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晚匆匆围了西厢的侍卫这么多,来走了一圈,地上就多了这么一层,显然量是不小。
    谢玹语气淡淡,“硝石还有别的用处。”
    谢珩眸色微暗,“你是说火药?”
    “云州城失踪的壮丁已经多达上千人。”谢玹道:“若不是南宁王心中有鬼,为何要杀来云州查访的官员?”
    “呵。”谢珩用袖子拂去三公子指尖的灰尘,眸里满是不屑,“无能鼠辈,偏生贪心不足蛇吞象。”
    晏朝开国之初,有能人用硝石和硫磺等物研制出火药,杀伤力极强,只是后来还没能大量研制,就忽然发生了意外,配方也因此失传。
    若是南宁王在搞这个,心还真大。
    谢玹将手负到身后,抬头,望着明月悬中天,许久没说话。
    谢珩捏了一片落叶弹上屋檐。
    暗处的青衣卫翩然落地,“公子。”
    “去查这些硝石是从哪里来的。”谢珩靠在廊柱上,神情淡漠。
    青衣卫应声去了。
    廊下便只剩下谢珩和谢玹两个。
    从前这两人待在一处,并没有什么不妥,可自从今天砸了一屋子的破烂之后。
    彼此颇有些相看两无言。
    许久。
    三公子才开口问道:“牡丹园那个?”
    “高元禄。”谢珩不咸不淡道:“我在沧云州堵了他两个月,这老贼跑的够快,竟先你一步进了南宁王府。”
    谢玹微微皱眉,“这里是南宁王府,赵立此人野心勃勃,若是识破你的身份……”
    “有你啊。”谢珩伸手揽住谢玹的肩膀,大半人都靠在了他身上,压得三公子站不稳,整个人都往廊柱上。
    谢珩声音低低的,有些许笑意,“三公子,你会护着我的,不是吗?”
    看在远处的王府暗卫眼中,像是温掌柜的两个男宠争风吃醋,红衣少年正把蓝衣公子摁在柱子上打。
    谢玹被他压得脸色发青,硬生生把那句“谁要护着你?”又压了回去。
    半响。
    三公子才憋出来一句,“不知所谓。”
    谢珩笑,低声道:“我同阿酒什么都没有,你别臭着一张脸了。”
    谢玹没说话,眸色却微动。
    “一时情急。”谢珩放慢了语调,缓缓道:“是我情急无处放,她不过就是舍不得我……”
    少年说到一半的时候,忽然话锋一转,“她舍不得我,说到底还是喜欢我。”
    谢玹无言以对:“……”
    谢珩拍了拍三公子的肩膀,语调缓缓,带着笑却十足的认真,“阿玹啊,即便我们今晚什么都没有,以后也还是会有的。你有什么看不得的,尽管朝我来,别在阿酒面前黑着脸。”
    温酒以前是小五的未婚妻,全府上下都知道她是五少夫人。
    可那一日,她亲口同谢家断了关系,从此温酒就只是温酒。
    即便是要论那纸婚约,上头写的也是谢珩的名字。
    更何况,他两人早早就有了肌肤之亲。
    谢珩绝不会让温酒嫁给旁人,这是必然。
    三公子看着谢珩,从他眼中看清了所有。
    默然片刻后。
    他开口问道:“那小五怎么办?”
    谢珩一时没说话。
    谢玹语调平平,眸色却凌厉逼人,“若是小五还活着,总有一天他会回家,到时候,你要让他喊自己的未婚妻一声嫂子吗?”
    这件事已经在心里压了太久。
    三公子面无表情的问道:“小五为了她不惜以身挡箭,若不是用情至深,又该算什么?”
