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周明昊心头大事解决了大半,眼力见也上来了,一边起身往外走,一边道:“本世子为了你这破事好些天没去找美人喝花酒了,既然你有了少夫人,那本世子就不多管闲事了,告辞。”
    这人说走就走,屋里顿时就只剩下了谢珩和温酒两个人。
    谢珩屈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在静谧的屋里显得格外的清晰可闻。
    温酒抬头看他,眸色如墨。
    谢珩的指尖停留在桌面上,阳光穿过小轩窗笼罩着他侧脸和手背都白皙如玉,他垂眸道:“那我,先回天牢待着,你……”
    温酒闻言,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道:“我会尽快去接你。”
    谢珩抬眸看她,眼里星星点点笑意聚起,“有多快?”
    “很快。”温酒缓缓的说道,过了片刻,又着重的补了一句,“很快。”
    她不是什么能同人赏诗词歌赋,看风花雪月的姑娘。
    只知道要对自己喜欢的人好,掏心掏肺的好。
    谢珩绕过大半张桌子,走到温酒面前,缓缓俯身凑近她。
    他如诗如画的眉眼忽然逼近,温酒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腰身靠在桌子上,整个人微微往后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看他,“谢珩,你……”
    淡金色阳光落了少年满身,衬得他整个人光华万丈,容颜绝艳的让人难以直视其风华。
    温酒大抵是老姑娘当久了,谢珩这样自然而然同她亲近,还真有些吃不消。
    “牢里没有酒喝,我睡不着。”
    谢珩微微勾唇,双手擦过她腰间,撑在桌面上,虚搂着她。
    温酒微微一愣神的功夫。
    她低头,唇轻轻的在她额间吻了一下,而后依依不舍的退开。
    温酒脸颊微微飞红,眼神却十分的执着,“谢珩,我会让你堂堂正正的走出天牢。”
    谢珩点头,嗓音低哑道:“我等你。”
    生而为人,要堂堂正正。
    此情不灭,所求不过“光明正大”四字。
    有你在,所以这世间万物,都让人变得心存向往。
    ……
    太子别院。
    赵丰自从那日救了谢玹之后,连着送了好些珍贵药材,连带着小厮侍女使唤婆子都送了不少,谢玹虽然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是好在没拒绝,这便算是一个极大的转变了。
    再加上有瑞王赵智做对比,赵丰越发觉着这位不近人情的谢侍郎对自个儿同别人很是不同。
    这日下朝,赵丰就顺路邀了谢玹到别院共赏要事,其余一众太子党都自觉的避开了这位新贵。
    厅里香烟袅袅,案几上沏了新茶,侍女伺候两旁,安安静静的。
    赵丰一边饮茶,一边装作十分发愁的道:“北边忽然遭了这样大的雪灾,父皇又忽然咳了血,朝中大事都要本宫来烦忧,本宫还真是有些力不从心啊。”
    谢玹道:“皇上的龙体,自有太医院的人忧心。”
    赵丰顿时就噎住了。
    第355章 谢玹此人如何?
    有谢玹这么个冰雕似的闷葫芦在,小侍女们大气也不敢出,厅堂之内静悄悄的。
    赵丰面色僵了片刻,转眼间便恢复如常,饮了一口茶继续道:“谢爱卿说的在理。只是北边的雪灾闹的这么大,国库又空虚已久,这一下子要拨款又要开仓放粮,父皇急的咳了血,病情忽然在这个时候加重,闹得朝野上下人心惶惶。若是邻国趁机来犯,只怕到时候是拆东墙补西墙,越发的捉襟见肘啊。”
    大晏自从赵毅即位一来,国力式微,一年比一年穷。
    这帝京城里王孙公子锦衣华服,醉生梦死,偏远些的那些地方却是路有冻死骨,没个葬身处。
    平日里权贵们互相攀比,乐此不疲,一到用钱的时候个个都躲在府里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老皇帝不急吐血才怪。
    谢玹面无表情道:“户部三年加重两回征税,如今该是他们为君分忧之时。”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赵丰叹了一口气,连茶都喝不下了,“问题就出在户部也没法子,谢爱卿啊,如今朝中只有你算的上是年少有为,前途不可限量,你就不能替本宫想想如何解决这当务之急?”
    谢玹抬眸,对上赵丰的目光,一来一回之间,便意会了大半。
    户部那几个是太子党,北边的雪灾来的突然,拨款是一大笔银子,户部平日里做的那些事也不干净,这临时被扯出来,赵丰这个太子爷肯定要被牵连。
    难怪这么急着找他来,连前几日的救命之恩都用上了,这里头的事弯弯绕绕多着。
    谢玹在天牢里问候过那么多大臣,这里头的事连蒙带猜的也知道了七八分。
    太子爷的手不干净,亦有些时运不济,遇到了这样的大事难免焦头烂额,那些个太子党都不好再明面上出声。
    唯有他,如今孤身一人。
    赵丰此举,既可以试探他是否有择主之心,又能解决眼前的麻烦,一箭双雕。
    少年心中明了,却仍旧不动声色的饮茶,淡淡道:“太子想怎么解决?”
