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凛抽出时间来看了程获一次,程玉酌坐在他床前,给他紧闭的嘴里艰难地喂药。
    程玉酌额头上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
    赵凛瞧着心疼,抽出帕子给她轻轻擦了擦汗。
    程玉酌谢过要接过帕子,赵凛却不给她,只自己替她擦着汗。
    “累不累?让小棉子过来帮你。”
    程玉酌摇摇头,“是我做姐姐应该的。”
    赵凛还是让小棉子过来了,拉了程玉酌的手,“襄阳那边来人了,是襄王妃的人,你最好亲自过问。”
    他看了一眼程获,“他眼下这个情形,真不好说能不能听进去。”
    程玉酌微讶,跟着赵凛出了门去。
    来的确实是戚婧身边的人,且是近身伺候的陪嫁奴婢,此人得知程获昏迷,便把事情告知了程玉酌。
    “… …王妃这病像极了有孕,可不是。这病奇怪,能不能治好大夫还说不好,那大夫说是若一点一点摸索着治下去,许是有机会,可治病免不了解除假孕的症状,襄王不想让王妃让戚家知道王妃未孕,便不肯治。
    王妃当时一概不知,是后来奴婢从大夫身边的药童处偷听来的,奴婢不知道是真是假,没敢告诉王妃。但王妃惦记着程爷的解药,趁着王爷不在偷去了王爷书房,一次未找到,又去了另一处找寻,谁料解药刚找到,就被王爷发现了。
    王妃掖了解药给奴婢,还是引起了王爷怀疑,但王爷以为王妃是知道了假孕的事情,反而自己说漏了嘴,正同大夫身边的药童说的一样!奴婢当时等在外边听见了两句,王妃明显激动,王爷声音却冷得厉害,不许她说出口。王妃是保证不说的,但王妃离开,王爷在后面看王妃的的眼神特别吓人… …
    奴婢当时就觉得不对,黄昏时分,王爷就让人围了王妃的院子,对外说是王妃有孕不能打扰,可院子里全都是带刀的人,王妃的陪房全都被抓起来关在了一起,奴婢惊吓从狗洞逃了躲在暗处… …当天晚上,院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第二天,王妃没了… …”
    襄王妃没了,秘不发丧,同戚家还说着戚婧怀孕的事情。
    程玉酌听得心中作痛,戚婧的死因没人知道,可又是那么明显。
    程玉酌勉力压下心中酸楚,转头寻到了赵凛。
    “襄王虽然秘不发丧,可戚婧没了,纸包不住火,戚家很快就会知道了,到时候联盟定是要瓦解,我想,襄王可能在此之前就会起兵造反。”
    赵凛闻言惊讶地看了程玉酌一眼。
    他没想到程玉酌竟然能从戚婧的事情里,看出来襄王接下里的动作。
    他一直以为她是金玉宝货里的行家,没想到竟也有战场上见微知着的本领。
    “阿娴,你真让我意外。”
    程玉酌不敢领功,赵凛告诉她。
    “你说的不错,襄王已经起兵造反了。”
    程玉酌没有太惊讶,只是不明白赵凛为何还坐在这里同自己说话。
    赵凛明白她的心思,无奈地叹了口气,嗤笑一声。
    “他打着太子要造反的旗号,而他所谓的要造反的太子,并没有从朝廷要来兵。”
    赵凛眼睛眯了起来,“襄王眼下已经占领了襄阳城向东进发,朝廷也该调兵与我了,只是不晓得还要等多久。”
    赵凛向朝廷要兵多久了,程玉酌一清二楚,与其说是朝廷不调兵,不如直接说是皇上不放心太子手里有兵。
    襄王打得就是这个差。
    程玉酌去看赵凛的神情,赵凛朝她笑笑,“阿娴不必替我担忧,同襄王周旋多时,我会仓皇逃窜吗?那是笑话。”
    他嘴角有笑,眼神凌厉。
    程玉酌说不清是放心还是不放心。
    … …
    可事情的发展,却越发朝着对赵凛不利的方向而来。
    兵部出了调令,五军都督府调兵,临时集结平叛襄王之乱,可不论怎么调兵,同太子赵凛一点关系都没有。
    太子没有得到一兵一卒,而襄王却联合在老家信阳养病的镇国公,一举拿下了自襄阳到信阳,五六座城池。
    所谓的镇国公重伤卧床养病,竟然是镇国公的障眼法!
    此人假借养病的名义调配自己手下的流寇人手,甚至连襄王都不知道。
    襄王起兵造反,他趁众人不备,迅速接应,襄军一时气势大振,连连拿下数座城池!
    杨柏泉都急了起来。
    “殿下,襄王这是奔着殿下来了!拿下了殿下,国之基石动摇,朝廷豁出一条口子,对他可是大利!殿下没等来调兵,还是尽快避开,这徐州乃是兵家必争之地,殿下不应久留!”
    赵凛嗤笑了出来,“先生让孤堂堂太子,在襄王造反的阵势下苟且?”
    “臣万万没有此意!朝廷不调兵给殿下,殿下也没法同襄王对付啊!”
