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伸手拉住她,“做什么去?”
    温酒回头道:“我去拿些银票让三哥带上。”
    少年哑然失笑,“少夫人,你给他再多的银票到了北州也用不出去。”
    “我知道。”温酒看着他,眸色漆黑如墨,满脸认真的说道:“可是三哥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不晓得会碰上多少贪官污吏给他使绊子。他身上有银票,想着我们家里是有钱的,底气足了才好办事。”
    谢珩听着,竟然觉得少夫人说的贼有道理。
    温酒说着说着,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了,光有银子还不够,我前些天让人把帝京周边的米粮也收的差不多了,让三哥一块带去北州,先解了燃眉之急再说。”
    谢珩抬袖,轻轻拭去她额间的微汗,低声道:“还是少夫人想的周到。”
    温酒脸颊微热,一边拂开他的手,一边往外走,“趁三哥还在府里,你快去同他多说几句话,等待会儿他出门了,我们就不便相送了。”
    外头那些人还等着看谢家兄弟不和,形同陌路。
    谢珩伸手揉了揉眉心,“我还是不去了。”
    温酒面露不解,“为何?”
    少年绯衣飞扬,眉眼绝艳,嗓音低哑了几分,“我怕再同他多说两句,就会直接把他打晕了藏在府里,让人易容成他的模样去北州赈灾。”
    温酒张了张开,愣是说不出什么话来。
    谢珩屈指弹了弹她额间的琉璃珠子,低声道:“你不必担心,我只是想想而已。三公子有他自己的路要走,我这个做长兄的,不会阻他。”
    这世上没有哪个声名显赫的人物,是靠旁人捧着护着闻达于天下的。
    经过生死无常的险,才受的起万千赞扬。
    温酒自言自语道:“我怎么觉得这次的事,好像没那么简单。”
    谢珩微微扬眉,“嗯?”
    “没什么,三哥这么突然要走,我得把那些管事们叫过来,点算好米粮,让他们一同出发。”温酒抬眸看了一眼檐外飞鸟,温声道:“我过去嘱咐他们几句。”
    谢珩点点头,“我去祖母说一声。”
    两人视线相交了片刻,同时转身朝不同的方向走去。
    半个时辰后。
    江无暇和丰衣足食几个背着行囊走到谢府大门前,青六和青七都做寻常小厮打扮,走到谢玹面前行了礼,便站退到身后同行。
    谢万金到了门前,二话不说就拉着谢玹走到了门后,从袖中取出一个玄铁环带到三公子手上。
    玄铁冰凉紧贴着肌肤,更是寒意透骨。
    谢玹抬眸看他,不由得多了几分疑惑。
    “三哥,你别这样看我。这玩意像姑娘家带的镯子,但是比那么刀啊匕首什么的好藏多了。””谢万金指着玄铁环上凸起一个小点道:“左边这个按下去是暗器,右边的这个按下去出来的是毒粉。你此去北州千万要惜命,这些玩意最好是没有能用到的时候,若真到了危机之时,你切莫对旁人手软……其实你对旁人也不会手软,总之,要惜命!要惜命啊三哥!”
    谢玹神色有些复杂,好歹是没有那破镯子似的的玄铁环摘下来丢还给四公子。
    这便算是十分的给面子了。
    就在这时。
    金儿匆匆追了上来,呈上一个看不出绣的到底是麻雀还是什么奇形怪状鸟儿的锦囊,“三公子,这是少夫人赠于您的,到了危机之时放能打开,可保您一命。”
    谢玹微微皱眉,但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他刚要递给边上的丰衣。
    金儿连忙道:“我家少夫人说了,这锦囊是给三公子保命用的,您得贴身保管,千万不能离身。还有……这个香囊是六小姐和七公子一块绣的……”丑是丑了点,怎么说也是一片心意。
    小侍女直接把后面句话吞了下去。
    谢玹没说话,不紧不慢的把那丑的十分别致的香囊别在了腰间。
    这便正说着话,温酒底下那几个年轻的管事,以李应为首的便到了府门前,同谢玹见过礼,简略的说明来意,“温掌柜已经交代过了,把这些天从周边县郡收的米粮都交于三公子,要怎么分派就全听您的了。我们这几个在帝京闲着也闲着,暂且跟着您去北州见见世面,还望三公子千万不要嫌弃。”
    温酒底下的这些个管事,个个都是做生意赚银子的好手,平时忙的脚不沾地。
    现下却说闲的没事干要跟着他去北州见见世面,显然是温酒先前就交代过。
    这些个人懂算术通买卖,要比那些个光领俸禄不干实事的官吏有用的多。
    谢玹不由得回头看向庭前。
    那一处,温酒正带着谢府一大家赏梅,同众人说着话,目光却时不时看向他这边。
    清冷少年腰悬白玉坠,紫底绣麻雀的香囊别在一旁。
    她轻轻松了一口气,愿意带着就好。