    赵丰意味深长道:“自然是半点端倪都没有的解决。”
    大晏这么些年来,能在官场上混得如鱼得水的人,都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之辈,像谢玹这样不怕得罪人,一上来就把工部尚书和大大小小一连串的官员掀翻的少年,着实是难得至极。
    这世上需要有人维持表面的太平,也要有人无惧畏惧的去一些寻常人做不到的事。
    谢玹闻言,面色如常道:“此非易事,我需回府细细思量,方可确保万无一失。”
    “如此,多谢谢爱卿了。”赵丰起身,朝谢玹微微颔首,这般礼遇,极尽礼贤下士之态。
    “太子殿下言重了。”谢玹面无表情的回了一礼,侧脸笼罩在淡金色的阳光里,如玉如琢,清清冷冷的不似凡尘中人。
    赵丰甚是开怀地走到少年身侧,还想再说些场面话。
    谢玹不轻不响的抢先道:“臣还有公务在身,先行告退。”
    赵丰愣了一下,而后笑道:“是本宫忘了,谢爱卿如今可是大忙人,那本宫就不留你了,回吧。”
    谢玹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阳光从门口洒落进来,人影浮动,淡的急不可见。
    赵丰脸上敦厚温和的笑意淡去,缓缓坐回椅子上,端起茶盏饮了一口,“都出来吧。”
    太子府一众幕僚从隔间后走了出来,齐齐行礼道:“殿下万安。”
    “诸位先生不必客气了。”赵丰摩挲着带在大拇指上的扳指,抬头问道:“依诸位方才所见,谢玹此人如何?”
    四人各自从眼神交流了片刻,从左到右依次道:
    “薄情寡义之人,心思奇诡,养不成良臣,做殿下手中利刃却极好。”
    “以谢玹目前的所作所为,已经将朝中之人得罪了大半,能同这么多人结怨也是个奇人。他若再不投靠殿下,总有一天会横死街头。”
    “谢玹今日来此,已是向殿下示好之意。”
    赵丰点点头,目光却落在一直没开口的陈远宁身上,“远宁,你怎么看?”
    陈远宁一身白衣,在其他三个年过半百的幕僚身侧站着,显得格外的年轻,面色却比谁都凝重。
    他在云州见过那人凌厉逼人的真面目,身上带着奇奇怪怪的毒,不像另外那几个那么乐观,不由忧心忡忡的得劝道:“谢玹此人城府极深,同谢珩反目恐怕都是故意为之,此人……”
    “远宁多虑了。”赵丰不以为意,开口打断道:“他今日是假意为之,明朝也许就会变成真的,一母同胞的亲手足为了权势名利反目的还少吗?更何况他们只是堂兄弟。”
    几个幕僚连连附和,“谢玹若是重情之人,就不会把谢珩害成这样。”
    “殿下,谢玹此人绝不简单……”陈远宁还想再劝,赵丰却笑着打断他,“远宁啊,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想的太多。谢玹是不简单,他若是纯良之辈,今日如何能坐到刑部侍郎的位置?刑部尚书年事已高只等着安生告老归乡,谢玹未及弱冠,便已是刑部掌权之人,朝中大臣这般年岁之时,谁能与之争锋?”
    太子爷心中早有定论,字字句句不容反驳。
    陈远宁顿时无言以对。
    “若是你也有这般手段,如今主掌刑部的人应当是你才对。”
    赵丰起身拍了拍陈远宁的肩膀,另一只手轻轻的敲了敲桌上的锦盒,同脸色微变的陈远宁道:“谢玹应当还没走远,这里头有两根百年人参,你拿去送给谢玹,打个照面,日后多来往。”
    陈远宁有苦说不出,只能咬牙应下。
    随即捧着锦盒出门去追谢玹。
    陈远宁快到大门口了才追上缓步而行的谢玹,刚要开口喊他,那紫袍玉带的少年忽然止步转过身来,淡漠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令人不寒而战。
    “谢侍郎。”陈远宁走到他面前,避开太子的那些耳目,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把谢珩弄进了天牢,如今又假意向太子示好,到底想做什么?”
    第356章 心上人
    “何时轮到你来干涉我的事?”
    谢玹语气极淡,在四下全是太子耳目的别院里,亦没有同陈远宁维持表面功夫的意思。
    后者微愣,面色变得极其难以言喻,可如今受制于人,只能硬生生的忍着。
    陈远宁背对着不远处的小厮侍女,压低了声音继续道:“如今皇上时日无多,太子不日便会登基,你若是真心投靠太子还算是明智,若是怀了别的心思,到时候尸骨无存,可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
    “你无需同我说这些废话。”谢玹眸色微凉,淡淡道:“我只听我想知道的。”
    陈远宁抱着锦盒,顿时哑口:“……”
    他不过是一颗棋子,从前被太子放到云州,如今被谢玹放到太子府,这些个人都以为自己能手握乾坤,翻云覆雨,谁也不把谁放在眼里。
    殊不知,这天下为棋众生为子,谁又能逃得开这风云涌动?
    谢玹不着痕迹的从袖中取出一个青瓷瓶丢给他,“此药可缓你身上毒性半月,陈远宁,你好自为之。”
    声落,他转身就走。
    “谢大人!这是太子殿下赠与你的。”陈远宁喊住他,低头将手中锦盒奉上,低声道:“日前有暗线来报太子,瑞王手上有置谢珩于死地的把柄,今天瑞王党齐聚皇上寝殿,只怕是要对他下手了。谢玹……你究竟是要害他还是保他,可要想清楚!”
    谢玹面无表情的接过锦盒,递给两步开外的丰衣,微微颔首道:“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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