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片刻之间,温酒鬓边已是冷汗遍布。
    容生起身退后,静静的看着她,嗓音漠然道:“谢珩不过是借着寻你的名头征讨列国,替大晏讨回前些年的旧债而已!做温酒有什么好?无权无势,只能任人欺凌,区区百两纹银就能决定你的命运,你连喜欢一个人都不敢光明正大。”
    他拿起榻前的锦帕,轻轻擦拭温酒的下颚,嗓音生冷里带了几许难言的情绪,“你忘了他,好好做你的西楚八公主,本座便能保住你的性命,日后执掌西楚,凤临天下也未可知。”
    若是旁人听到这样的话,大概会觉得容生试药试坏了脑子。
    而温酒只是一手撑在榻沿上,缓缓坐直,嗓音暗哑的喊了一声,“容生。”
    国师大人不大高兴的问她:“你又想作甚?”
    温酒眸色如墨的看着他,一字一句问道:“你是不是……快死了?”
    容生闻言,愣了一下。
    他随手把锦帕丢开,冷笑道:“你又知道了?”
    温酒摇摇头,“原本是不知道的。”
    容生抬手就想给她来一掌,只听温酒缓缓道:“你又给我吃了红色的药丸,无论你今天和我说什么,我睡一觉就全忘了。”
    “你知道就好。”国师大人收手回袖,转身就走,行至珠帘旁忽然又回头问她,“你是怎么知道的?”
    温酒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榻上,嗓音有些飘,“猜的。”
    容生伸手捏下珠帘上的一颗珠子就要往榻上弹去。
    床帘后的温酒似有所感,又道:“上次你吃药,我看见了。”
    容生心道:你平日里神志不清,记得这个忘了那个,本座的事倒是记得挺清楚。
    嗓音却极淡“你记错了。”
    温酒自从来了西楚之后,身边的侍女们同她说得最多的就是这句“你记错了”。
    人人都说八殿下神志不清,记忆混乱,可她这会儿却无比肯定,“没错,你身上有那么多种毒和药,有多少是替自己带的?”
    容生微微皱眉,“话这么多,是怕自己一觉睡去醒不来,以后再也没机会问?”
    门外侍女宫人跪了一地,静若寒蝉,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容生。”温酒却坐在绫罗帐里,语气淡淡的问他:“你和我,谁会死在前头?”
    哪怕她总是记不清事情,哪怕她想要记得一个人都那么难。
    可是一语中的这种本事,就像是与生俱来,磨灭不去。
    容生没有回头,嗓音却不自觉沉了几分,“本座若不让你死,阎罗殿也不敢收你!”
    他说完,便拂开珠帘,大步离去。
    开了又合的屋门在嗡嗡作响。
    温酒倒在软榻上,伸手抱住了疼的越来越难以忍受的头。
    外屋仅剩的两盏灯,都被风吹灭了。
    偌大的屋子里昏暗无光,珠帘攒动,细碎的声响转入温酒耳中,都成了催命符一般。
    她越是拼命的想要记住那个少年的模样,越是头疼欲裂,浑身犹如刀割一般,痛入骨髓。
    温酒咬牙硬撑着,额间冷汗遍布。
    一遍又一遍在心里念着“谢东风”的名字。
    唇咬出了血。
    指甲嵌入掌心,不知疼痛。
    在无人知晓的夜里。
    温酒在床帐之内疼得翻来覆去,犹如困兽垂死挣扎,三千青丝凌乱垂肩,眸中血丝弥漫,滚烫的泪夺眶而出,一点一点渗入衣襟。
    她紧紧的抓住了刻着那人名字的床柱,嗓音嘶哑,一边又一边的告诉自己,“不能忘记……”
    “不能忘记啊,谢东风!”
    门外,容生站在夜色里,紫衣云袖被风翩翩欲飞。
    他并未言语,只是这样静静站着,四周的宫人侍女们便跪伏于地,头也不敢抬,半点声响也不敢发出。
    春风夜里,静谧的有些过分。
    门前花枝轻晃,风声里混入了银铃声。
    容生一抬头就看见,紫衣罗裙的少女坐在屋檐上,轻轻晃动着双足,足上的银铃铛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他飞身上了屋檐,走到那少女身侧,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只见后花园里,有个相貌平平的花匠正在栽花。
    这个时辰,大多数的小厮随从都已经歇下了,这个在月色下忙活的花匠就显得格外离奇。
    容生嗓音微凉,低声道:“夜离?”
    夜离转头看他,眸里满是疑惑,“师兄,她说得是真的吗?”
    容生站在她身侧,清冷月色落了一身,他故作不解道:“什么?”
    “她说你吃药的事。”夜离道:“你是百毒不侵之身,寻常药物对你来说根本就没有用,我这么多年都没见过你吃什么药,你、你怎么了?”
