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与老太太说了那话后,看向底下的人,不咸不淡的问:“你说是不是呀,状元郎?”
    底下的沈寒霁微微垂眸,眼神淡淡的回道:“臣与裕小王爷交好,但与清宁郡主交往不深,从未在意过郡主样貌如何。”
    太后微微挑眉:“那沈状元觉得你那妻子样貌如何?”
    沈寒霁回道:“在臣的眼中,内子淑丽,性子柔顺。”
    太后笑了笑,可随即笑意冷了下来:“这么说,清宁贵为郡主,还不足以进你的眼?”
    “臣不敢。”沈寒霁低眸道。
    “听你祖母说,是你要进宫见我的,说清宁害你发妻。”
    沈寒霁撩袍跪了下来:“臣斗胆让太后娘娘为内子主持公道,若不然,臣恐郡主一计不成还会再生一计谋害内子。”
    沈寒霁的话才出来,太后重重的拍了一张桌面,怒斥:“你可知诬陷皇室都是什么罪吗?”
    太后震怒,便是老太太的脸色都为之一变。
    沈寒霁却是面色未变,挺直着腰,镇定从容的回:“臣知,轻则杖责五十,重则开刀问斩。”
    “那你可还要向哀家状告清宁?”
    沈寒霁没有任何犹豫:“要。”
    若不告,只怕温盈最终难以逃脱梦中早亡的结局。
    他梦中既已经错过一次了,这梦外自然不能再错。
    她是他的发妻,他应当护她。
    ——
    温盈心系着沈寒霁在太后宫殿的事,以至于满园苍翠挺拔的树木,争相斗艳的奇花,珍草都无心观赏。
    也不知他和老太太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温盈正担忧间,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疑惑的声音:“你怎在这宫中?”
    是清宁郡主的声音。
    温盈握着帕子的手微微收紧。身后的人,是想要她命的人。
    很快,温盈缓下了心绪,挂上浅笑,转身朝着李清宁行礼:“见过郡主。”
    李清宁带着疑色又问了一遍:“你怎进宫来了?”
    说着的时候,目光落在了温盈身侧的宫女身上。
    这不是皇祖母身边的女官吗?
    面色顿时微惊:“你见了皇祖母?”
    温盈低垂眼眸,回道:“今日祖母进宫见太后娘娘,便带着妾身与夫君一同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
    清宁郡主可不信只是请安这么简单,忽然似乎想到了什么,瞳孔微缩,什么都没说,转身就往太后宫殿急急走去。
    温盈抬起头看向清宁郡主匆匆离开的身影,面色平静。
    原来清宁郡主也是会怕。
    温盈看向一旁的宫女,恭顺的问:“出来了有好一会了,不如我先行回殿外候着,也省得劳烦姑姑陪同。”
    宫女笑了笑:“状元娘子客气了,若是已经走累了,便先回安懿宫外先等候。”
    方才在殿中,太后不过是把温盈支出去罢了,如今在殿外等着,也并无什么干系。
    温盈到殿外时,清宁郡主竟然也候在殿外,未能进去等。
    李清宁看到温盈,脸上已难以维持笑意。
    清宁郡主大概猜出来了沈寒霁与温盈随着侯府老太太一同进宫的目的是什么了。若不是为了那件事,又怎么会来见皇祖母!?
    若不是这件事,皇祖母又怎会让太监传话,让她在外边等着?
    可要知道她平日来请安,皇祖母若有事,也会让她在偏殿先等着,那会像现在这样,直接在殿门外候着?
    这事是怎么暴露的?
    便是红箩,她即使被抓了,也绝对不可能把她给供出来!
    温盈盈了盈身,也在一旁等候。
    李清宁再看向一旁的温盈,眼中隐隐淬了毒。闭了闭眼,敛下眼底的狠戾,意味深长的道:“听说沈三娘子素来待在侯府,极少外出,也鲜少与高门贵妇往来。如今进了皇宫,见了太后娘娘,怕什么是该说的,什么是不该说的都不知晓,若是说了些不该说的,只怕极为容易引来灾祸。”
    温盈听得出,清宁郡主的意思是让她不要乱说话,不然她定要她好看。
    可都已经出手了,这威胁还有什么作用?
    温盈声音温和道:“妾身也只是向太后娘娘请了安便去了御花园,倒是什么话都没说,但夫君说没说,妾身就无从得知了。”
    李清宁微瞪双目难以置信的看入宫门,望向大殿的大门。
    她不信沈三郎会到皇祖母的面前状告她。
    可若不是那聪明的沈三郎,又会有谁能猜到是她指使的红萝?又怎能循着蛛丝马迹查到皇祖母这里来的?
