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位不对。”林信单膝跪在坎位,单指反复描摹一遍复杂无比的线条,终于找出了缺漏。没有朱砂,便咬破食指,以血描绘。
    沈楼的手指没能递出去,在半空中顿了片刻,改道回了虞渊的剑柄上。
    “给我三块鹿璃。”林信头也不回地伸手。
    沈楼掏出三块给他,被快速安在了阵眼之上。鹿璃入阵的瞬间,好似巨兽被突然唤醒,朱砂殷红,灵力流转,地上的枯竹叶无风自动。
    “走。”林信拉住沈楼,快速退出竹林。这位开小差撒尿的仁兄,很快就会有同伴来找,此地不宜久留。
    “这个大阵,会困住他们吗?”沈楼向林信确认。
    “不会,”林信抬头看他,深蓝色的眼眸里古井无波,“会杀死他们。”
    沈楼看了一眼在草丛里的尸堆,送菜少年的脸正朝着太阳,“好。”
    没想到沈楼会这么利索地答应,林信狐疑地看看他,“你不觉得我残忍吗?”
    “这是他们应得的”,沈楼摇头,唤了众人过来,用树枝在地上画出了院子的大致方位,“紫枢作饵,你们三人在外围,将蛮人往竹林驱赶……”
    清晰明确的分工,将每个人的用处发挥到极致。
    “一切待我与信信救出剪重之后再开始。”约好了号令,众人伏在枯草丛里,静待天黑。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引自宋·朱熹《八卦取象》
    第28章 无常(六)
    鹞鹰的鸣叫声于黄昏的雁丘响起, 白衣人们在院中升起篝火, 从厨房里拿出鸡鸭来烤。
    西厢房里,剪重被五花大绑地扔在地上。一名白衣人在门外用力撕扯着烤鸡,叽里咕噜地说着话,另一人的语气温和些,似在劝解。
    “再等等, 红衣人会回来的。”沈楼用灵力传声, 一字一句地翻译给林信。
    林信往沈楼身边凑了凑, “你懂蛮语?”
    沈楼点头, 继续听那两人对话, “我们要找的不是他,为什么不杀了他?”
    “留着他,做要挟,”劝解的那人说道, “我们必须尽快抓到林争寒的儿子,交给巫神。”
    巫神?林信吃了一惊, 这些人竟然是想抓他去北漠的。莫非蛮族也知道寻鹿侯找到了矿脉, 想要从他身上问线索?
    那当年袭击雁丘的,还是不是钟长夜的手下?
    林信突然看向沈楼, 往事如浮光掠影,在脑海中纷涌而至。
    ……
    “玄王在战场上受了重伤,恐怕命不久矣。”
    “胡说,沈清阙只是被北蛮邪术封住了灵脉,解开便是了。”
    “哪有那般容易, 朱颜改说,那东西叫‘噬灵’,是上古邪术,他都束手无策。”
    噬灵封了沈楼的灵脉,他连起码的御剑都无法做到了。然而北域战事告急,还需要他在前线支撑。
    “殿下,您不能去!”黄阁跪在辕门口挡路。
    “战场上刀剑无眼,您现在没有灵力,如何与蛮人拼斗啊!”紫枢死死拉着战马缰绳。
    “两军交战,孤又不是去比剑。”沈楼挥剑,斩断了紫枢手里的那节缰绳,狠抽马鞭,骏马嘶鸣,直接从黄阁头上跃了过去,直奔战场而去。
    一道流光自天边而来,剑光如狂风卷韧草,将战马的两只前蹄齐齐斩断。
    “咴——”战马嘶鸣着跪地,将沈楼狠狠地甩了出去。
    下意识地祭出灵剑,浑身却使不出半点灵力,虞渊落日剑咣铛一声掉在地上,沈楼只好在空中翻身,被出剑之人接了个正着。
    “玄王殿下,这是要去哪儿?”锦衣华服的割鹿侯林信,用妖刀吞钩圈住沈楼的脖子,瞬间止住了黄阁与紫枢拔剑的动作。
    “与你何干?”沈楼试图挣开他。
    “我痴心于你久已,如今你要去送死,你说与我何干呐?”林信贴着他的耳朵,笑得诡异,“既然要死,不如死在我床上,如何?”
    说罢,当着全军将士的面,直接把人给绑走了。
    “你……唔……”沈楼怒极,竟生生吐出血来。
    没有灵力的沈楼,就像拔了牙的老虎,任他摆布。
    ……
    师父拼死要控制在体内,在师父筋脉里游走的东西,会不会就是多年后沈楼在战场上被下的“噬灵”?就断绝灵脉、损毁根基而言,着实有些相似。
    当时朱星离说,那东西一旦破体而出,必将传染天下仙者。噬灵会传染吗?
    如果这两者是一个东西,那当年袭击雁丘的,必然就是蛮人!
    林信一时间心乱如麻。
    “屏息凝神!”沈楼突然在他耳边低喝,待林信清醒过来,问道,“你怎么了?”
    那两个白衣人已经结束了争吵,推门进了屋内。方才拔剑的那人,一把抓起昏睡过去的剪重,将他拍醒,用中原话道:“小子,想清楚了吗?”
    剪重撩起眼皮,突然张口咬住白衣人手中的鸡腿,整个包进嘴巴里,“啵”地一声把肉吸了个干净,留下一根光秃秃的鸡骨头,“唔,想清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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