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生!”谢万金本本想追出去把人拦住,又担忧谢珩身上的伤,忍不住回头同他道:“长兄,容生狡猾多诈,你方才怎么能如此轻易相信他的话,伤了自己……”
    “一刀而已,我又死不了,试试又何妨。”谢珩唇色微白,眸色幽深的看着温酒。
    无论这一刀,能否以我痛,换你片刻展眉,都无惧无悔。
    万一……
    万一容生说的是真的呢?
    谢万金闻言,后边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
    长兄活到二十三岁,一向都只有他伤别人的份,何曾做过这样自伤的蠢事。
    可他一遇到阿酒的事,便这般……
    近乎狂,近乎痴。
    天地人间,此情无解。
    窗外日头西沉,微风拂过小轩窗,屋里珠帘床帐微微飘扬,发出细微的声响。
    鲜红的血侵透谢珩的锦衣,连带他一双琥珀眸也染了血色。
    他握住了温酒的手,嗓音低哑同她说:“阿酒……不疼。”
    谢珩俯首,薄唇轻轻吻在她眼角,“不疼了,阿酒。”
    屋里寂静悄然。
    昏迷中的温酒依旧双眸紧闭,却在此刻似有所感一般,反握住了谢珩的手掌。
    紧紧的握住,犹如溺水之人得遇水中浮木,死死抓着不肯放开半分。
    四公子在一旁看的有些眼眶发红,一边转身往外走,一边道:“哪怕是真的恨骨之毒,也肯定还有会别的法子可解,肯定是容生那厮藏着掖着故意诓长兄的。我去把青七喊过来给阿酒瞧瞧,西楚医术好的大夫那么多,总有一个能救阿酒!”
    声落,人已飞奔而去。
    谢珩坐在榻上,依旧是俯首的姿势,同温酒额头相抵,可以无比清晰的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四周静谧无声,也算成全这难得的片刻温存。
    天下辽阔,人间极美,可若没了他的心上人,哪怕是万里江山尽在手中,人间至美全收罗到眼前,又有什么值得他多看一眼?
    纵然谢珩有万夫莫敌之勇,为护家保国能生出无尽的城府妙计。
    可此刻,他想让他的阿酒能稍稍的好过一些,竟素手无策,只能这样蠢,这样无望的一试。
    谢珩阖眸,轻轻吻着温酒的眉心,低低的唤了一声,“阿酒。”
    温酒昏睡着,长睫却微微颤动。
    两人相依着,差不多过了半个时辰。
    屋外渐渐有了响动,侍女们低声说着“公公,国师大人早就走了,晏皇还在里面,这可如何是好?”
    众人低语了一番。
    有一年过五十的老内侍站在门外轻咳了两声,敲了敲门,便进了屋。
    老内侍一进门就看见晏皇同八殿下如此亲近,吓得心头突突,连忙低头,面上仍旧客客气气道:“老奴李和,奉帝君之命,来问晏皇陛下安。帝君有两句话,让老奴向晏皇陛下转达。”
    谢珩坐正,沉声道:“讲。”
    老内侍李和道:“帝君说殿下素来身子孱弱,经不得大喜大悲,西楚也不愿她日后离家千里……”
    他这一番话说得含蓄,意思就是西楚帝君不打算把八殿下外嫁,谢珩这个大晏之主最好不要招惹她,不管以前两人是什么关系,如今的身份已经大不相同,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谢珩轻轻摩挲着温酒的指尖,闻言,只是微微勾唇,并不出言打断。
    李和这一连串说下来,忍不住频频偷瞧晏皇的脸色,勉强保持着语调不变,“八殿下至今尚未大婚,晏皇陛下这样待在她的寝居之中,是不是不太妥当呢?”
    声落。
    屋里彻底陷入一片沉寂。
    谢珩一直没开口,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和等啊等,额间冷汗淋漓,忍不住给晏皇跪下了,“殿下自从回了西楚,因为身子孱弱的缘故,引得外间传言不断,这驸马人选本就……”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哽咽了一下,而后忽的话锋一转,求道:“请晏皇陛下保全殿下名声……”
    “好。”
    谢珩忽然开了口。
    只有一个字。
    因为太过短暂,李和一时间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直到谢珩把温酒的手放到锦被之下,起身道:“朕知道了。”
    李和闻言,简直是感激涕零,连忙磕头,“谢晏皇陛下!谢……”
    可他还没跪谢完,就听谢珩继续道:“去准备吧。”
    李和震惊至极,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准备……准备什么?”
