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活似主子的蛔虫一般,回道:“也就回来的第二日在亲家堂兄家与靳表兄见过一次。而回淮州的途中,靳表兄也没有单独寻娘子说过话。”
    沈寒霁瞥了一眼他,随而面容淡淡的看回那言笑晏晏的温盈,嘴角拉平,脸上毫无温色。
    他自是能看得出来她何时是假笑,何时又是真的开心。
    在这里看得虽不真切,但也隐约看得出来她此时的心情很轻松很惬意,开心也是由内而外的。
    看到画舫中的一个小姑娘指向自己,沈寒霁看向温盈,笑了笑。但下一瞬间,只见她手中的杯盏落了下来,隐约可见她露出来的惊愕之色。
    看到他,就好似震惊得被晴天惊雷给吓到了一般。
    通俗一些来讲,就好似是见了鬼。
    这一瞬间,沈寒霁的脸色暗暗的沉了下来,心头竟有些不是滋味。
    第40章 有辱斯文
    沈寒霁身姿挺立的站在湖岸边的榕树下,雪白的长袍广袖随风摆动。零星日光透过扶疏的枝叶落到了他的发上,白袍上,光泽温润。湖光潋滟,远远望去确实有那等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
    如同不可亵渎的谪仙。
    温府最小的庶女道:“看见了没,那是不是神仙!”
    这样的沈寒霁,任谁见了,都不禁的被其表象所迷惑,也难怪清宁郡主能偏执得似疯魔了样。
    这样的样貌和气质融合在一块的,世上着实难寻。
    温盈曾经也被他迷惑过,可时下却是一点都没有他被迷惑,反而有些烦躁和怒意在心底滋长。
    难能偷得余生半日闲,他竟然在她最闲适惬意的时候出现在淮州!
    也是他答应过她的,让她回淮州静一静,可如今呢?
    他这个人都已经出现在跟前了,他当初还不如不应她要独自回淮州的要求呢。
    她这才回来的第三日。余下还有一日半加上回途的三日,她还有余下的四天半呢。惬意的时光竟这么白白的浪费了。
    船上的温燕看清了岸边的人,惊呼道:“那不是姐夫吗?!姐夫怎么会在淮州,不是说了不来了吗?!”
    温盈听着温燕吵闹的声音,只觉得头痛,一口气堵在胸口处,呼不出来,更咽不下去。
    因姊妹几人都往岸上看去,谁都没有注意到温盈有片刻的不对劲。
    船靠岸的那半刻,温盈强迫自己调整了自己的情绪。起码,在姊妹的面前不能露出一丝端倪。
    上到岸上,温盈自船上下来之时,船摇晃了一下,身子也跟着一晃。这时在岸头的沈寒霁几步迈了过去,握住了她的手腕。
    温盈抬起头看向他,微怔了一下,但随即挂上了在旁人眼中无可挑剔的惊喜笑意。
    从船上下来,站稳后,佯装惊喜道:“夫君不是说不得闲吗,但怎么来了?!”
    温盈的惊喜之意似乎是溢于言表,若非在湖岸上看到她见到他那一瞬间的表情,沈寒霁都差些相信了她是真的很惊喜。
    沈寒霁面上也是挂着温柔的笑意,解释道:“圣上来了口谕,下个月初七在宫中设下宫宴,宫宴时再另行安排官职,如今我还有小十天的空闲时日,所以便来了。”
    “可夫君不需应酬了吗?”
    “应酬再多,也须得来看看岳父。”沈寒霁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似乎很真诚。
    听着他这道貌岸然的话,本就因那什么熏香而情绪容易陷入焦躁的温盈,心下更是烦躁。
    温家姊妹已全部从船上下来了,拘谨的站在了一旁,都福了福身朝着沈寒霁喊了一声:“姐夫。”
    沈寒霁朝着她们温和的笑了笑,问:“我是否扫了你们的雅兴?”
    几个姊妹连忙摇头:“没、没有。”
    几人都是见过沈寒霁的,唯有七妹记不大清他长什么样了,所以才会错把他当神仙的。
    沈寒霁看向温盈,浅浅微笑:“那我可扫了阿盈的兴致?”
