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大灶烧起来,可以顺便烧些热水,以及,温暖屋子。
    那个小灶口,可以单独烧水,烧的时候,也可以顺便温暖屋子。
    “山里都是这种灶,这个灶没什么,就是风道讲究,底下有个风口,都打开,比风箱还管用。”米瞎子踱过来,解释道。
    李桑柔弯腰往下,仔细看了看,才转身回去坐下。
    林飒沏了茶,就坐在石桌旁,双手捧着杯子,对着远山发呆。
    “你有师门吗?”李桑柔刚坐回去,林飒看着李桑柔问道。
    “没有,很小的时候,跟着师父打熬筋骨而已。”李桑柔看着林飒笑道。
    “她是个天生的杀手,不能跟她比。”米瞎子接了句。
    “嗯,我确实天生就比别人适合杀人,不过,”李桑柔敛了笑容,看着林飒,认真道:“你和我最大的区别,是目的不同。
    我打熬筋骨,练功,所思所想,都是为了最快最省事的杀人,怎么快怎么来,怎么省事怎么来。
    你呢?你为什么练功?你肯定不是为了杀人。”
    “练功,先是强身健体……”
    强身健体之后,林飒就卡住了。
    从极小时,练功的时候,师父也都是说:要这样,才能击倒对方,要这样,才能制服对方,要这样,才能一刀命中,这些,不也是为了杀人么?
    “山里的功夫,也是对阵用的。”米瞎子立刻接过话。
    “也是对阵用的。”李桑柔慢慢噢了一声,“那就是说,也是杀人的功夫了。
    杀人的功夫,光在练武场上,是练不出来的。
    练武场上,只能练个身轻体健,反应敏捷。
    真正杀人的功夫,得在杀人中练习,要么,你杀了别人,要么,你被别人杀死,这样生死之间的日子,过上十年八年,就练出来了。”
    李桑柔看着林飒,笑眯眯,手指往练武场方向指了指,“刚才那几十个人,运气好的话,最后能活下来三个五个,运气不好,一个也活不下来。”
    林飒瞪着李桑柔,呆了片刻,问道:“那你呢?”
    “他刚才说了,我是个天生的杀手,就是这样,我也死过一回了,他救了我。”李桑柔冲米瞎子抬了抬下巴。
    “不管什么事,只靠习学,念书,听别人说,都是纸上功夫,真到了对阵的时候,就像你和我。
    我功夫远不如你,可要杀你,举手之劳。”
    林飒紧紧抿着嘴,脸色微白,这个举手之劳,她已经见识过了,确实,就是举手而已。
    米瞎子斜瞥着李桑柔,片刻,似有似无的哼了一声。
    “我说的不对吗?”李桑柔听到了米瞎子那一声哼,立刻笑问道。攫欝攫
    米瞎子没理她。
    “林姐姐这功夫,不堪一击,你那位乌师兄的权谋计划,也跟林姐姐的功夫一样,自以为高明而已。”李桑柔不客气道。
    “你怎么知道乌师兄是纸上功夫?乌师兄不是她。”米瞎子没好气道。
    “你乌师兄要帮江陵城守城,送器械送图纸,送银钱辎重,或是送几个能打能杀的,至少得挑个像你这样的吧,把程善他们送过去干什么?当靶子吗?
    就算我是个变数,不提。
    你乌师兄难道没想过,南梁会不会嫌你们没有尽力,没有倾尽所有,干脆捉了程善宋启明,毒打审问,再过来把你们师门一锅端了,或是捉上一群人,带过去,囚禁起来,当奴隶来用。
    这个,你们乌师兄想到过没有?要是想到了,是怎么布局的?打算怎么防范?”
    李桑柔看着米瞎子,一连串儿问道。
    “乌师兄当然想到了,怎么布局,怎么防范,肯定不能告诉你!”米瞎子下意识的往后挪了挪。
    “我觉得他根本没想到。
    上一任乌先生,带着你们在乱世中挣扎求存,也许能想到,能有本事应对。
    至于你乌师兄,天下太平了二十多年了,你们不沾官府,大约也不沾江湖纷争,那就是远离世间最阴暗污秽的地方,这跟你林师姐这功夫,有什么分别?巘戅书仓网戅
    你凭什么觉得他有本事应对?”
    李桑柔极不客气道。
    “不沾又不是远离!”米瞎子没好气道。
    “算了,咱们不说这个了,你们觉得好,那就好。
    天下万物,各有各的生存之道。”李桑柔端起杯子,往后靠在椅背上,自在抿茶。
    第188章 真没心眼
    林飒脖子上一片抹糊的墨痕,喝过两壶茶,看起来还是垂头丧气,十分消沉。
    米瞎子心事忡忡,缩着肩低着头,低眉垂眼,一杯茶喝到冰凉。
    李桑柔抿着茶,转着头观风赏景,黑马和大头、蚂蚱三个人,房前屋后,小院四周看了个遍,沿着一条踩出来的小道,往后山闲逛。
    “老大老大!”没多大会儿,黑马连蹦带跳冲回来,“老大!她这山上,往上,再往后,荒山密林,野鸡野鹿野狍子,还有野猪!咱们要不要?今天不逢五!”
