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侠说:“猫儿要快点长大,小叔挣了钱,就带着猫儿去看大海,去看火车,看飞机。”
    猫儿说:“呀,咦?”
    柳侠说:“哦,那是野兔,他跑的很快,等下雪了,他跑不快了,爷爷和大伯就抓野兔,给俺猫儿吃。”
    猫儿的口水滴答进柳侠脖子里:“侠,七。”
    ……
    柳侠“哦嗬——”大叫了一声,坐在路边把猫儿从背上放下了,让他坐在自己的脚上:“猫儿,你刚才说啥?再给小叔说一边?”
    猫儿说:“呀呀?”
    柳侠摇头:“不是这一个,是,侠——”
    猫儿扶着他的手颤悠悠地站起来:“侠——,侠,呀呀,侠!”口水流到小兜兜上。
    柳侠在猫儿的小脸蛋上狠狠的亲了两口,背起猫儿跑了起来:“喔,俺猫儿会说话喽,俺猫儿会喊我哩名儿啦——”
    那天之后,猫儿就会喊小叔的名字“侠”了。
    不过,不管柳侠怎么教,猫儿都学不会喊“叔叔”或“小叔”,就好像长安的儿子红宾到现在也只会“叭叭叭叭”一样。
    可是,柳侠认为自己家猫儿喊的虽然只有一个字,可比红宾喊的有水平多了,“侠”字多不好发音啊。
    至于“小叔”,柳侠自己试了几遍,发现发这两个字的音牵扯到的口腔部位过多,难度确实太大了。
    柳侠回到家,让猫儿向每个人都炫耀了一下他带着口水的“侠”以后,柳长青问柳侠:“想不想给猫儿照张周岁相?”
    柳侠说:“不照,别人家的孩儿也都只照百天和三周岁照,猫儿三岁时候再照就中。”
    柳长青看了看妻子,孙嫦娥也正好看过来,俩人都松了一口气:柳侠肚子上伤成那样还被树枝抽,让柳长青非常难受,他一直想做一件让小儿子高兴的事,想来想去,也只有给猫儿点什么好东西幺儿才会高兴,他们就想,幺儿肯定会想给猫儿的一周岁生日留下个纪念,就给猫儿照张像吧。可是,钱呢?
    秀梅手里拿着一双虎头鞋进来,坐在炕沿上,把猫儿脚上旧的虎头鞋脱下来,新的往上套:“猫儿,来试试娘给你做的新鞋,看看好不好看。”
    猫儿低头看着秀梅给他套鞋子,鞋子很合适,把猫儿的连脚棉裤正好装进去,猫儿看着新鞋子很好奇,看看鞋子又看看柳侠:“吔?咦?”
    柳侠说:“新鞋子,娘给猫儿做的新鞋子。”
    猫儿把脚翘得高高的:“咦?啊啊——”一副新奇又高兴的样子。
    猫儿看来非常喜欢他的新鞋子,一直翘着脚,给家里所有人都看了一遍,一直到中午喝奶吃饭才过了新鲜劲儿。
    一吃完饭,猫儿就指着院子里还挂满红彤彤的柿子的大柿树:“啊!”
    柳侠说:“傻猫儿,冬天了,不能再在树上睡觉了,咱们去找酸枣吃。”
    秋假的时候天气还舒服温暖,柳侠经常抱了猫儿在树上玩,吃饭,喝奶,撒尿,偶尔还睡个小觉,猫儿很喜欢让小叔抱着在树上睡午觉。
    柳侠背着猫儿去河对岸找酸枣吃,柳葳和柳蕤也想跟着,被秀梅轻轻的拉住了。
    柳侠来到河边,老远就看到半山腰伸出的一棵柿树上有两个人,那俩人也看到了他,大喊起来:“柳侠,来这儿,这树上的柿子都轰了,可甜。”
    柳侠背着猫儿跑过去,蹬着石头,拽着野藤条很快就爬到了柿树下面。
    猫儿现在能自己搂着柳侠的脖子,短时间内不会掉下去。
    找个舒服的树枝坐好,摘了一个软透的柿子把后面的柿瓣抠了,用嘴咬开一个口子,放到猫儿的嘴边,猫儿立马熟练的吸了起来。
    “您俩真的都不上学了?”柳侠连着喝了三个才有空问柳兆淼、柳兆森话。
    柳淼一边吸溜轰柿一边点头:“嗯,俺都不会,几何我一看见就头懵,俺柳森也是,他最怕英语,你说咱连中国字儿也没认齐,学人家外国人那字儿有啥球用?”