    容生道:“无事,不过一个神志不清之人的疯言疯语罢了。”
    “那你带她回来做什么?”夜离指着温酒的房门,问道:“当初你为什么不让我杀了她,还非要把她带回都城来,难道西楚还不够乱吗?你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了,一个神志不清的八公主对你来说有什么用?”
    少女心中满是疑惑,此刻全都朝容生问了出来。
    容生却只是笑笑,“好玩啊。”
    夜离满是疑惑的看了她好一会儿,忍不住问道:“师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容生举头望月,随口道:“当初你非要带那傻子回来,本座可不曾多问一句。你这般在意她的事,莫不是怕她抢走你那小傻子?”
    这话一出,夜离当即就被噎住了,低低回了一句“才不是。”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道:“师兄,你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我……”
    “你什么?”容生低眸看她,笑意淡淡道:“你少问几句,让本座安生一些便好。”
    说罢,他踏枝拂叶而去。
    夜离低头,拨了拨脚腕上的银铃铛,看向那月色笼罩的后花园,喃喃自语道:“谁让师兄不高兴,那我就杀了她。”
    声落随风散去,夜色浓,斗转星移,花落微风里。
    第551章 招亲宴
    这一年的西楚招亲宴热闹非凡,各国才俊争相到访,西楚皇宫里宫人内侍们来来去去。
    席间乐曲萦绕,舞姬们舞姿乱人眼,云袖飘摇,裙袂蹁跹。
    香气四溢之间,众人如入仙境,坐在席间纷纷见礼,寒暄过后,不免三五成群的谈论几句,“你我有幸共赴西楚公主的招亲宴,那也是有缘啊!”
    有人不解道:“此话怎讲?”
    有人笑着解释道:“西楚一向是只有嫡公主才够格办招亲宴,西楚皇室公主虽多,可这嫡出才算上尊贵,到了这一代,嫡公主只有两位。”
    “三公主慕容念早就许过人,还没成婚,未婚夫婿便溺水而亡了,坊间传闻慕容念专情专一,因此不愿再行婚配,帝君怜其幼年丧母,也就默许了。至于那位八殿下……”
    身侧的锦衣公子接话道:“这个我知道,西楚这八殿下一出生就被送到深山老林里养着,近些年才回到都城,听说是个一日三顿都离不了汤药的病秧子,貌似还是个神志不清的。”
    “所以这一代,只有这西楚第一美人,六公主慕容羽才才能摆这招亲宴,令你我齐聚西楚都城啊!”
    “先说好,待会儿这招亲宴,不管是那位仁兄抱得美人归,都不能伤了我等的和气啊!”
    众人纷纷应和。
    开玩笑,这几年四方列国都被谢珩打不敢吱声,事事都被大晏压了一头,若是再同西楚闹什么不和,那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暗处拿着记事簿的宫人们下笔入飞,写完一页就传给身后的宫人,汇集到一处,送往离此最近的朝华宫。
    慕容羽正坐在殿中梳妆,侍女们在她身侧忙活着,妆容描了又描,凤钗金步摇插入鬓间,整个人都艳丽了许多。
    宫人拿着各处送过来的言册读着,哪国的公子说了爱慕六公主美貌,哪个权贵感慨了三公主专情,谁取笑了八殿下是个神志不清的,一一读来。
    慕容念听着,不由得头顶冒火,走到慕容羽面前拍桌子,问道:“你专程把本宫和玖玖喊来,就为了听这些人挖苦我们恭维你?”
    “三皇姐此话何来?”慕容羽扶了扶鬓边摇摇欲坠的金步摇,微微笑道:“本宫也知道他们会说这样的话啊,请你们来,只是因为招亲宴在即,外头这么多才俊,本宫心中忐忑,想着姐妹在侧相陪,怎么也能心安些。可三皇姐说这样的话,着实让本宫好生难过……”
    慕容念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是什么的人,本宫清楚的很,往日你在本宫面前这般装模作样也就罢了,如今你在玖玖面前,也要如此吗?”
    慕容羽无辜道:“本宫不知道三皇姐在说什么。”
    慕容念懒得和她多说,喊了一声“玖玖,咱们走”就转身欲去。
    可过了好一会儿,也就不见温酒回声。
    慕容念不得不回头看见,只见守在温酒身侧的欢天喜地,十分无奈的开口道:“三公主,我们殿下睡过去了。”
    “睡……睡过去了?”慕容念说话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亏她为了这妹妹,和慕容羽正锋相对,她倒好,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睡了。
    忙着描眉的慕容羽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也回头看去。
    温酒靠在软榻上,睡得正香。
    慕容念走过去,戳了戳温酒的额头,把人叫醒,忍不住问道:“你昨儿晚上做什么去了?怎么困成这样?”
    温酒伸手扶额,睁开双眸,茫然道:“啊?”
    她显然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慕容念简直恨铁不成钢,“问你呢,昨晚做什么去了?”
    温酒想了想,开口道:“不记得了。”
    慕容念无语:“……”
    众人绝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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