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侠把停薪留职申请记面前,鞠了个躬出来,他觉得一身轻松。
    轻的没着没落的。
    回到马千里的办公室,马千里不在,褚宝贵副局长坐在他的位置上在看报纸,看到柳侠进来,褚宝贵放下报纸站了起来:“正好该下班,走吧,你们戚老师和黄老师让我给他们的高徒压压惊,咱们一起吃顿饭去。”
    柳侠都快记不清很少出现在班上的戚老师的面容了,没想到会在这时候听到了她的名字,柳侠笑着说:“我有外快,还是我请您吧,省得有一天我返校,戚老师说我不懂长幼尊卑。”
    褚宝贵指着柳侠的额头数落他:“还敢跟我说你的外快,没给处分让你飘起来了是吧?祸从口出知道不知道?”
    柳侠嘿嘿笑:“这不是得您和队长相助,遇难成祥,高兴的嘛,褚老师,我们队长呢?咱们和他一起吃吧。”
    褚宝贵往外走:“不管他,咱们自己吃去。”
    两个人出了大门没多远,一辆小轿车停在他们身边摁喇叭,马千里带着个大墨镜,一副跩得不得了的样子摆手让他们上车。
    褚宝贵身体不好,必须得午睡,所以他们吃饭的时间并不长,但柳侠后来回忆起来这次短短一个小时午饭时间的交谈,十分感慨,褚宝贵和马千里今天的谈话对他后来事业发展的影响非常之大,他一直犹豫疑惑的心,在这天之后有了明确的目标。
    从饭店出来,马千里把柳侠送到了他买商品房的小区,柳川已经在这里了。
    原城市公安局离这里很近,柳川跑步的话大概就是五分钟,房子已经交工,柳川决定在原城期间住在这里。
    原城市公安局给借调人员安排的有集体宿舍,但柳川要复习考试,四人一间的宿舍显然不合适,临时单身汉们的娱乐活动简单粗暴,并且都附带有强大的噪音扰民功能。
    从家里来的时候,秀梅已经给准备了三个简单的窗帘,客厅、主卧、卫生间,两个人也算是挂窗帘老手了,不一会儿就把三个窗帘都安置好了。
    柳川下午要集中培训,明天开始正式上岗,以后实行轮休制,一个月休息八天,柳川已经想好了,他要把八天攒一块歇。
    柳川三点钟去上班后,柳侠去附近的商场买了一大堆日常必需品,他回来把东西归置好,已经快七点了,柳川还没有回来,柳侠估计第一天,可能要举行个什么仪式。
    他背上自己随身的包出来,给柳川发了个传呼,又给猫儿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在外面有点事,可能十点钟之前赶不到家,提前给他打电话,免得他十点钟不能安心去睡。
    ——
    猫儿放下电话,兴奋的心情随即陷入低沉,看了看窗外昏黄的天空,又环视了一遍空旷安静的房间,起身把窗帘放下,然后坐在椅子上发呆。
    小叔肯定遇到大麻烦了,否则,他不可能忘记自己明天去化验血的事,可他到底遇到了什么呢?马鹏程这厚脸皮住校,想找个人打听都找不到,楚昊他爸,付东叔叔,三叔和三婶儿,没一个会对自己说实话的,怎么办?怎么办?……
    猫儿一晚上都没睡踏实,闭上眼就做噩梦,都是些妖魔鬼怪在后边追着他要打要杀的,柳凌每次摸他的头,都摸一手汗。
    一点多,柳凌把满头大汗的猫儿喊醒,端给他一碗热气腾腾的牛奶,里面有两个荷包蛋。
    猫儿不声不响把奶和荷包蛋都吃了,躺在那里睁着眼看天花板,他很失落,小叔走了八天了,他一次都没梦到小叔,他天天睡觉前都捧着胸前的护身佛祈祷很多遍“让我梦见小叔让我梦见小叔让小叔快回来”的。
