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什么刮擦着门栓的声音,门栓咔嗒一声被蹭开,细小的声音在静极的夜里震的人心上惊寒。
    门被轻轻推开,来人动作极快,步履极轻,几步就到得了榻前,左手撩开床幔,右手扣着一块白布直朝床榻上的赵明锦捂去。
    就在那白布捂上她口鼻的刹那,她蓦地睁眼,手掌轻而易举握上了他的手腕,一扯一拽间,借力腾然起身,腿上蓄力踢向那人颈侧。
    那人矮身躲过,心知是有了埋伏,抽手就想逃,赵明锦自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左手劈上他的手腕,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随着那人闷哼一声,白布已落入了她掌心。
    她将那东西凑到鼻端略略一闻:“迷药?给你也尝尝!”
    不过刹那,来人已经闪身蹿出门外,眼看就要飞身离开苏府,赵明锦紧随其后,抬手抓住他脚踝,手上用力将人给拽了回来。
    懒得跟他多费功夫,赵明锦直接攻了过去,招式凌厉步步紧逼,觑着个他防守不备的空档,直接拉下他覆面的黑巾,用手上的白布去捂他的口鼻。
    那人挣开,对打几招过后,又一次被她捂了上去。
    如此四五个回合后,已不用她再出手。
    她收势站定,理了理身上的衣裙,好整以暇地看着那人因迷药而身形摇晃,不多时双腿再也支撑不住,倒地晕死了过去。
    见她胜了,躲在门边观战的高齐赶紧蹿出来:“来人,把他抓起来!”
    地上的人被侍卫架起,他又走到跟前,揪着那人的头发往后拉:“我倒要好好看看,究竟是谁这么……”
    突然没了声音,赵明锦看过去,只见高齐瞠目结舌的盯着那个人的脸。
    “怎么,认识?”
    “怎么会是他,”他一脸震惊,“竟然真的是他!”
    方才对战时,赵明锦就已经看到,贼人约莫二十左右的年纪,面生,没见过,但功夫不弱,若府内守卫稍微松懈一些,掳走个人不成问题。
    他的身份于她来说根本无关紧要,但他做过什么,又准备做什么,就紧要了。
    赵明锦将那块蘸了迷药的白布收起,又从腰间拔了匕首出来,一步一步缓缓走近。
    高齐被她身上的戾气骇住:“娘、娘娘,你要做什么,你……别冲动,人还不能杀。”
    “谁说我要杀他了,”她嘴角翘起,露出只有在沙场时才会见到的嗜血的笑,“他最擅长的,不就是迷晕人之后为所欲为么?今日我就送个惊喜给他,让他也尝尝那滋味。”
    匕首在月华下泛着寒光,她话音落后,直接出手朝那人□□刺去,高齐心上一惊,赶紧用身子撞偏了她的手臂。
    一招落空,赵明锦瞪他:“你做什么?”
    “我……”
    “闲王到。”
    是景毅的声音。
    直到这时,躲在一旁的苏家老小和下人们才回过神,见叶濯踏进来,顷刻间跪了一地。
    叶濯却先看了眼赵明锦,见她完好无损的站在那里才开口:“不必多礼。”
    高齐几步跳到他身旁:“王爷您可算来了,再不来我就拦不住了,娘娘非要断了郑锡的根,让他当太监。”
    叶濯没理会,抬脚走到赵明锦身前。
    “你也是来阻止我的?”
    他没答,但却拉过她的手,将匕首从她掌心里剥离出来。
    果然如此。
    赵明锦不情不愿的松了手,又不服气地出言讥讽:“永昌侯世子,永昌侯家的独苗,确实不能毁在我手上。就算闹到皇上那儿去,有永昌侯这个靠山在,皇上也就是命刑部,打几板子,小惩大诫。那些被他……就是活该,就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就是得忍气吞声的活着!谁让人命有贵贱呢!”
    叶濯看着满脸倔强的她,微微笑起:“还有么?”
    “有!今夜你来了,我给你这个面子,但是我把话放这儿,要想他完好无损的活着,刑部就扣他一辈子,”赵明锦恨声道,“日后他若踏出刑部一步,我有的是办法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脾气还是这么急躁,”叶濯声色温润,用尽所有的耐心就只为她一个人,“阿锦,因为他脏了手,不值得。”
    赵明锦撇开头,冷哼一声。
    “按南渊律令,掳掠□□,当判斩立决。只要我代刑部尚书一日,他,活不了。”
    “当真?”
    他点头:“小孩子做错事,尚且要辩一辩,他犯下死罪,总要给他个机会,让他说两句。阿锦向来通透明理,当是最能理解。”
    “……好听的话都让你说了。”
    叶濯含笑看着她,又把匕首交还回来。
    赵明锦犹豫一瞬,将匕首收入鞘中:“也罢,早晚都是一个结果,就让他再多活几日。”
    高齐:“……”
    在高齐的记忆中,王爷从不曾对谁这般亲近和煦过,说话也不曾这般温柔耐心过,嘴角更没有弯起过这样的弧度来。
    面对王妃娘娘,就像变了个人,说话也同哄孩子似的。而且方才还怒气冲冲的娘娘,竟然就被王爷的三言两语给说服了。
    “高齐。”
    他后知后觉的应声:“在!”