    温盈心底烦躁,面上若无其事的笑回:“未曾。”
    因沈寒霁的到来是意料之外的事情,所以也没有继续游湖,更没有按照原先打算定好的计划,先去游湖再去青山寺赏睡莲。
    回府时,自是夫妻二人同坐一辆马车。
    上了马车后,温盈的笑意就有些挂不住了。索性转头卷起窗口的帷帘,用窗钩挂住,手肘再支着窗楣,手背支着下颌,面色淡淡的望出窗外。
    沈寒霁也未曾在这个时候与她说话,只是她看着窗外,他看着她罢了。
    沈寒霁知道她不喜。
    他答应过她,让她自己一个人来淮州,现今却是他出尔反尔,她有所不悦也是应当的。
    只是沈寒霁未曾想过,她竟如此的不希望在淮州见到他。
    思及到此,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一路无话,约莫小半个时辰后回到了温府。
    因早已有下人回府中通报大姑娘的夫婿来了,所以季氏也让人把这消息快快的送到了温父那里。
    温府看重沈寒霁,所以等温盈他们回来时,温父与季氏都已经在府外等候了。这架势比起温盈回来的那日不知隆重了多少。
    沈寒霁现在虽只有功名在身,还未有官职在身。且哪怕日后有了官职,可能品阶也不高。
    但架不住他是永宁侯之子,架不住他那连皇上都赞叹过的才华。
    如此,还望着女婿能帮一把的温父,自然是把这女婿当成了座上宾。
    温盈见他的父亲态度热络,看在眼里好似沈寒霁才是他亲生的,而她则是他那儿子娶回来的。
    温盈面上含笑,心底却是冷漠旁观。
    “贤婿不是说不来了吗,怎又来了?”入了厅堂,落了座,温父疑惑的询问。
    沈寒霁莞尔一笑,语调闲适:“先前未来,是未能确定圣上何时有面圣的圣谕,如今圣谕已下,也有了空隙来拜访岳父。”
    温父笑容满面,心底因女婿这话而大悦,可嘴上依旧说道:“贤婿若是忙的话,心意到了便可,也不一定要亲自前来。”
    婢女适时的上了茶水,沈寒霁端起茶水浅饮了一口,放下杯盏,理了理宽袖,不疾不徐的道:“岳父是娘子的父亲,更是小婿岳父,来拜访也是作为晚辈的礼节。”
    站在一旁的温盈低眸看了眼从容自若应对自己父亲的沈寒霁,思索也飘远了。
    方才只顾着沉闷了,也未多加思索沈寒霁为什么也来了淮州。他方才说的理由,她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若他真的是看重礼节,那么梦中三年也不至于只来过一次淮州。
    且说他在金都有所应酬,不能前来,这也不过是她要求自己一个人回来,不要他前来的理由罢了。
    那他现在来淮州的原因是什么?
    温盈百思不得其解之时,有下人通传靳家姨母与靳表公子,还有表姑娘一同来了。
    大家都有些意外。
    季氏反应了过来,在一旁笑道:“今日怎就这么凑巧,都一块来了。”
    沈寒霁听到靳表公子时,眸中划过一丝不悦。但嘴角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询问季氏:“靳表公子可是去金都考入了大理寺的那位?”
    季氏笑着应:“正是我那大外甥。”
    回答了之后也不知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神微微闪躲了一下。
    待沈寒霁目光移开后,季氏心里头有些忐忑的看了眼温盈,又看了眼她的夫婿。
    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便是盈丫头都不知道她自己当初差些就要与靳家定亲的事情,她的夫婿更不可能知道。
    两年前,靳琛母亲见温盈长得好看,性子又温顺,是适合做儿媳的人选。在问过了自己儿子后,便时常让季氏回娘家时把温盈也带上,让两个年轻的人多些相处。
    温盈去过两次靳家后,季氏准备把这事告诉她前,金都永宁侯府就派了人来提亲。
    权衡之下,自然是侯府的亲事靠谱,再者这永宁侯府的亲事,谁敢轻易的拒绝?
    为了个继女,着实没必要得罪永宁侯府,更何况是一门她求都求不来的好亲事。若是她女儿当时有十五了,这婚事也轮不到温盈。
    故此,温盈与靳琛也就是这般的有缘无分。
    如今她的这姐姐和儿子都来了,可别说漏嘴才是呀。
    温父不察妻子的心思,而是问:“靳琛和温霆没有给贤婿添麻烦吧?”
    一口一个贤婿,叫得好不亲切。
    沈寒霁回道:“未曾,我二位也极为聊得来,既然靳表兄也来了,不若也把温堂兄请过来。”
    这时季氏道:“我现在去吩咐人去把阿霆和大嫂请来,晚上一块吃个饭。再顺道也与我那姐姐聊聊,让阿琛来与你们一同聊。”
    季氏自厅中离去。
    厅中也就沈寒霁与温父聊。但基本是温父说,沈寒霁听。
    不一会,靳琛自厅外走了进来,朝着温父拱手一拜:“外甥见过姨父。”
    沈寒霁自位上站了起来,待他行礼后看过来,二人相互一拱手作揖。
    温盈见他们人多了起来,也不便再留下,便说了声去见姨母后,退出了正厅。
    出了屋子,去了季氏的院子,发现靳家表妹在院子中与温燕说话,便走了过去,靳表妹喊了声表姐。
    温盈点头后,问温燕:“姨母与母亲呢?”
    温燕道:“母亲和姨母在房中说话呢,让我们两个在外边聊天。”
    二人想必在说些私密的话,温盈思索了一下,道:“那我晚些时候再过来与姨母请安。”
    随而回了所居的院子,回了房。
    温盈有些疲惫卸下了带着笑意的面具,随后坐在床上,依靠着柱子闭眼缓一缓现在的情绪。
    也不知是不是那香的问题,她几乎从未有过像现在这般想要骂人的冲动。现在何止想要骂人,都有种想要把扇子砸向他那笑脸的冲动。
    门扉门轴转动的声音传来,温盈以为是蓉儿端了水进来给她净手,便没有理会。
    可人进了屋中片刻后却没有声音,随即有清清冷冷的气息拂来,温盈睁开眼眸,与那双清润却蕴含着冷清的目光对上。
    温盈站了起来。
    没了旁人,温盈才面色平静,语气淡淡的问:“夫君答应过我,让我自己回淮州的,今日又怎的出尔反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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