    猫儿也很庆幸,他梦里的妖魔鬼怪都是在追杀他,而不是小叔。
    柳凌伸手摸摸猫儿的后背,汗已经落了,他把夏凉被给猫儿掖好:“孩儿,您小叔就是回单位见见新领导,他肯定会想办法续上假,早点回来陪你,你可别瞎想哦。”
    猫儿说:“我没,我都快好了,小叔就是回去上班我也没事。”
    柳凌轻轻叹口气,把手放在猫儿的额头上:“猫儿,没你之前,你不知您小叔多淘力,他是最小哩,您大爷爷您奶奶奶奶可娇他,俺都护着他,就那他也没少挨打。
    他那时候跟个混世魔王样,天不怕地不怕,还一肚子孬主意。
    他趁您小葳哥睡着,把他的小鸡儿绑起来,说那样您小葳哥就不尿床了;
    给您小葳哥蒸鸡蛋,蒸好后您奶奶得不错眼珠地盯着放凉,要不,一转眼,他就给吃了;
    给您小葳哥开的小灶,必须有他一份,要不他就打着滚儿闹,全家都别想安生。
    您奶奶准备好的懒柿,让大爷爷给人家送礼,他把最大最好的都用生柿子偷偷给换了,人家过后问你大爷爷咋回事,你大爷爷给气得要死;
    你大爷爷好不容易攒点钱,给太爷买了一包桃酥,结果下雪了,没法给太爷送,等雪化了你大爷爷去拿的时候,油纸包好好的,里边的桃酥一块都没了。
    他把苍耳撒在前边女同学的头发上,塞到刘狗剩的裤兜(裤裆)里;把刚长大的小癞蛤蟆放人家的书包里。
    还有好多好多,猫儿,你小叔他以前真是要多气人有多气人。
    就从有了你以后,他一下就长大了。
    原来,到了冬天该睡觉的时候,你四叔、六叔我们得先把被窝儿暖热,然后躺那儿,让他睡我们身上,他啥时候觉得暖和想下去才会下去,我们不能主动说。
    你大伯从部队回家后,他冬天大部分跟着大伯睡,天天都睡大伯肚子上。
    有
    了你以后,都是他第一个钻被窝里,暖热了才让把你放进去。
    他比你小蕤哥大八岁,给你小蕤哥加小灶的话也不能少他的,要不,他能闹的天翻地覆,你大伯也不愿意。
    有了你以后,再好的东西他都能忍着,什么好东西他都想紧着你吃。
    以前我们放学,他一路上爬高上低招猫逗狗的,我们急死他都不会好好走路。
    有了你以后,他路上跑的比谁都快,我们几个觉得他小,怕跑得太快累着他,想慢点都不行,他说他太想你,他回去晚了你肯定该哭了他说你一哭他就心疼得要死。
    反正,有你以后,你小叔一下就长大了,变的比谁都懂事。
    猫儿,五叔跟你说这些的意思你明白吧?”
    猫儿吸吸鼻子,不吭声。
    柳凌说:“你是小叔的心肝宝贝,他就是因为不得已的原因暂时离开你,你也还是他的宝贝,就和我们跟你大爷爷、奶奶一样,不管离得多远离开多久,你都是他最挂心的人,这点永远都不会变。”
    猫儿说:“我不是在担心小叔在家时间长了会忘了我,我是担心小叔一个人会出什么事。”
    柳侠疑惑地看着猫儿:“为什么这么想?”
    猫儿摇摇头:“不知道,就是害怕,就是忍不住老这么想。”停了片刻,他忽然说:“五叔,你从来都不担心震北叔叔吗?担心他出事,担心他喜欢上别人。”
    柳凌的手僵在了那里,过了良久才说:“担心。”
    猫儿沉默了一会儿,轻轻说:“震北叔叔娶卓雅阿姨的时候,你是不是特别特别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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