    “将人关入刑部大牢。”
    “是,”如蒙大赦一般,高齐回头命令侍卫,“赶紧带走。”
    待一切处理妥当,叶濯看向赵明锦:“夜深了,回家吧。”
    赵明锦没动:“你……”
    “怎么?”
    她做那件事,就是想为那些受欺负的姑娘出一口恶气,而叶濯阻止她也是为她好,她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想想方才自己的言语无状,心中莫名有些不自在:“本来我已想好,若永昌侯不服告到皇上那里,我一力承担就是。”
    “刑部的事,你一个小丫头承担什么。”
    “不过虚长我三岁,凭什么叫我小丫头。”
    叶濯点头:“还是阿锦好听。”
    “……”
    府外没有马车,两人一同踏着洒了满地的白月光往回走,身影被拉的细长,一走一动间,影子的侧脸就贴在他肩头,细细摩挲。
    许是抓到了人心情大好,她觉得今夜的长安城出奇的好看。
    月色也好看,烛光也好看,身侧的人……
    朗月的光辉勾勒着他的侧脸,将他精致的五官映的愈发深邃,轮廓有如细细琢磨过一般。
    更好看。
    若非不远处有响箭直入云霄,撕裂这夜空的宁静,她还能再偷偷看上一会儿。
    响箭为号,定是出了状况。
    “是小四,”她眸色凛然,“我去看看。”
    两人快步走到隔了两条街的张府,府门大开,宅内烛火通明。
    赵明锦走进去时,只见侍卫分列两侧,赵小四站在中央,一只脚踏在一黑衣男子胸口,双手叉腰威风凛凛。
    “将军,人抓到了。”
    “……”这什么情况?她看叶濯,“长安城,天子脚下,宵小都猖狂到如此地步了?犯案都要拉帮结伙声东击西。”
    叶濯显然也是没料到,俯身去探了那人的颈脉,还活着,又拉下那人的面纱,眉心不由微微蹙起。
    赵明锦凑过一看,还是个熟人。
    她有些头疼的揉眉心:“怎么是这个书呆子。”
    赵小四收了脚,走到她身边:“将军,这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
    一根细细长长的物什,马鬃的色泽,泛着一股清淡香气,在它的底部,有两个似圆圈交叠的图案,正是外邦使臣进献的安神香。
    那夜,她和叶濯已经将苏展排除在嫌疑之外,如今因为这根安神香的出现,却又将他再次拉回了嫌疑中。
    赵明锦实在想不通:“一个儿子,一个未来女婿,永昌侯府还真是人才辈出!”
    第20章 、019
    苏展入狱,安庆郡主的婚期推迟。
    永昌侯对外说是郡主身体不适,近日不宜大婚,但长安内外朝野上下,对此事众说纷纭。
    两日后,乌云蔽日,细雨如织。
    御花园中,一弯碧水蜿蜒而去,雨丝拂过挺秀细长的凤尾竹,在竹叶上汇聚成珠,又顺着叶尾滑落,如珍珠断线一般。
    “皇兄,”皇上将手伸出亭外,雨丝斜打在他明黄的衣袖上,留下浅浅水迹,“大臣们猜,永昌侯是与左相闹翻,以郡主身体不适为由,想彻底断了这桩婚事。”
    青瓷盏被叶濯端在手中,如春水映梨花般澄静:“京城诸事,瞒不过左相。”
    “朕一直都想不明白,永昌侯为何会与左相相交,”皇上回过身来,“左相门生无数,又为何独独青睐苏展。苏展确是有些才学,但以他的脾气秉性,将来也只能终老翰林院,翰林编修怕是要做一辈子。”
    叶濯神色淡然:“以利相交,利尽则散;以势相交,势尽则倾。皇上思虑之事,终有破解的一日,无需心急。”
    “有皇兄在,朕不急,”又闲话两句,皇帝接上他的话,“常言道:唯心相交,静行致远。皇兄与皇嫂可交心了?”
    “……道阻且长。”
    皇帝朗笑几声,揶揄他:“难得见皇兄无可奈何,朕与皇后成亲六年,宁乐都已五岁了,皇兄的孩儿还不知要等多久。”
    提起宁乐,叶濯有些失神。
    不知将来他与阿锦的孩子会是男孩还是女孩,又会是什么模样。
    想到这里,他起身告辞。在亭边接过一旁内侍奉上来的伞,踏入了重重雨幕之中。
    “皇兄,”皇上在亭中唤他,“明日三法司会审,朕也去。”
    叶濯脚下未停,只扬声道:“巳时会审,三刻再至,莫来早了。”
    “记下了。”
    赵明锦本以为抓到郑锡就万事大吉,没想到半路出来个苏展搅局,将本已经清澈见底的一池子水又搅的浑浊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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