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桑柔勒紧丝绦,胳膊用力,拧断了兵卒的脖子,将他翻过来,飞快的脱他的衣服。
    “老大要进去看看?”蚂蚱看着李桑柔穿好兵卒的衣服,从树上跳下来问道。
    “嗯,你把尸首藏好,就在这儿等我。要是听到营地里面有动静,赶紧跑,不用管我。”李桑柔穿好,再整理一遍,往大营过去。
    进进出出去蹲茅坑的兵卒,出去时,将腰间的牌子挂在辕门上,回来时,再拿了牌子重新系上。
    辕门口,值守的兵卒们靠着辕门,或是一脸呆怔的出着神,或是两个人凑一起嘀嘀咕咕,或是拄着枪,磕头打盹,对进来的兵卒,既不看,也不问。
    李桑柔眼睛微眯,这会儿的梁军,跟在合肥城外时比起来,这精气神,可差的太远了。
    这些拄着枪出神的当值兵卒,原本应该对着腰牌,核对每一个蹲好茅坑回来的兵卒,报上的姓名所属对不对,长相身高对不对,都对了,才可放入。
    现在这份懈怠,还有刚才那些马夫的多嘴,看来,这座营地里,正在一片混乱之中,上头混乱,下面才敢如此懈怠。
    嗯,这挺好!
    李桑柔大摇大摆进了辕门,看着挂了三四排的腰牌,中间一排,悬着一只,前面空了大半行,后面空了小半行,显得颇为孤单。
    李桑柔伸手摘下这只孤单的腰牌,一边走,一边系到腰带上。
    眼前的军营,和合肥城外那座大得多的多的军营,布局完全一样,李桑柔直奔帅帐方向。
    营地的布局和合肥城外时没有分别,可营地里的气氛,却跟合肥城外时大不相同,整个营地里,弥散着一股浓烈的颓唐和懈怠,眼所及处,一片混乱。
    李桑柔大摇大摆,从帅帐后面过来,眼角瞄着帅帐,往前面转过去。
    帅帐门口,两个幕僚打扮的人正争的吵的面红耳赤,旁边路过的兵卒,一个个放慢了脚步,目不斜视的竖着耳朵听吵架。
    李桑柔也一般模样,放慢脚步,目不斜视,竖着耳朵听。
    从帅帐这半边,听到帅帐那半边,李桑柔一个旋身,抬脚再往回踱,接着听。
    旁边一个十夫长,冲她竖了竖拇指,学着她,也一个旋身,再踱回去,接着听热闹。
    李桑柔再听到那半边帅帐,这次没再旋身,沿着过来的方向,径直回去。
    走到进来的辕门口,李桑柔将腰间的牌子挂上去,出了辕门,直奔那两个大茅坑,围茅坑转了半圈,一头扎进了树林里。
    着迎上来的蚂蚱,李桑柔吩咐了句,一边走,一边脱下最外面的南梁军服,团成团递给蚂蚱,从蚂蚱手里按过裙子,围上系好。
    李桑柔带着蚂蚱,后面跟着黑马和小陆子,赶回到云梦卫歇息的树林。
    正靠着棵树,坐着休息的乔安看到李桑柔,立刻站起来迎上去。
    李桑柔迎上乔安,直接说正事儿:“从江北撤过来的残部,就在离这儿四五里的地方,从撤过江,就在那儿扎营,没动过。
    我混进营地,正好听到两位参赞在吵架。
    一个说没有旨意,擅自行动,就算你全家全族的性命,也担不起。还说,撤退过江这事儿,不得旨意,必须隐而不宣,以免影响军心。
    另一个说,一直等在这里,是贻误战事,不过这个说话不算数。
    看样子,他们撤退回来之后,就一直一声不吭的等在这里,其余诸部,也都原地驻扎,说是要等到朝廷给了旨意,照旨意再行下一步。”
    “等到旨意……那咱们还能有两整天!”乔安算的极快,眼睛亮起来。
    “至少还有一个整天,还有,现在,除了那个营地里,南梁其它地方,其它人,都还不知道武怀义战败身死,北上大军已经退回江南这件事儿,咱们赶紧走!”李桑柔声调愉快。
    乔安扬手急令,半刻钟后,众人上马启程,径直赶往江都城。
    第129章 破釜沉舟
    淮阳军将军黄彦明被困在燕子矶下,已经是第四天了。
    前锋楚兴带着扬州润州军,渡江过来,已经是第七天了,攻了无数次,损失惨重,却寸步不可进。
    诸军卒已经疲惫之极,随军携带的干粮,也所剩无几。
    进不可进,后退无船。
    黄彦明满眼血丝,紧绷着脸,绷出气势和精神,在一团团坐在地上,疲惫不堪的兵卒之间走动查看。
    先锋楚兴跟在他后面。
    楚兴半边脸青紫肿涨,大腿中了一箭,走路一瘸一拐。
    丑时前后,他亲自督战,冲在前面,猛攻过一回,可还是寸步不得进。
    兵卒们都已经累极了,士气低落。
    查看过一遍,黄彦明站到块黑色石头上,从燕子矶突前一角,转头眺望着连绵黑沉的莫府山。
    楚兴半靠半坐在石头上,仰头看着燕子矶。
    黄彦明看了一会儿,从石头上滑下来,坐在石头上。
    他领兵渡江前,急递给顾大帅的信,要是没什么意外,顾大帅肯定已经收到了,可顾大帅那边,谁知道怎么样呢。
    南梁突袭合肥,必定不是只为了占据合肥,肯定是想要北上,往徐州,或是往襄阳会合,要是这样,南梁往合肥的兵将,必定以十万计,大帅那边,只怕也是无比艰难。
    说不定,大帅已经弃守合肥,退往淮阴……
    南梁已经占据了合肥,沿江北上,就是风箱里的老鼠,沿江南下,可他们在燕子矶这边,怎么过去呢?
