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转晴。
    书房里很静,只有翻过书页时带起轻微的沙沙声。
    等到君如意将面前这本账簿翻完后,才抬起头,对侍立在前的老吕微笑道:“希望这次你能给我带来一个好消息。”
    他虽然是在笑,可是笑容里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讥诮之意。
    这说明他已经有些愠怒,花了快两个月的时间居然还找不到一个人,这在以前是没有发生过的!
    老吕擦了擦汗,赔笑道:“杨朔已找到了!”
    君如意道:“在哪?”
    老吕苦笑道:“谁也想不到他居然会在马家驿操那仆役之事,咱们的人也是也是搭上他的马车,给他小费时无意间发现的。”
    君如意的微笑渐渐凝滞,喃喃道:“杨朔的功夫已可算是年轻一代中最为杰出的,居然肯屈身干这种事!”说到这里,忽然又道:“他的心情怎样?”
    老吕想了想,道:“有些沉重,好像挺不开心的。”
    君如意道:“有没有看到他杀人?”
    老吕道:“自从我们的人盯上他以后,从未见过他拔刀子伤人,也未曾展露过轻功。”
    君如意瞳孔骤然收缩,冷冷道:“看来他的养气功夫更好了,这一来出刀就会更快更辣更稳更狠!”
    听到这里,老吕也猜得出君如意跟杨朔这人肯定有过节,甚至是仇恨,才不惜花这么大的精力与时间去对付这个人。
    但只要君如意不说,他就绝不会去问,他很明白自己的地位,更懂得知道得太多,只会死得更快!
    他不想懂得太多,只想把自己的事做完便可,于是又道:“小人花了七天的时间将战云先生照顾得妥妥贴贴,他已答应见公子一面。”
    听到这里,君如意嘴角才真的露出一丝笑意,道:“见他之前有件事我得亲自去办一办。”
    老吕道:“不知公子将要去哪办事,可需要小人安排人手,随时恭候调遣。”
    君如意一字一字地道:“马家驿!”
    春雨,满地泥泞。
    蜿蜒的田间小径早已不堪成行,重云叠聚的天空乌蒙蒙的一片,牵连数里。
    夜色渐深,残花枯叶飘零于地,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烂泥中独有的气息,这样的情况显得是那么地萧索,凄零,路上更加不会有什么行人。
    可就在这样的夜色下,偏偏就突然多出了一条人影。
    那人不知从何而来,只见他手持着一把油纸伞,自泥泞的小径中缓缓前行。
    他的脚步并不多么快捷,然而在软泥遍地,春雨如丝的道路上,却是一步一步稳稳而来,走过的土地上只是留下了淡淡的一串足印。
    冷风瑟瑟,扑面而来,那人却稳稳当当,全身上下只有衣裳一角被风带得不住飘动。
    头上顶着一把油纸伞,使人瞧不清他的面目,但一身洗得发旧的青布袍子却极像一个落拓的游行诗人。
    这样的一个人又为何愿意在这样的一个夜晚踽踽独行?
    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
    小径在迷蒙的夜色下恰好延伸到了那间客栈的门口,这时的客栈自然也只留下了几盏照明的灯。
    谁知就在这时,本来紧闭的门口忽然就张了开来,黯淡无光的店铺陡然明亮了起来。
    那落拓般的游行诗人脸上也没有一丝讶然之色,缓缓收起雨伞,走了进去。
    这时才瞧见他的面容,长久的清贫生活让他瞧起来像个病怏怏的中年文士,那双眼睛也似无神,但实则内敛神光,只要瞧见了这么一双眼睛,就知道这不是一个平凡的人!
    大厅前只有两人,坐着的是君如意,站着的是老吕。
    瞧见了进来这人,老吕急忙含笑迎了上去,但那人一挥手,淡淡道:“免了,我不习惯别人对我太客气。”
    他的语气也有点生涩,显见平日也少跟人交流,但其中仍透出几分威势。
    君如意站起身来,拱手道:“久闻战云先生天下第一刀的美名,今日得见,果然不同凡响。”
    战云先生仔细看了看君如意片刻,似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道:“你的武功不差,用的是不是剑?”
    君如意脸色微变,随即苦笑道:“从商以前拜了个师父,学过几年剑术,后来受不了穷日子,索性去经商,倒也有些成就,只是以前学的功夫已生疏了。”
    战云先生见他目光微微有些闪烁,知他所说不过半真半假,但也不愿深究,转而望向老吕,道:“这十多年来,我的变化不可谓不大,你又是如何认得出是我的?”
    老吕瞧了君如意一眼,却见君如意并没有什么反应,才赔笑道:“老实说,小人找到在找到您之前,前面已经认错六个了。”
    战云先生道:“怎么才知道是错?”
    老吕道:“您是用刀的,自然从刀上来认。”
    战云先生冷冷道:“认错了又该如何?”
    老吕脸色变了变,长长叹息了一声,道:“有些人,有些错,一辈子只能犯一次的。”
    战云先生“哼”了一声,道:“了不起!果真了不起!居然能将草菅人命的事说得如此轻松!”
    君如意也长长叹息了一声,道:“我知道您为这六人抱不平,但我们也实在没法子,只能出此下策找您。”说到这里,瞧了瞧战云先生的脸色,继续道:“七煞刀您可曾听过,据说您当年也曾成为这把刀的主人。”
    战云先生动容道:“这柄刀现在在谁的手上?”
    君如意道:“在一个少年的手上,原本我已经派人将那柄刀取来,准备送去一个安全的地方,谁曾想那少年趁黑摸入,将刀夺了去,连青枫子都拦他不住。”
    战云先生冷冷一笑,道:“看来青枫子这些年来也没什么长进,居然连一个少年也收拾不下。”
    这口气倒很像一个前辈训斥后辈的样子!
    君如意苦笑道:“所以无奈之下,只得以这种法子请前辈出手了。”
    战云先生想了想,道:“也罢,为了这柄刀,我去走一趟看看。”
    君如意终于微笑道:“那真是江湖之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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