    想到自己喜欢的人竟进宫状告她,这打击刺得她心底又疼又恨,紧绷着脸,双目也因这恨意逐渐发红。
    第35章 扳回一局
    清宁郡主脸上那备受打击与不可置信的神色落入了温盈眼中。
    温盈不想否认,她心底确实是多了几分畅快之感。
    她清楚得很,其实不管她现在有没有站在这里,清宁郡主该怨怒的,和该加害她的想法也不会因她躲开而改变。既然如此,她还不如在这,看她是如何被打击的。
    加害旁人的事被太后知晓许事态严重,可若与被自己所喜的人毫不留情的状告,二者比起来,前者便变得微不足道了,而这后者才是最能击溃人心的。
    温盈更明白。清宁郡主以为,她与沈寒霁夫妻关系冷淡,她便有机会趁虚而入。
    更以为,只要她这个正妻疯了,死了,她就能如愿的嫁给沈寒霁。
    可清宁郡主却从来没想过,就算沈寒霁有没有她这个妻子,都不会娶她。
    便是拿着刀子架在他的脖子上也不会,沈寒霁不是那等被人逼迫而会屈服的人。
    过了一刻后,面色寡淡的沈寒霁扶着老太太从殿中出来。一抬眸,便看到了宫门外边的温盈,以及清宁郡主。
    视线只是从清宁郡主的身上一扫而过,全然无视了她那双又怨又恨的眼睛,朝温盈走了过去。
    近乎到宫门,温盈才好上前搀扶老太太。
    李清宁一直红着眼看着他们跨出宫门,把她当做不存在一般,竟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给她。
    她大可斥责他们“放肆”,可这不是宫外,是太后的宫殿。
    温盈便是没看清宁郡主,都能感觉得出来她的眼神有多幽怨。
    李清宁看着他们三人离去,她愣是一个字都没有说。
    不一会,从殿中出来了个太监,行至李清宁的身前,恭敬道:“清宁郡主,太后娘娘宣您进去。”
    见清宁郡主紧盯着永宁侯府的人,便又喊了两遍:“清宁郡主,清宁郡主?”
    李清宁这才转回头,那双通红的眼眸把太监太监吓了一跳。
    太监担忧询问:“清宁郡主您没事吧?”
    李清宁闭上双目深深的呼吸了两口气,随即才睁开双眼,嘴角微微抽搐才能勾出笑意,声音因极其忍耐而发颤:“无事。”
    太监心中暗道这可一点都不像无事的样子,但也没有多加揣测,而是又说了一遍:“太后娘娘在殿里头等着郡主呢。”
    李清宁这才跨过门槛,走进安懿宫的宫门。
    入了殿中,朝着座上的太后福了福身:“孙女见过皇祖母。”
    抬起眼眸,目光不经意看到了桌面上的三盒熏香,下眼睑控制不住的抽搐了一下。
    太后淡淡的看了她一样,问:“可认得这三盒熏香?”
    清宁“扑通”的就跪了下来,眼泪顿时哗啦哗啦的落了下来,颤抖的喊了一声“皇祖母”
    太后不再像往常那边心疼的去把她扶起来,而是慢慢悠悠的端起茶水饮了一口,继而看向她。
    语气长缓:“清宁呀,你可知这宫中为何没人敢在香的上边搞花样来来勾心斗角,是为何?”
    李清宁只哭着,不敢回答。
    “那是因为都知道哀家容不得,为何容不得,估摸着你也不知道。”
    “皇祖母……清宁下次再也不敢了,你就饶过清宁这次吧。”
    太后没有理会她,继而说道:“你因长得像你的大姑姑,所以哀家疼你,但你却不知你大姑姑是怎么死的。”
    听到这,李清宁似乎也猜到了答案。
    “哀家刚进宫便极其得宠,那会有与我情同姐妹的妃子送了香,我起初用了觉得宁神清心,久而久之我便上瘾了,没了这香似乎总觉着不对。明明怀疑这香有问题,可便是怀孕时候,也是离不得这香,以至于孩子还没足月就出生了,身子骨自小就虚,仅十岁便被一场小小的风寒夺取了性命。”
    李清宁听到这些,神色有一会恍惚。
    太后眼神泛了冷,脸色勃然一变,沉着脸把桌面上一盒熏香拿了起来,直接砸到了她面前的地面上。“哐当”的一声,熏香盖子掉落,里边的熏香也撒出了一大半。
    疾言厉色道:“哀家疼你,可你倒好,偏要在哀家的心窝上戳刀子,用同一样的腌臜法子来害人!”
    太后盛怒,李清宁这才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惊惶的朝着太后磕头。
    边磕头边哭着认错:“皇祖母,清宁不知发生过这样的事情,请皇祖母责罚清宁。”
    太后冷声道:“这仅是一桩。另一桩,你竟然胆大包天的敢残害永宁侯府的人,你以为你是皇家便能草菅人命而来是不是?你以为哀家不敢夺去你郡主的头衔是不是?你如今的宠爱,哀家能给,哀家自然也能收回来,没了哀家的宠爱,你在所有公主的面前都得矮一截!”
    李清宁顿时哭嚎了出来:“孙女就是想要那沈三郎而已,就是想与他在一起而已呀!可为什么所有的人都不允我与他在一块,父王如此,皇祖母你也如此。”
    太后听着她这般疯言疯语,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恨铁不成钢的怒斥:“你贵为郡主,又长得貌美,要什么样的人没有?为何就偏偏抓着侯府的一个小小庶子不肯放手!?”
    李清宁抹着泪倔强道:“可我就是喜欢他,喜欢到容不得他身旁有别的女子!”
    太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前朝康平公主便是看上了个已成亲的书生。书生不愿从她,她便杀害其妻,用孩子威胁书生为她的驸马,结果呢?结果是书生成了她的驸马之后就与她同归于尽了。”
    说到最后,太后意味深长的劝她:“沈三郎便是被逼得娶了你,就算不与你同归于尽,也不见得会多瞧你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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