    谢珩站在夜色里,眸色灼灼,“我会给他找天下第一美人做妻子,让他享尽这世间荣华,尽其所能的待他好。”
    谢玹久久不语。
    谢珩道:“若这些都不够,那我任他处置。”
    这么多年以来,他是谢家大公子,待底下几个小的如兄如父。
    给予无限的欢喜,护全家安宁,从未想过要什么回报。
    即便如此。
    他也不能把温酒拱手让人。
    明知此后余生都难以释怀,那就趁年华正好,去强求一回。
    愿此生无憾,亦无悔。
    “你……”谢玹忽然有些无话可说。
    “所以,你记着我说的。”谢珩的手搭在三公子肩膀上,七分正色,三分伤情,“若是因为你时常凶她,把为兄的阿酒凶跑了,那么此后余生……”
    谢玹一把甩开了他的手,沉声道:“同我有什么干系?”
    三公子别扭起来,就不是常人能应对的。
    谢珩道:“我只同你说这一次,日后不管你想做什么,都不要带上阿酒。”
    朝堂是个会吃人的朝堂。
    一个个笑呵呵的老大臣一转头就能给同僚下绊子捅刀,底下那些小的更是日日夜夜想着怎么把上面的拉下去,自己上。
    连南宁王这种装了好些年闲散人的,如今也搅在里头,若不是谢珩匆匆赶来,如今还不知这两人会在云州出什么事。
    谢玹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闷声道:“你少杀个人,我带她到哪都无妨!”
    “嗯?”谢珩语调微扬,“你说什么?大点声。”
    三公子看着他,语气很淡很淡,“长兄,你真不知道我带她来云州是为了谁?”
    第265章 有点断袖
    三公子其人,说话永远只说三分,剩下的那些全靠对方意会。
    这还算好的。
    最离谱的是连他自己都理不清头绪的事,还非要别人猜。
    谢珩抬手就给谢玹后脑勺来了一巴掌,“为了我就为了我,你就不能把话说的明白点?以后若是这样同心上人说话,你指望人家姑娘心路十八弯来猜你是意思?”
    三公子被他拍蒙了,站在月光下,愣愣的看着谢珩,忘了说话。
    谢珩拍完三公子,看他这模样又觉得好笑,同小时候一般伸手给他揉了揉,嘱咐道:“行了,我知道你是为了什么,可这云州绝不是等闲之地,这两日,我便会让青衣卫带阿酒走,你办完事也及早抽身。”
    谢玹低头,没吭声。
    “听见了没?”谢珩又忍不住想拍他。
    三公子推开他的手,眸色如墨的看着他,“我说的话,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嗯?”
    谢珩对上少年的目光,眸色微诧。
    这一刻。
    竟真的有些猜不透三公子的心思了。
    “男女之情最易消磨,今日轰轰烈烈生死难弃,明朝色衰爱弛陌路不识。”谢玹说这话的时候,像个超脱世俗的神仙客,看谢珩的眼神也很凉,“若阿酒不愿同你……”
    三公子停顿了片刻,继续道:“你何不放手?同从前一样把她当妹妹,我会设法让她回帝京,家中一切照旧……”
    谢玹鲜少会说这样多的话,着实是心中思忖已久,反复琢磨,才得出这个最好的做法。
    五弟妹也好,长嫂也罢。
    对谢玹而言,只要她还在谢家,还能欢欢喜喜唤他一声三哥,就够了。
    他自从接到帝京密信开始,就时常在想,为什么温酒会同长兄闹到这一步?
    那一夜的事,也不是谢珩有心犯错,若是换成是他……
    只怕一辈子就不会告诉温酒真相。
    死也要瞒着,带着这个秘密长埋黄土。
    活着的时候,就一直做同舟共济的一家人,尽其所能的待她好。
    他不是君子,做任何事都不择手段,选最好最长久的那条路。
    可谢珩不是他。
    三公子也是真的气。
    谢珩活了十八年,好不容易不择手段了一回,还在新婚之夜告知了温酒全部真相,原该是鸳鸯帐里暖芙蓉,却硬生生变成了,鸡飞蛋打燕分飞。
    谢珩面上的笑意淡了,凝眸看他,缓缓道:“不会。”
    他只说了两个字。
    没说是“阿酒不会不愿”,还是他不会按照谢玹说的做。
    三公子面色不改,又成了那个意简言骇的谢状元,“这事,你说了不算。”
    “三公子,你这是同我硬来?”谢珩眸色满是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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