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是断绝联系。”陆珊深呼吸了一口气,看着自己那不敢出声的儿子:“请你答应,否则我会报警抓你。”
    “周安已经成年了。”钟霖淡淡瞥着一身强势的女士:“你尊重一下他的意见,哪怕我答应你的要求,他呢?”
    本来不想说这些,只是想让周安顺利在自己妈妈面前脱身,不会再为这件事烦恼。可是陆珊对周安的态度,让钟霖觉得不爽。
    “……”陆珊没想到他还教训起自己来了,顿时转头看着周安:“安安,你自己说,你要怎么处理这件事?”
    他一直的沉默被陆珊当成害怕和愧疚,想必也不敢再继续坚持做这种异类。
    可惜她猜得不对,周安苦笑了一声,觉得自己很贱,明明钟霖都不想公开跟自己是情侣关系,他还是说:“我喜欢他。”
    钟霖微微惊讶地看着他,然后听见陆珊说:“你,我没想到你这么让人失望,你的自尊自爱呢?”她生气的不是周安喜欢男人:“你喜欢谁都行,但是麻烦你喜欢一个同样看重你的人,行吗?”
    周安被抓住的当下都没有哭,被陆珊说了这句之后,眼泪顿时啪嗒地掉下来。
    一个重情义又细腻感性的大男孩,击垮他的是从妈妈口中说出来一针见血的话,也是折磨他最深的事实。
    想象跟现实的差距有多大,钟霖现在终于知道,他以为自己可以很冷静地处理这件事,结果就是周安一哭全抛之脑后。
    他立刻抱着被骂惨的少年,把他的头按进怀里,再来反驳周安妈妈的话:“这位阿姨,我很看重安安,其次就是,麻烦你别拿对下属的那一套来对安安,他很努力很懂事,你作为一个妈难道不知道吗?”
    待在他怀里的周安,闻言顿时觉得不那么难过了,就像受伤的孩子找到了家,用力地抱紧对方:“钟霖,别怪我妈,是我们不好。”
    “我们没有不好。”钟霖很快地说,不管过程怎么艰难,结局怎么失败,他得承认遇到周安是这辈子最不后悔的一件事。
    陆珊刚才判断钟霖不看重周安也是情有可原,她现在才真正看到这个青年的情绪。
    “如果你看重安安,就应该知道现在这个阶段对他来说很重要。”她稍微平静下来,冷静地跟他们分说:“现在不是谈恋爱的时候,安安,而且我也不希望你跟同性走在一起……你能明白吗?”
    周安还没说话,钟霖又怼上了:“别那么迂腐,喜欢谁就选择谁,如果做人连这点选择都没有,那还活着干什么?快去死了算了。”
    他这个想活着选择的,偏偏早几年前就死了。如果真能正正经经地活着,他何必这么患得患失。
    “钟霖……”周安趴在他怀里心惊胆战,这样跟长辈对着呛太出格了。
    “说得很潇洒。”陆珊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地抛出来:“你能给安安正常的感情生活吗?不受别人歧视?能给他一个公平的环境?包括你的家人?那晚年怎么办,要是你比安安先走,谁来照顾他?”
    钟霖一个一个地回答她的问题:“首先,我没有家人,没有人会反对我跟安安在一起。其次,感情是两个人努力,他选择我,我当然会尽量保护他,但是他也要为这份感情承担责任。完全不受歧视,我做不到,每一个喜欢同性的人也做不到……”
    “那晚年呢?你照顾安安一辈子?”陆珊咄咄逼人:“你比安安大多少岁?假如你中途离开了,他连亲人都没有。我会老会离开,我不希望看到他最后孤零零的一个人!所以,结婚生子是必要的,你少跟我扯什么随心所欲,选择自由,活在这个世界上,谁都不自由,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了。”
    她说:“你成熟点吧,别害人害己。”
    这里的每一个问题,钟霖都能理直气壮地反驳回去,并且附加一枚冷笑,但是……陆珊戳中了他的痛处,他无法保证自己能够一辈子照顾好周安。
    别说一辈子了,连一年的保证都给不了。
    所以他才建议周安不要说开,不要把事情复杂化,这样还有默默后退的余地。
    周安听着两个心系自己的人,在歇斯底里地争吵着,内心一阵茫然失措。
    钟霖和陆珊他都想要,这是他生命中很重要的两个人。
    时至今日,不,或者说很多时候,周安都感到拥有是一件很奢侈很艰难的事情。
    那些别人很容易获得的……家庭和谐,到了年纪就结婚生子,和喜欢的人白头偕老,这些太难了。
    钟霖松开手臂,他一辈子任性和理性都用在周安身上。曾经不顾一切地任性夺取,现在理性地放开:“我暂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什么?”周安喃喃道,看着他:“钟霖你说什么?”不是说做鬼都要缠着自己么?
    “……”钟霖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要是连做鬼的机会都没有,拿什么去缠着?如果能做鬼的话,那当然最好。
    作者有话要说:  钟霖的愿望:希望死后能变成鬼:)
    周安安:冷热交替的日子,没谁了……
    第49章 都是因为爱
    身为被妈妈一个人带大的单亲家庭孩子, 哪怕是陆珊的语言确实比较独裁,周安都没有怪过自己的妈妈, 他知道陆珊只是担心自己的儿子, 完全情有可原!
    但是周安不理解,钟霖为什么会被这些大道理说服?
    “妈,那么遥远的事情, 我现在不想去考虑。”他首先对陆珊说出自己的想法,然后瞪着那个放开自己的男人:“几十年后的事情,拜托你现在别胡思乱想行吗?”
    “……”钟霖有一瞬间的不确定, 他的瞳孔是涣散的, 耳朵边, 一边是陆珊的声音, 一边是周安的声音。
    “周安!”陆珊憋得满脸通红,在她眼中,自己的儿子现在是倒贴的那一个, 她这么要强的一个人,怎么能忍受周安这样做:“你执意要喜欢他?那你还要我这个妈吗?”
    周安说:“我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为什么一定要我选择?”
    被最亲的人推上两难的境地,他心里很难受。
    望着儿子通红的双眼,陆珊也很难受,但是恨铁不成钢的情绪更胜一筹,她说:“我没有不让你喜欢,只是让你别失去了自尊, 你现在像个人吗?他尊重你吗?尊重我吗?”她也哭了,从来没想到,周安心中的天平不是向自己倾斜的。
    “我很失望!”陆珊第一次对自己的儿子这么失态。
    客厅吵闹成这样,一直待在陆珊房间里的何潇,早就听见了。他发现失态越来越严重,到了白热化的地步,思虑再三之后决定打开门出来。
    “抱歉。”迎上各位的注目,何潇首先道歉,然后看着陆珊:“陆珊,你先冷静一下,让我跟安安说几句吧。”
    眼下陆珊已经顾不上丢脸,她抹着眼泪转身走到沙发上坐下,偏着头不看周安。
    何潇叹了口气,目光移向周安和钟霖,最后落在钟霖身上。确实是一名很出众的青年,只是看起来不好相处,周安跟着他要吃苦头。
    “安安,叔叔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这件事情,你自己心中有数。”他轻声说:“先好好地考虑几天,然后你自己把这件事处理得漂漂亮亮,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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