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接,赵明锦眉头拧起来:“我刚离开就闹出这么大动静,是巧合?”
    “不见得。”
    “我先回去,”走出两步,她又回身,朝叶濯扬了扬手里的红薯,“怎么想着拿了这个?”
    叶濯眉眼含笑:“记得你爱吃。”
    床榻上,赵明锦又翻了个身,搜遍了所有的记忆,也没想起来何时同叶濯说过爱吃烤红薯的事。
    不过爱吃确实是真的。
    叶濯他……
    总是对她好到古古怪怪,莫不是当真如之前顾云白所说的……
    图她?
    赵明锦抬手敲了敲额头,又揉揉莫名热了些的脸,将被子盖过了头顶。
    “胡思乱想些什么。”
    翌日一早,骤雨停歇,骄阳明媚,长空如洗,书院中漫着好闻的泥土香气。
    赵明锦脚步轻快地往学馆方向走,只是没走出多远,就听一阵嘈杂地声音传来。
    循着声音过去,只见一重院落的库房门大开,学生们在不停向外搬书册。
    她抬脚走过去,迎面遇到了向学监。
    向学监笑着同她道:“石先生,武举课怕是要推迟片刻,这库房里需得收拾一番。”
    “无妨。”
    她看了看库房里没过脚踝的水,又望了眼破了个大洞的房顶。
    昨夜风雨大作,竟连瓦片都掀开了。
    向学监在一旁道:“库房不常用,想是年久失修才破损的如此严重。”
    “修缮一番就是,”她问,“可需下山请两个工匠来?”
    向学监摇头:“刚下过雨,山路泥泞不便行走,恐怕……”
    “我来吧。”
    温润有礼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赵明锦立时回眸,看到了站在身后不远处的叶濯。
    叶濯忽略掉她微有些惊诧的目光,拱手道:“不过破损之处在房顶,上上下下爬梯不易,望石先生能留下,助学生一臂之力。”
    赵明锦自然应得爽快:“好。”
    待叶濯备好修补房顶的油纸和砖瓦,库房内的书册也搬的差不多了。
    怕被杂物砸到,众人都退了出去,学监与夫子们站在下方看了会儿,见帮不上什么忙,同赵明锦客套两句也离开了。
    不多时,房顶只剩下叶濯、天墨和赵明锦。
    天墨自然是要修房的,赵明锦饶有兴味地看了他一会儿,这孩子年纪不大,会的倒不少。
    她走过去蹲下,从怀里取了封书信递过去:“上次见面时忘了,高齐托我带了信给你。”
    天墨手上的动作一顿,苦着张脸看叶濯,见叶濯没理他,又无奈地看赵明锦,神色恹恹地把信接了过去。
    将信打开,他径直取出了里面的暗器图纸。
    赵明锦虽不用暗器,但到底是武将,对这些难免上心,她瞧了瞧高齐画的东西,实在有些拙劣,看了半晌才勉强看明白。
    “他是想央你做个套在手臂上的暗器,射短箭,三支齐发?”
    “是。”
    她把图纸从天墨的手中抽出来:“别做了,白费工夫。”
    天墨有些不解:“夫人的意思是……”
    赵明锦用指尖在上面敲了敲:“我见过比这厉害的暗器,九支齐发,且能连发三次,威力惊人,便是……”
    她声音一顿,忆及当年,不由自主地扭头望向长岭边关,眸子眯起来:“便是我都躲不开,若真被遇上,用高齐图纸上的暗器,岂不是小巫见大巫?让人笑掉大牙不说,怕是小命都难保。”
    第37章 、036
    当年的事赵明锦说得极简单,只用一句话就轻描淡写地带过了,可天墨却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暗器,还知道用那暗器的人,甚至连她在那暗器下吃了多大的亏都知道。
    天墨停下手里动作,偷偷地看了眼自家主子。
    叶濯自上了屋顶后,一直在看破损的瓦片,恍似根本没听到他们的对话,但事关赵明锦,他怎么可能不在意?
    天墨最是明白他的用意。
    把目光收回来,天墨同赵明锦道:“夫人说的暗器,是由九连弩改化而来,不胜在短箭多,而胜在短箭快。除非轻功登峰造极,不然根本躲闪不过。”
    天墨果然是个暗器行家!
    “可有法子破解?”
