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她再次问,紧绷的声音从齿缝间溢出来。
    对面的男人神色不变,微垂着眼睛,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搅拌着汤药,但动作明显慢下来。
    他抿着唇,颤抖着唤她的名字,“阿芷,我是谢长绝。”
    陆心水不信,对席苍的恨意与爱意交织成一团,令她难以自控。
    她扑过去死死拉住他的衣领,她听见自己近乎失控的低吼,沙哑而凄厉,“你是不是他?是不是?”
    他在她的眼里,看到了痛楚,憎恨,煎熬,厌恶,唯独没有他想要的那份情绪。
    哪怕有一点也好啊……
    哪怕有一点……
    谢长绝眸中起了层雾气,可他直视着她,“他是谁,你希望我是他吗?”
    “你说话!究竟是不是他?回答我!”陆心水摇着头,眼泪流进嘴巴,模样狼狈。
    谢长绝沉默的盛起一勺汤药,缓缓递到她嘴边,她眼都不抬,直接把勺子打翻在地。
    寂寂的深夜,二人并不算小的动静,很快就吵醒了睡在隔壁的阿凤。
    其实在他们两个人说话时,她便醒了过来,并非有意要听,实在是家里的土屋,隔音不好。
    她听到那个女人冲他撒娇,他口吻里的那种宠溺,全然不像是白日里的那个他。
    她用被子蒙住头,不想再听,就在这时,女人压抑的哭声,清脆的破碎声,先后响起。
    阿凤知道她不该过去,可是却鬼使神差的叩响了房门。
    “谢公子,谢夫人……你们怎么了?有没有事啊?”阿凤没来由的紧张。
    问出话好半晌,都没有人回答她,她鼓足了勇气,推门进入。
    房间里正剑拔弩张。
    勺子碎成了好几瓣,七零八落的躺在地上,而床边的两个人,彼此僵持。
    陆心水红着眼睛,可怜兮兮的瞪着他,对面谢长绝的状况,也十分不好。
    他脸色铁青,那双满是哀伤的眼,此刻漆黑深沉,望不见底,捏着瓷碗的手上,青筋狠狠突起。
    “出去!”陆心水沙哑着声音叫,可她嗓子太疼了,气急之下,竟然又狠狠咳嗽出来。
    腥咸的血气上涌,她控制不住,哇的大口血吐出来,刚换的干净衣服,身前又满是血。
    阿凤见状吓坏了,哆嗦着走上前,她取出帕子给她擦,却被谢长绝扣住了手腕,夺走了帕子。
    “出去。”男人声音很冷,冷的叫人打颤。
    阿凤毕竟年纪小,从未见过气场如此强大的男人,登时愣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陆心水双手捧着血,低头怔怔的看着,谢长绝放下药碗,轻轻给她擦拭衣服。
    她对他无比厌恶,怎么会乖顺呢?
    在他靠过来时,就拼命挣扎,他一碰到他,她就用头不管不顾撞过来,做出一副玉石俱焚的样子。
    阿凤喃喃的道,“谢夫人……”
    谢长绝扣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往后一推,眼看着她快要跌到床上时,他揽住了她的腰身。
    他冷着脸将她转过身去,然后抽出腰带,绑上了她的双手,随后放到了床上。
    男人在力量上,天生具有优势。
    陆心水气愤却无可奈何,她狠狠的咬牙,怒声骂道,“放开我!”
    她的腿还不安分,不停的朝他踢过来,他眸色不变,平静将衣角撕成布条,困住了她的腿。
    陆心水彻底像个僵硬的粽子,动也不能动。
    她被放在床上,而面前的男人,坐在一边,慢条斯理的用手帕,给她擦拭着嘴角。
    陆心水痛苦难耐,兜兜转转过了几年,她在他面前,还是处于这样的劣势。
    他轻而易举就能控制住她,她被他如此羞辱,而他矜贵如神明。
    这究竟是在三年前的醉人间,还是在三年后的上兰村?
    时光似乎变了,又似乎从来没有变。
    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男人逆着光,眉眼并不真切,她看着看着,忽然笑出声。
    其实他回不回答她,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样恰到好处的力度,这样偏执又病态的目光,这样压抑而疯狂的感情,还不够明显吗?
    一模一样的习惯,一模一样的细节……
    以前从不在意的,一开始就忽视的东西,在脑海中变得前所未有清晰起来。
    在东白镇有天晚上泡的茶,还有他帮她挑拣鱼刺时候的习惯……
    都有迹可循。
    原来是他,原来一直都是他。
    她闭上眼睛,在这一刻,却发现自己哭都哭不出来。
    男人的手还在轻揉的帮她擦拭嘴角,可她觉得脏,身体恐惧恶心的发起抖来。
    她抗拒的道,“你让我恶心,你不是死了吗?不是死了吗?”