    这时,谢珩已经走到了门口。
    他回头道:“朕要名正言顺的守着她。”
    还跪在屋里的李和呆若木鸡,门外宫人侍女霎时惊诧万分,愣在了原地。
    谢珩脱下染血的外袍随手甩开,血迹在锦衣之上绽放,犹如并蒂花开。
    恰恰此刻,暮色至,天地合。
    后来,天下说书人口中,又多了一段奇谈:
    承明四年春,星夜流光皎皎。
    这一夜,琴瑟之声绕梁起,锣鼓喧天动都城。
    晏皇谢珩着红衣、持凤鸢,衣袂乘风,身披月华夜入西楚八公主府,以夫君之名同榻留宿,满城皆惊。
    第566章 动都城
    西楚都城,国师府。
    谢万金让青衣卫护着青七去温酒那边之后,转身就往后花园去。
    而后。
    他准确无比的找到公主府通往国师府的那道门,穿花扶柳而过,径直朝容生的寝居走去。
    国师府的紫衣侍女们见到他,个个呆愣在原地。
    国师府已经许久没有来过客人,像四公子这般不请自来的,更是只此一人。
    其中一人惊诧万分道:“你、你是……”
    “你没记错,就是我。”谢万金扫了众人一眼,直接问答:“他回府了吧?现下在何处?”
    四公子俨然一副回了自己家的模样,半点也不生分。
    侍女有些犹豫,有一紫衣少女穿廊而出,冷声道:“无可奉告。”
    “夜离?”谢万金抬眸看向来人,微微挑眉。
    容生的这个师妹,简直是个脾气怪异的小妖女,油盐不进也就算了,还一根筋,尤其听容生的话,杀人害命的事做的比谁都顺手。
    夜离看见他就很是不爽,“你以为西楚国师是什么地方?你想来想来、想走就走?我师兄的行踪也是你能问的?”
    “小姑娘不要成天脾气这么差,你们这国师府名头再凶,我也来过走过睡过了,有什么不问的……”谢万金说着说着,忽然想起什么一般,了然道:“我知道他在哪了,多谢。”
    四公子朝夜离微微一点头,便转身走向长廊,同夜离擦肩而过时,她忽然发难,一掌袭来。
    谢万金抬手,腕上玄铁扣一转,三枚暗器瞬间发出,直击夜离掌心,逼得她后退十余步才勉强避开。
    “看在你救了小五的份上,我待会儿不会同你师兄告状。”四公子头也不回,右手把玩着左手腕上的玄铁扣,语调还是那般七分散漫三分纨绔模样,“但若是你非要与我为难,那就再出手试试。”
    夜离咬牙,站在原地看谢万金步入长廊。
    锦衣客入春风里,衣袂翩翩,缓步而去。
    满府侍女静默无声。
    谢万金熟门熟路的去了假山围绕的禁地,他第一次进西楚国师府的时候,为了查出小五的下落,在容生身边待了不少时日。
    左右闲着无事,便把这国师府的底子摸了摸,皇天不负有心人,还真让四公子摸出一个规律。
    容生常常一个人待在禁地不出来,也不晓得在干什么,国师府的人都不敢近前。
    谢万金那段时间满心都是怎么找到小五,缠容生缠的紧,寻常时候侍女们会说国师在书房在寝居在哪哪哪,唯独他去了禁地的时候,所有人都是闭口不言。
    四公子在假山之中左弯右绕了几个来回,到开阔处,便容生坐在一块巨石上打坐运功调息。
    暮色渐至,四下茫茫,容生的身影也显得有些模糊,唯有面上那半块银白面具格外的现眼。
    谢万金走到他身边,十分自来熟的坐在了巨石上,开口便问道:“你那什么恨骨之毒,真的没有别的解法吗?”
    容生依旧闭目打坐,并不理会他。
    谢万金换了个坐姿,翘着二郎腿,轻轻的踢了容生一下,“问你话呢,别装哑巴!你不是列国用毒第一人吗?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你解不了的毒,有什么法子别藏着掖着。”
    容生睁开双眸,瞥了他一眼,“你就这么肯定,本座还有别的法子?”
    谢万金挑眉,“看你说话那么欠打的样子,就觉着应当是有的。”
    容生闻言,不由得眸色复杂的看着他。
    “咳咳……”四公子忽然意识到是自己有求于人,立刻轻咳了两声,话锋一转道:“你大抵是不太清楚我家长兄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曾想过阿酒究竟想要什么。”
    微风穿过假山石间,徐徐扑面而来。
    谢万金说:“我长兄既然找到了阿酒,便绝不会再放手,谁拦着他,谁便只有死路一条。哪怕是西楚帝君不肯,结果也只会是西楚被灭,然后他接阿酒回家。至于阿酒……”
    四公子勾唇浅笑,无比肯定道:“莫说是这什么恨毒之毒,哪怕是她只能活到明日,余下些许光阴应当也只想同长兄待在一起。”
    容生闻言,嘴边勾起一抹冷弧,“你接着扯。”
    “容生,你这人真是……”谢万金自己感觉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还怪感人的,忽然听他这么一句,顿时无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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