    三公子此番远行,她们都不便相送。
    老皇帝本就多疑,若是赵智一死,谢家两兄弟就和好如初,一众人去送谢玹出门,只会更遭猜忌。
    温酒看着谢玹,用眼神示意他往屋檐上看。
    后者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一抬头就看见谢珩坐在屋檐上喝酒。
    少年红衣潋滟,举杯遥相敬,用口语道:
    三公子,一路顺风。
    第429章 三公子越发冻人
    谢玹将李应和几个管事派去调米粮,一行人轻车简从的出门而去,在城门处和几个同行的小官吏汇合,午时便出了城门。
    除了谢玹之外,所有人都是妻儿父母在城门处送了再送。
    唯有谢侍郎一人坐在马车上,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些个送别的人哭哭啼啼。
    谁都知道去北州不是什么好差事,一不小心就可能回不来了。
    他端坐在车厢里,目光看向窗外,风扬起车帘,时不时看见城门口的行人进进出出。
    熙熙囔囔的帝京城,周遭都是依依不舍的人。
    越发的显得他六亲不近,远行也无人送的寂静凄清。
    三公子面上什么都没显露出来。
    江无暇坐在车厢离他最远的角落里,淡淡开口问道:“大人在看什么?”
    谢玹面无表情道:“我什么都没看。”
    江姑娘平日里很少主动同他开口说话,这会儿却不由得多问了一句,“那大人再等谁?”
    谢玹顿了顿,语气极淡道:“我谁也没等。”
    “叶公子吗?”江无暇却好像可以直接从他的话里听出自己想要知道的,她顺着少年侍郎的视线看向窗外,不咸不淡道:“大人走的这样突然,怕是叶公子都不知道你已经出城了。”
    “住口!”
    谢玹俊脸微臣,看着江无暇的目光也凉了几分。
    原本就是寒冬腊月,清廉官员出行,也没什么可以取暖的,他这一恼,车厢里越发的寒气四溢。
    江无暇默默的把垫在座上的小被子拿出来盖在了身上,继续道:“不过按照大人往常对叶公子的态度,怕是她来了也不敢出来见你……”
    她说道一半,察觉谢玹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冷,便自觉的自觉的闭了嘴。
    果然只有谢小阎王和温掌柜才能受得住三公子。
    她们这些小喽啰,还是保命要紧。
    谢玹原本没什么情绪,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远行,听江无暇说了几句之后,有些忍不住皱眉。
    他觉着自己一点也不想见叶知秋。
    但是衡国公的案子临时搁浅,他还没能同她说一声,这事办的十分不妥。
    再加上旁的官员一直在同父母妻儿娇妻美妾说着话,平日也不见得有这么多事要说,这会儿却好像是生离死别一样,说个没完没了。
    谢玹莫名的有些烦躁,闭眸平心静气了片刻。
    边上那些个人好似要把这辈子的话都同家人说完似得,他有些等不住了,边对车夫道:“走吧。”
    这位谢大人一贯都是说一不二的,车夫也不敢多问,赶马就走。
    几个被送行的家人围绕的小官吏顿时就懵了,“谢大人!谢大人您怎么走了?”
    “谢大人等等我们!”
    城门口顿时一阵喧杂慌乱的呼喊声。
    谢玹没说话。
    江无暇掀开车帘,朝几人道:“诸位好生告别,我家大人先行一步。”
    声落,马车绝尘而去。
    余下一众面面相觑。
    小声议论着“这位谢侍郎面前本来就怪,今日也不知怎么了,面色越发的难。”
    “许是出远门都无人相送,又见咱们这样走不开,心中不平吧。”
    几人纷纷摇头,叹息“谁让他同自个儿家里都不和的,之前连正门都不让谢珩走,显然人家官复原职了,还不得把旧账算清楚?”
    这边闲言碎语不断。
    那边,马车已经朝城郊去了。
    一路上,谢玹都没说话。
    丰衣足食在后面的小马车上,只有江无暇一个人同谢玹待在一处,眼看着三公子闷不吭声的,身上的寒气越来越重,她也不敢多说话。
    谢玹垂眸,指尖划过紫色香囊上的绣花,这分不出是什么鸟的玩意十分的罕见。
    那人说是小六和小七绣的,那两个家笨手笨脚的,能绣出这么丑的东西,一点也不习惯。
    里头放着阿酒给的东西,据说是保命符。
    他琢磨着又是银票,想拆出来看看,这次温酒给他塞了多少,指尖刚动,一旁的江无暇就开口了,“大人,保命符是不能提前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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