    “没有。”
    “……”
    答得这般直截了当,竟让她有些无言以对。
    天墨就在这时伸过手来,麻利地将图纸从她手中抽出,连带把整封信都揣回了怀里,继续低头补屋顶了。
    罢了。
    本就没对此事抱多大希望,既然当真没法子,倒也不必失望。
    赵明锦直起身来,目光所及,满是草木葱茏,视线四处瞭望,最后收回,落在了叶濯身上。
    她几步走过去,蹲到他身侧,看着他用指尖摩挲过破损瓦片的边缘。
    莫不是这瓦片有什么问题?
    她不由凝神细看,普普通通的瓦片罢了,灰白的颜色,上面有许多细小裂纹,是经年风吹雨打留下的痕迹。
    昨夜风雨大,再加上库房年久失修,瓦片被掀翻甚至断裂确实有可能。
    目光旁移,透过屋顶破损的大洞,还能看到库房里水流漫漫,被日光照的微波粼粼。
    有风拂过,她额角处垂下的发丝清扬,发尾轻轻扫过叶濯的下颚与脖颈,微有些痒,却甚是扰人心神。
    叶濯一怔,偏头去看她,只见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库房里瞧,神色认真到很有些娇俏可爱。
    而且并未注意到她的发落在他肩上,也未注意到他们离得极尽,近到他能看清她卷翘的眉睫。
    狭长的眉睫轻颤,宛若振翅欲飞的蝶。
    叶濯始终知道,她的五官算不上顶漂亮,但却有着晴空般澄澈的灵秀,眉宇清扬间,透着掩盖不住的英气。
    粲然的日光拢在她身上,衬的她愈发明艳夺目。
    “我明白了!”
    清亮的声色将叶濯从失神中拉出来,他薄唇勾起抹好看的弧度,声音轻缓:“明白什么了。”
    赵明锦没看他,只是指着库房里那些泡在水中的碎瓦片道:“就算屋顶漏了洞,瓦片相继塌落,那最初被大风掀翻的瓦片呢?这上面一片都没有,总不见得都掉下去了。”
    “所以?”
    “所以,”赵明锦眯着眼睛下结论,“是有人在下方故意将房顶捅了个窟窿出来。”
    叶濯没有应声,她扭头去看,猝不及防的迎上了他的视线。
    四目相接,距离近到呼吸相闻,她甚至能看清他眼中的自己的模样。
    而他就在这时轻笑着道:“我们阿锦最是聪慧。”
    叶濯眸光清湛,映着朗日之光,又杂着柔暖笑意,将向来镇静的赵明锦看的心口一颤。
    她下意识撇开目光,紧跟着又往后挪挪身子:“你……早看出来了是不是。”
    “是。”
    “可能看出是谁做的?”
    他摇头:“倒是能看出是为谁做的局。”
    赵明锦忍不住将目光移了回去,说起正事,叶濯已恢复了往日温润的模样,只眼中的笑意一直未减。
    “库房屋顶虽平缓,却比书阁馔堂高出许多,站在下方看,其实看不清整个屋顶的情况。”
    “确实如此。”
    “山上没有工匠,房顶修缮又迫在眉睫,让书生们修补难免会有危险,为保万无一失,整个书院中,有一人是一定会留下的。”
    赵明锦拧眉想了片刻,最后眉梢一扬,伸手指了指自己:“我?”
    叶濯点头。
    她没想过质疑他,只是有些想不明白:“就算我留下了,站在下面一样能护得住你们,不见得会上去。”
    “所以,留下修补房顶的是我。”
    的确,留下的人是叶濯,她自然不放心站在下面等,得亲眼盯着,不然若他在上面一不留神,摔出个好歹来,那她……
    没法和皇上交代。
    再说离开京城前还喝了他的酒,她说过要保护他的,不能食言。
    所以,定会跟着一起上来。
    好一招将计就计!
    天墨已在他二人说话间将瓦片铺整的差不多,起身活动了下筋骨后,直接手脚灵活地爬梯子下去了。
    赵明锦站起来,没有飞身而下,而是凝神细听,眸光又扫过书院每个角落,确定四下无人后,伸手揽上了叶濯腰。
    叶濯一怔之间,已被她带离屋顶,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
    天墨看到这一幕,捂唇偷笑,刻意压低声音道:“公子,小的就不打扰您和夫人了,先回去了。”
    赵明锦看着他跑走的背影:“打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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