱枫染静静地喝茶,脸上带着清清淡淡的笑。李安然问道,“三弟,谢姑娘的病没大碍吧?”
    邱枫染道,“还好,只是中了风寒,那丫头自己又不注意,几次着凉淋雨,才拖了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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