    柳侠解开棉袄扣子,把猫儿的搂进怀里裹住,今儿有风,猫儿的脸有点凉了:“不知道,我也不待见学英语,真鸡巴难学,咱平常又不说,我清早记住后晌忘。”
    柳侠已经考试过一次英语了,他吃了88分,全班第二,不过他真不待见学英语,柳凌几个也一样。
    柳森,也就是柳兆森说:“二狗和永贵也不想上了,三太爷不叫,给打了一顿,蹲了半夜羊圈就又去了,俺伯也还想叫俺俩上,俺妈说上到死也没个屁用,还得交好几毛哩学费,不上正好。”
    老大柳兆淼和柳钰一年生,柳森比柳淼小一岁,柳垚比柳侠小一岁。
    这兄弟仨的名字都是曾广同提供建议,柳福来拍板做决定起的。
    当年柳福来听了柳川、柳凌他们几个的名字好听,就带了自己的俩孩子找过来,让曾广同给起名,老大让三太爷掐算的是五行缺水,老二缺木,柳福来的要求是水和木头越多的字儿越好。
    曾广同提供了许多涵义为水或偏旁部首是三点水、两点水的字,柳福来一个也不满意,最后曾广同说:“淼,仨水字摞起来,咋样?”
    柳福来有点:“才仨水?老少吧?”
    曾广同说:“要不咱在前面再加个数量词?比如百,千,万,咱叫柳百淼、柳千淼或者——,柳万淼?”
    柳福来问:“万就是最多的了?”
    曾广同说:“不是,据我所知,最大的数量单位好像是兆,瑞雪兆丰年的那个兆。”
    柳福来说:“那就是它了,多少兆水,那咋也不会缺了吧?”
    曾广同点头:“我看肯定是够用了。”
    于是就有了柳家三兄弟现在的名字。
    几个人正说的热闹,蓬头垢面的柳牡丹跑过来了,站在河沿上冲他俩个喊:“咱妈可是看见您俩跟猫儿搁一块儿耍了,咱妈说他都给柳葳跟小侠叔克哩快死了,您俩还敢沾他,要是您俩给他克哩一会儿从树上掉下去摔死了她可不管。”
    柳淼和柳森年龄已经不小了,山里孩子再老实实诚,这点人情世故还是知道的,他俩脸上都挺挂不住,对柳牡丹吼:“滚,跟她说,别没事瞎咋呼,啥球不懂光知道封建迷信,听见她说话就烦。”
    柳牡丹气呼呼的往河沿上一秃噜:“您嚷我干啥,又不是我说哩,我也不想回家,我也是看见她就烦,她不叫我去跟柳葳耍,我也可没意思。”
    柳牡丹的名字是柳福来自己起的,不过起之前他特地去征求过柳长青跟曾广同的意见,上边三个孩儿,有个妮儿柳福来很高兴,他想给妮儿起个漂亮又洋气点的名字。
    曾广同给了一大堆建议,柳福来依然一个没看上,他说他想叫他家的妮儿长大跟花儿一样漂亮,还得有福气,所以要起个漂亮又有福气的名字。
    他认为,曾广同说的那什么柳絮、柳韵之类的,一听就不咋金贵,更不用说漂亮了,柳絮有啥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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