    黑马冲李桑柔搓着手指。
    “你们这里打猎有什么规矩?”李桑柔看向林飒问道。
    “怀胎的带仔的不能打,没长成的不能打,春夏不打野鸡野鸭野鸟,那是抱窝的时候,还有,吃多少猎多少。”林飒说的很快。
    “听到了?弄只野猪吧。”李桑柔转头吩咐黑马。
    “好咧!”黑马愉快的答应一声,几步窜进了树林。
    “你们山上有酒没有?能喝酒吗?”李桑柔捅了捅米瞎子。
    “能,有。”米瞎子将已经冰凉的茶杯放到桌子上,“你晚上住哪儿?你们四个人,能吃得了一头猪?”
    “你不吃吗?”李桑柔扬着眉,看着米瞎子,一脸惊讶的问道。
    “嗯。”米瞎子似是而非的嗯了一声。
    “今天就在这里,找个地方凑和一晚吧。
    林姐姐,晚上跟我们一起吃饭吧,人多热闹,还有那位李师妹,也一起叫上。
    宋小师妹,还有她师兄师叔,离这儿远不远?能叫过来一起吃饭吗?算是我给他们陪礼了。”李桑柔从林飒看向米瞎子。
    “不远。”米瞎子站起来,“我去问问陶师兄,看看把你安排在哪儿合适。”
    看着米瞎子背着手往外走,李桑柔也放下茶杯,伸手指点了点一直出神的林飒,“咱们也去后面瞧瞧,一只野猪不一定够,再去打几只野鸡,炖个汤。”
    林飒犹豫了一下,跟着站起来。
    米师弟走了,这会儿她算东道主,总得有点儿东道主的样子。
    李桑柔走在前面,到了路口就问一句。
    转过两个路口,李桑柔脚步微顿,看着一直落后一步的林飒,伸头过去,仔细看了看,关切道:“你这么无精打彩,是因为输给我了吗?你是从来没输过?还是,输给了我,才这么难过的?”
    “我很好!”林飒强辩了句,随即泄气下去,“不是因为输,输赢是常有的事,是。”
    林飒的话顿住,李桑柔站住,侧头看着她。
    “我人情上不通,跟着前山的师叔师兄们学了半年多,下山历练了两回,都没什么长进。
    师父跟我说,我人情世故上不通,是因为我过于专心武术,师父说,只有专心一致,才能精于一道,做到极致。
    说我是这样,格致部的很多师叔师兄,也是这样,让我不必介怀。
    我一直觉得真是这样,人,若是精于一道,必定缺陷一处。
    可你就不是这样。”林飒看了眼李桑柔。
    “你这是夸我吗?我就当你夸我吧。”李桑柔转过身,接着往前走,“我会用弩这事儿,米宜生告诉过你没有?”
    “他没说,不过,我听说过桑大将军。”林飒跟在李桑柔后面。
    “嗯,箭无虚发。
    米宜生头一回见我扔小石头砸鸟儿,惊喜的手舞足蹈,说书上说的神箭手,竟然真有,竟然让他遇上了。
    后来,他天天早出晚归,用心算命,一个多月吧,骗了七八十两银子,找人打了这样一把弩给我。”
    李桑柔将左边袖子提了提,给林飒看缚在手腕上方的小巧钢弩。
    “第一次银子少,是一把铁弩,比这个大,不如这个好用,准头也差点儿。
    后来,我夺下夜香行,有了钱,重新打制了一把,就是这个。
    这把弩太小,箭很短,用来杀人的时候,只能从眼睛射入,直冲入脑。”
    李桑柔说着,抬手扣动扳机,往前几步,从灌木丛中拎起只肥大的野鸡。
    林飒忙跟上一步,去看那只鸡,那只鸡的鸡头,已经被小箭带走了半边。
    李桑柔拎起鸡,狭剑滑出,割在鸡脖子上,拧着鸡脖子放血。
    林飒急忙转过头。
    李桑柔放好血,将鸡塞给林飒,“拿着,这只肥,烤着吃最好,咱们人多,还得再弄两只。”
    林飒抓着鸡脚,眯着眼,顺着李桑柔的目光用力的看。
    李桑柔往前两步,两声轻微的咔嗒声后,又捡起两只,赶紧放血。
    林飒泄气的叹了口气。
    她一只也没看见。她眼力一向不错的。
    李桑柔将两只鸡放好血,密林深处,蚂蚱的惊叫声传过来,“套住了套住了,快快,放血放血!”
    “你那院子太小,哪儿地方宽敞?”李桑柔看向林飒,笑问道。
    “陶师弟肯定把你们安排在南边那个院子,那个院子地方大。现在过去?”林飒倍受打击,看起来倒比刚才好些了。
    “等黑马他们过来,一起过去吧,一头猪收拾起来,要些功夫。”李桑柔笑应。
    没多大会儿,大头和蚂蚱用一根粗树枝抬着头野猪,黑马甩着胳膊,气势昂然的跟在后面,从林里深处,一路小跑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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