    黄彦明想的出神。
    “将军,让大家再歇一会儿,我领着,再攻一回,这回肯定出其不易。”楚兴声音沙哑的几乎说不出话。
    “你再歇一歇,咱们往那边看看,看能不能绕过燕子矶,往南。”黄彦明缓声道。
    兴点头答应。
    这一趟进退维谷,都是因为他过于心急了,他已经做了战死的准备,将军要是能找到南下的退路,他就殿后,为诸军死战拦敌。
    ……………………
    从云梦卫歇息的地方,到江都城,不过一百来里路,李桑柔和云梦卫一行人,沿着江岸,一边探查路径,一边往外探看周围的情形,一路上走的不算快,也不过午时刚过,就离燕子矶不远了。
    云梦卫前哨看到齐军旗帜,远远的,就扬旗示意。
    哨探急报给黄彦明,黄彦明正坐在那块大黑石上,看着燕子矶,和楚兴低低商量。
    听了哨探的禀报,黄彦明急忙站在石头上,顺着哨探手指的方向,踮着脚,看向那面旗。
    楚兴也扶着石头站直,伸长脖子看过去。
    一面三角信旗,旗子被飞驰的云梦卫举着,被风拉成平直一片。
    红底金边,上面一只飞虎。
    黄彦明看向楚兴,楚兴摇头。
    这飞虎旗,他们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有谁用这样的飞虎旗,这旗张扬显眼。
    “带他过来!小心防备!”黄彦明吩咐了句,跳下石头,大步迎上去,楚兴拖着瘸腿,急急跟在后面。
    六七个亲卫长刀指着云梦卫前哨,进了营地。
    离黄彦明还有十来步,云梦卫前哨就站住,拱手道:“我等奉大帅令,前来增援。”
    “哪个大帅?你家统领是谁?”黄彦明紧盯着前哨。
    “顾大帅,我家将军姓乔讳安。”云梦卫前哨微笑道。
    “嗯?”黄彦明不敢置信的看着云梦卫,“谁?乔安?”
    “是。”
    黄彦明随即失笑,乔安这名字,并不稀奇,重名重姓的,多的是。
    “来了多少人?合肥……”黄彦明话没说完,就看到了疾驰成一条线,飞快而来的云梦卫诸人,眼睛顿时瞪大了。
    这疾驰而来的一条黑线,锐利而充满杀气。
    “合肥大捷,梁军已经退回江南。”前哨回头看了眼,微笑答道。
    “噢?”黄彦明顿时喜形于色,随即敛了笑容,急急命道:“警戒!”
    “我去!”楚兴急冲往前。
    万一不是援军是敌人,他要拦在前面。
    乔安冲在最前,李桑柔紧跟其后,离竖着盾牌,横着长枪的战阵二三十步,两人跳下马,大步往前。
    两人身后,离了一射之地,云梦卫诸人就勒马停住,等候命令。
    盾牌长枪让出一条路,乔安在前,李桑柔跟在后面,大步流星,走到目瞪口呆的黄彦明面前,乔安拱手长揖,“将军。是我。”
    “你不是……”一个死字,在黄彦明嘴唇上抖了抖,却没抖出来。
    “我进了云梦卫。”乔安看着黄彦明,露出丝笑意。
    “我当时想着,你也许……唉,也就是活着,唉!能活着就好!当初,听说你……我后悔极了,我该拦住你,把你捆起来拦住,悔了十来年,你……好好好!”黄彦明不停的拍着乔安,眼泪下来了。
    “头些年,我很后悔没听您的话,不过!”乔安声调微扬,“现在,一点儿也不后悔了。
    云梦卫现在大帅帐下听令,合肥一战,云梦卫跟着大帅,冲在最前。”
    “你们……”听到云梦卫在大帅帐下听令,黄彦明惊讶无比,正要再问,话却被李桑柔打断。
    “说正事儿吧,回去之后,你们再把酒长谈。”李桑柔带着笑,温声细语的提醒道。
    楚兴紧挨着黄彦明,从乔安看到黄彦明的眼泪,再瞪向李桑柔。
    “是我失态了。”乔安顿时有些尴尬,下意识的又拱起了手,“奉大帅令,云梦卫五百骑,助将军撤回江北。”
    “从哪里过江?濡须口?”黄彦明立刻问道。
    从看到乔安,他一下子就精神十足,反应敏锐。
    “要是从濡须口过江的话,是这样,咱们现在在这里,过江的地方,在这里。”李桑柔蹲在地上,用手指在沙地上画了个简图,“武怀义残部营地在这里,离过江的地方三十多里路。
    还有,这个地方,只能停靠一条船。”
    “从这里到过江处,百十里,我们一路沿江过来,往外探察了十里左右,没有梁军。”乔安补充道。
    “这位姑娘是?”黄彦明这才想起来他不认识这位姑娘,还有,怎么会有位姑娘?
    “这是桑大将军。”乔安郑重介绍。
    黄彦明听的眼睛都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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