    赵凛不由地抬眼看向北方,京城的方向。
    “先生,孤不能走,孤做太子三年下不被天下百姓熟知,尚不比先太子受朝臣称赞,如今襄王霍乱,孤再临阵脱逃,百官和百姓如何看孤?作为一国太子岂非失了威严?日后,又如何坐稳这江山?”
    杨柏泉一时被问住,可他惆怅道:“殿下手里没兵,这是皇上不让殿下插手的意思,殿下若强行调兵,只怕皇上要猜忌殿下了!”
    “猜忌… …”赵凛叹了口气。
    “皇上是君,孤是臣又是子,便是孤不插手此事,皇上就会没了猜忌吗?”
    “可到底少了许多… …”
    赵凛摇头,“孤今年已至弱冠之年,入朝堂议政就在眼前,就算没有平乱襄王之事,皇上也会平添猜忌吧?”
    新老皇权交替,至始至终都是对皇帝的挑战。
    杨柏泉不再多言了,重叹了一气.
    “但愿皇上只是被身边人蒙蔽而已… …殿下既然下了决定,准备如何?”
    这场仗要不要打已经定下,接下来就看怎么打。
    程玉酌端茶进来的时候,正听见赵凛同杨柏泉细细分说自己的设计。
    他在舆图上点画着。
    “… …孤自此处制造混战假象,对外便说是襄王先锋精兵偷袭太子南巡大驾,孤以自保为名义调配人手,再以太子亲兵暗中袭击襄王侧路,打他措手不及… …”
    杨柏泉大惊,“这如何使得?!太子亲兵是专为护卫太子,殿下怎么能失了亲兵?!”
    “孤先已制造假象让卫所来护卫,只要有兵护驾,差别不大。”
    “怎么会差别不大?殿下亲兵可是京中精兵
    ,地方卫所怎么能比… …”
    赵凛抬手止住了他。
    “不以奇招制胜,便只能任人拿捏,孤要下这盘棋,就得拿出下棋的态度!”
    杨柏泉不再多言了,眉头拧在了一起,显然是为了太子这一险招发愁。
    程玉酌从旁听着,也跟着揪起了心来。
    她想起曾在宫里听到的话。
    先太子既是嫡子又是长子,为人仁善,广怀慈心,敦厚有礼,是朝臣心中的完美储君。
    可先太子薨了,太子赵凛继位。
    他虽也是嫡子,却同先太子性情全然不同,没少被朝臣挑剔,皇后因此经常惆怅,想让太子多参与朝政,而皇上又总说太子年轻,同朝臣纠缠不过,更不容易被朝臣接受,一切等太子南巡之后再说。
    皇上所言不无道理,可太子如今人在南巡途中,发现襄王谋逆,却手无寸铁!
    这等情形确实该回避自保。
    可他却要居险地、用奇招也要同襄王斗到底!
    这又是何等气魄?
    程玉酌心下泛起涟漪,她几乎可以想见,这三年他顶着太子的名头,却被宫中和朝臣所压所制约,以他那样的性子,是怎么忍受过来的?
    程玉酌轻轻放下了茶盅,赵凛目光定在舆图之上,根本就没有发现她。
    “… …等襄王自乱阵脚,孤要亲自入战,好好会一会这位皇叔!”
    杨柏泉已经听得满头大汗,“殿下真是屡出奇招,可着实太多风险,臣心惊胆战。”
    赵凛并不在意地笑笑。
    “一将功成万骨枯,若功不成,孤也是万骨中的一具,也比做个傀儡君王强。”
    杨柏泉又说了什么程玉酌没有听,她撩了帘子出了门,抹掉了眼角不知何时溢出的泪。
    程玉酌去了程获房中,守了他一个时辰,终于等到他醒了过来。
    程获人有些浑噩,程玉酌给他喂了些水才清醒些。
    程玉酌瞧着他的样子,心中疼惜,有些话在嘴边打转,被他看了出来。
    “姐,你有什么事只管告诉我便是。”
    程玉酌叹了口气,到底还是被戚婧的人带来的消息告诉了程获。
    程获听完手下紧紧攥了起来,手背上条条青筋暴起。
    他咬着牙问程玉酌,“襄王是不是已经起兵造反了?!”
    “是。”
    “果然… …他怕阿婧偷偷告诉戚家人假孕真相,直接杀了她灭口,她死了秘不发丧,戚家人不会知道,襄王就用这个时间做最后的准备!我太了解襄王了!他不会容许有一点差错,若有差错,还不如做绝到极致!”
    程获说着,喉头又是一阵抖动,程玉酌怕他再激动吐血,刚要说什么,他却从床上坐了起来。
    “一命抵一命… …我要襄王的命!”
    程获站了起来。
    “太子殿下在何处?我愿为太子殿下鞠躬尽瘁
    ,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程玉酌看着自己弟弟高挑而坚定的身影。
    她早已料到,从她决定要把戚婧的消息告诉他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了。
    程玉酌忍着鼻头的酸意,上前拉住了程获的手。
    “阿获,姐姐不要你肝脑涂地,姐姐要你败了襄王,好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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