    “你该死的!你为什么又要回来!”
    “求求你,求你放过我好不好?”
    “如果早知道爱上你会是这样的后果,我说什么都不会……”
    “我已经后悔了……你走吧……你放过我吧……”
    “难道你非要逼死我才高兴吗?是不是只要我死了,你就可以不再纠缠我!”
    她一声大过一声的吼,吼到最后,几乎牙齿都在拼命的颤。
    阿凤没来由起了鸡皮疙瘩,她看着痛苦又狼狈的陆心水,一时间茫然了。
    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感觉如此的惨烈!
    谢长绝叹了口气,他还是温柔的开口,“阿芷,乖乖吃药,有什么话我们吃完药再谈。”
    “我不吃!”她疯狂摇头。
    谢长绝捏着瓷碗,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黑下去。
    忽然,他毫无征兆的端起碗,将里面的汤药一饮而尽,而后倾身压上去。
    阿凤睁大了瞳孔。
    只见谢长绝卸下那份清冷绝尘,一瞬间变得可怕而偏执。
    他狠狠捏开她的下巴,寂静的夜里,仿佛能够听到骨骼被捏碎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阿凤张了张口,本能的想要阻止,结果却意外的发现,因为过于紧张和害怕,她失声了!
    她惶恐而不安的看着他们。
    他狠狠吻了上去。
    被他压着的陆心水,根本无力抵抗,他恨不得将她吞吃汝腹,漫长的一个深吻过后,才松开她。
    陆心水两眼无神,空洞的看着屋顶。
    谢长绝舔了舔唇,刚才激烈的口齿相接时,她发狠的咬破了他的嘴巴,一股腥咸蔓延在口腔间。
    “就非要这样才肯乖吗?”谢长绝用手擦了下唇,“阿芷,你好之后,我就会离开。不用你赶我走。”
    陆心水没回话。
    他不介意,去找来水漱口,之后又口对口的喂她喝水,最后他看向阿凤。
    阿凤缩了缩肩膀,这样的男人,这样的目光,一切都太过可怕。
    ”麻烦出去时把门带上。”他这么说。
    阿凤浑浑噩噩的离开了房间。
    谢长绝把她的手脚解开了,没有了束缚之后,她一个巴掌就抽了过来。
    谢长绝没有阻止,她打的不过瘾,直到手掌都麻了疼了,才停下来。
    他抓起她的手,就着微弱的烛光,放到唇边,一根一根细细的亲吻。
    陆心水吓的连忙往回抽,在得到男人的拒绝后,认命的没再动弹。
    “以后别再这样做了。”谢长绝的声音响起,他不疾不徐的道,“就算再生气,也不能伤害自己,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其实我一直都在寻找合适的机会,或者说,我还没有准备好,我还没有勇气……阿芷,我不是有意要隐瞒你的,而是……”
    “我醒来的时候,就成了谢长绝。我一直以为自己是谢长绝,因为我是缺失了记忆的。直到后来有一天,我做了个漫长的梦……”
    “梦里前世今生交织,格外真实,之后我想起来了一切。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但是真的,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谢长绝,当年的我是真的已经死了,我也不是要故意靠近你的,我意识到自己的真实身份后,第一个想法,竟然是想逃。”
    “可我还是留了下来,人都是贪婪自私的,就像嗜血的野兽闻到了血腥味一样,尝到甜头之后,很难再心甘情愿的收手。尽管明明知道,再往前走,再靠近一点,就会掉进深渊,可还是会难以抗拒的想要再多得到一点,哪怕只是远远的,看着你笑,看着你安然无恙就好。”
    他的声音让陆心水感到毛骨悚然,他每说一句话,她都会难以遏制的发抖。
    “我原本是想走的。”谢长绝感受到姑娘的激动和害怕,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他突然发现,把这些深藏于内心的秘密说出来,好像也不是件特别困难的事情,“原本是想要离你远一些的,我也这么做了……我想,这样就可以让秘密永远成为秘密,你只当我是个善变的玩弄人感情的男人,也好过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我已经预感到了你的痛苦,已经在尽力避免让你痛苦,可我还是对自己心软的太迟。
    我早该在知道自己是席苍之后,就老老实实的有多远滚多远。
    可谁能拒绝光啊!
    谁能抗拒再爱你一次的机会啊!
    发生了这样玄幻的事情,谁能想象得到呢?
    可一直以来我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纸包不住火,就像预示着我们两个的结局——我终究留不住你。
    “阿芷……”谢长绝抿了抿唇,他亲吻她柔软而乌黑的发,无声的眼泪划入她的发梢,他的声音很稳,“阿芷,等找到卓行一,我就把命给你,求求你现在不要哭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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