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人到底在哪儿, 我第一次来, 不知道入口在哪儿,你们派个人来接我啊。”
    男人叫嚷着。
    “你们把场子建在这儿干什么,我刚刚来的时候还看见了教堂和道观, 你们搁这儿作法呢...也对,你们搞的那些东西,跟作法差不多。”
    车厢后部传来几个人的喊话声,男人放下电话后,转朝后应答。
    谈话声隔着车门和雨幕,断断续续,就像是道观里信号不好的电视机,含糊不清。
    但身旁的符与冰似乎听到了所有的内容。
    “他们在找刚刚受伤的那几个人,听他们的语气确实是医院里的人,跟废车厂的联系人也显然认识。”
    黑伞下,符与冰的声音响在了耳畔。
    “阿姐,你要跟过去吗?”
    还没来得及回答,另一边跑来两个熟悉的人影。
    蓝衬衫和绿衬衫顶着雨跑到车前,大声叫嚷。
    “院长怎么派你们这群新人来?连地方都不认识?”
    “废话...你以为医院里是吃闲饭的,能调出我们几个闲人就已经不错了,还给你们上门·服务,你知不知道把这些设备搬来搬去有多烦?你们的场地到底在哪儿,找半天他妈的也没看到个毛影子...”
    “跟我来,场地不在地面。”
    说到这儿,蓝衬衫的嗓门儿低下去。
    “在地下...”
    车轮缓慢转动,跟在蓝衬衫和绿衬衫后面挪。
    直到后视镜照不到人影,赵戈和符与冰才跟了上去。
    救护车绕了一圈,开到废车厂的后门。
    后门内几乎堆满了废车,毫无章法地堆叠在一起,像是用废车建造起一个铁林子。
    走进废车堆叠的洞穴,蓝衬衫和绿衬衫掀开一大块铁板,“嘎吱”一声发出刺耳的声音。
    他们用手撑着地面,身体一矮,消失在铁板之内。
    铁板下传来声音。
    “走。”
    救护车上跳下六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拿着仪器跟在两人身后,接二连三地消失在地面。
    最后地面之下伸出一只手,用力地把铁板从里面重新扣上。
    沉闷的一声铁板声落下后,站在废车洞穴外的符与冰收起手中的伞。
    赵戈和他一起弯腰走进废车构成的洞穴。
    铁林子最底下是三个庞大的卡车,支撑着上面的小型车辆。卡车是树干,瘪破的小车就是卡车的一根根枝蔓。
    一走进去,一股浓厚的铁锈味传来,掀开铁板后,刺耳的“嘎吱”声再次传来。
    响声空荡,入口显然离地面很远。
    脚踏上地下镂空的楼梯井,越往下空气越厚重,光线也越来越暗。
    黑暗中赵戈只能听见自己和符与冰的呼吸声。
    沿着楼梯井往下,大概过了三分钟后,光线终于再次亮起。
    符与冰先落下平地。
    赵戈接着往下走进光亮处,身体一个踉跄,符与冰伸出手撑住她的后背。
    脚下踏着的是柔软的红毯。
    光亮来自于一条被红毯铺盖着的长廊。
    长廊长到看不到尽头,天花板上是如同水浸泡过的光。
    沿着红毯的线往前走,长廊的墙壁上挂着各种画。
    虽然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画,但画上的肖像是重复的,一共是三个人。
    第一位是个男人,穿着棕色的大衣,看上去三四十岁,眼睛上戴着眼镜儿,肖像画底下写着‘著名企业家’。
    第二位是个老先生,穿着白色大褂,慈眉善目,名字后缀是‘第九医院院长’。
    最后一个人是位看上去只有二三十的姑娘,十分眼熟,肖像下写着‘爱心代言人’。
    看到最后一个人的肖像后,赵戈眼皮一跳,直接说出了声。
    “玉树姐姐。”
    癞皮大爷最喜欢的玉树姐姐被挂在了墙上,表情却跟电视上的亲切不同,有种疏离。
    空洞的疏离感。
    红毯的尽头是大堂,以及错综复杂的房间。
    地底下有种烧着的草药味,闻久了让人觉得有些晕。
    交谈声和脚步声从不同的角落传来,正走到大堂,后门立马走来一群人。
    身后的符与冰立马拉着赵戈躲进帘子后。
    帘子后的空档处摆着各式各样的长柜子,人群越来越接近,而他们的脚显然露在帘子外。
    赵戈打开一个就近的柜子,反手拉着符与冰走进去。
    进去后才发现柜子里堆满了东西,容下他们两个人非常困难。
    身体几乎是挤着塞进去的,一进去后就无法动弹,关上门时门“嘎哒”一声,在安静的大堂里显得十分清晰。
    “谁?”
    脚步声立马靠近。
    心立马提起来,赵戈屏住呼吸。
    有人掀开帘子靠近,她僵硬地扭头。
    柜门上有镂空的条纹,透着微弱的光线,一个熟悉的人影靠近。
    眼神对上。
    马尾辫女生打开柜门后张大嘴,愣了愣,而后用力地再把柜子关上。
    大堂的其他人问出声。
    “什么东西?”
    “没什么...”
    马尾辫一边喊一边把柜子用力扣上。
    “柜子里的酒倒了。”
    柜门“嘎达”一声被锁上,马尾辫女生匆匆离开。
    整个大堂里的脚步声往门外退潮,大堂的灯也被“嘎达”关上。
    瞬时之间,黑暗笼罩。
    速度快到赵戈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锁在了这狭隘的黑暗里。
    狭隘到她和符与冰手挨着手,脚挨着脚,完全没办法挪动。
    她几乎能听到符与冰的心跳声。
    “那什么...”
    赵戈不自在地往柜子角落躲,试图让狭隘的空气不这么凝滞。
    “酒味真浓。”
    整个柜子除了他们就只有酒。
    浓郁的红酒味,铺盖着袭来。
    “嗯。”
    黑暗中符与冰的声音很低。
    酒味浓厚得仿佛连嗓音都被发酵了。
    第二十六章   二六黑
    太近了。
    近到符与冰的声音仿佛响在了脑海里。
    一抬头就能对上呼吸。
    柜门被锁上, 又出不去。
    一挪动,只会更加拥挤。
    空间被红酒味填得密不透风,有些缺氧。
    气氛沉寂到让思想都快凝固。
    “你...”
    赵戈才开口, 大堂的门口又传来脚步声。
    这次不是一群人,而是一个人。
    听脚步声是个行动不是很快的男人, 他走进来后没有开灯,而是拉开了帘子。
    帘子拉得不大,但脚步声越来越近,手一掀开,拉开了红酒柜前的帘子。
    柜子里的赵戈绷紧后背,帘子被拉开,男人的脚步声却没有停留。
    咫尺之近。
    赵戈眯起眼睛, 视线透过柜子镂空的条纹往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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