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七安率先跃上小舟,悄悄伸入怀中,扣动玉石小镜背面,倾倒出大儒赠送的“魔法书”,撕下其中一页,拽在手里。
    其他银锣随后上船,留下十二名铜锣与一列禁军在岸边。
    李玉春摇着桨,划到湖中心。
    高瘦的杨峰杨银锣看了许七安一眼,突然道:“许大人,我下去吧。”
    许七安道:“那你就与我一起下水吧”
    说着,引燃了纸张,开启了望气术。
    锵他抽出佩刀,叼在嘴里,纵身跃入水中。
    冰冷的湖水刺激着毛孔,一串串细微的气泡从许七安叼着黑金长刀的嘴角冒出。
    他竭力睁大眼睛,观察着水底的情况。
    汉白玉高台的地基一直延伸到湖底,高台坍塌的断裂口距离水面有一丈多。
    暗流涌动的声音传来,许七安回头看了一眼,是杨银锣跟了上来。
    皮肤黝黑的杨银锣同样观察了一下汉白玉高台的坍塌情况,心里立刻有了判断,他把自己的推理压在心里,打算上岸后试探一下这个被委以重任的小铜锣。
    这时,杨银锣发现许七安顺着汉白玉高台的地基,往水底潜入。
    他赶紧跟上,越往下,视线越模糊,到最后只剩下漆黑。
    杨银锣便不再跟随,自己浮了上去。
    “哗”
    他跃出水面,爬上小舟,一边运气蒸干冰冷的湖水,一边环顾众人:
    “许大人朝湖底去了,那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第109章 刁难
    许七安很快到了湖底,眼中流转着清气,在黑暗中像是两盏小灯泡。
    水底堆积着淤泥,以汉白玉高台的地基为中心,一根根石柱以独特的规律排列,将高台拱卫在中央。
    这似乎是某种阵法许七安心里猜测。
    在大奉京城,能布置阵法的只有司天监的术士,也就是说,当年司天监也参与了永镇山河庙的建造。
    由此可以推断,知道桑泊秘密的除了当今圣上,还有监正那个糟老头子所以,监正生病是真的或者,是因为永镇山河庙坍塌造成的
    嘶这里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图谋桑泊秘密的势力、破坏永镇山河庙的贼人,绝对是王者级段位我一个小铜锣掺和其中,感觉随时会被神仙打架殃及池鱼
    就算我能查出真相,皇室能容我吗
    想到这里,许七安心里头沉甸甸的。
    “魏渊已经给我指了明路,遇到无法解决的麻烦就通知衙门,通知杨金锣这个暗示足够明显了,我只是探路的卒子,负责追踪的猎狗。实在不行,我大不了假死脱身,远离京城呗。”
    念头闪烁间,他划动四肢,靠向距离自己最近的石柱。
    石柱表面雕刻着扭曲、古怪的蝌蚪文字。
    许七安大概看出这是某种文字,碍于文化水平有限,无法解读。他牢牢记住几个文字。
    又检查了几根石柱,发现有同样的文字后,深海恐惧症促使着许七安离开漆黑的湖底。
    身在寂静的,幽深的水底,他总脑补着身后有一双冰冷的眼睛盯着他,或者前方黑暗里有巨大的黑影浮现。
    许七安钻出水面,返回小舟,把嘴里衔着的黑金长刀插回刀鞘,运气蒸干湖水。
    一缕缕蒸汽升起。
    李玉春诧异的盯着他,这小子是在他手中晋升练气境的,这才多久,气机如此浑厚了
    “你这气机可不像是新晋的练气境。”李玉春不解道。
    “我就是每天打坐两个时辰而已。”许七安无辜的表情。
    “”春哥摆摆手,不愿在这个话题多谈什么,看了杨银锣一样,道:“姓杨的不服你,刚才上来跟我们分析了一通水底的情况,还算有些收获。并且说,如果你的分析和他一样,他就服气。
    “大家都是一个班底的,没必要藏着掖着。”
    高瘦的杨峰笑了笑,没有反驳。
    许七安看了眼络腮胡的闵山,这位没说话,但盯着许七安,在等他开口。
    许七安翻了个白眼:“从高台的断裂处可以推断出爆破点在庙里,而不是水底。此外,火药多半是在祭祖大典后藏进庙内的。距离祭祖大典结束不超过一个时辰。”
    “如果是提前藏入庙中,火药气味重,陛下当时进入庙内,肯定会闻到。只有祭祖结束之后才有机会。去把负责收尾的当差、大理寺吏员、礼部吏员统统缉拿,逐一审问,这件事杨银锣你去办。
    “另外,通知衙门,向陛下要几位司天监的白衣过来协同办案。头儿你去办。嗯,我要司天监的采薇姑娘来帮我。
    “闵银锣,你随着我去一趟工部,我要火药厂的进出记录。当量这么大的火药,不可能偷运出去。”
    顿了顿,接着补充:“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必须先看一看牺牲士卒的尸骨。”
    三位银锣面面相觑,发现这个小老弟办事还挺靠谱,任务安排的有条不紊,思路清晰,逻辑缜密,杨峰和闵山两位银锣收起了对他的轻视和不信任。
    扪心自问,换成他们,估计没这么快就能给出这么清晰明了的方向,怎么也得思考好久,才能捋清思路。
    尸首被敛在军营里,禁军带着他们来到一座营帐外,掀开帘子,里面是一具具用白布遮住遗容的尸体。
    附近两座大帐里是同样的尸体,本次在桑泊附近巡逻的士卒,共计三百十二人,全部牺牲。
    许七安掀开白布,端详着每一具尸体的惨状。
    “你还会验尸”杨峰见他神色越来越严肃,忍不住问道:“发现了什么”
    “发现一件大事。”
    “你说。”三位银锣精神一振,就连领路的禁军小头目也看了过来。
    许七安缓缓道:“发现我自己只是个小小的铜锣,遇到战斗,还得三位大人努力啊。”
    所有士卒死状如出一辙,都是被某种妖法吸干精血,身上没有其他伤口。
    这份手段,不是练气境能对付的。
    到时候真的遇到贼人,许七安也只能大手一挥:给我冲
    自己苟在后面。
    许七安带着闵山赶往工部,有金牌开路,畅通无阻。
    他寻了管理火药厂的官员,道:“本官要查近一个月内火药的生产、使用记录。”
    账册是很容易造假的,其中最普遍的手法就是夸大使用量。比如制造一批炮弹,只需要两百公斤的火药,但在记录时,写成三百公斤。
    再比如制造火药时,运输过来的原材料可以制造两百公斤的火药,但故意把原材料的量写少,这样多余制造的火药就可以私藏。
    但这些手段都经不起查,任何犯罪都有蛛丝马迹。
    许七安不信任工部的官员,派人去打更人衙门调来自己的吏员,数十人浩浩荡荡的涌进工部。
    这是一个繁琐的过程,工作量很大,因为还得去原料采集地取证、核实。
    在工部吃过午饭后,许七安舒坦的坐在大椅上剔牙,看着吏员和铜锣们忙碌。
    负责调查大理寺、礼部、宫中当差的杨峰派人回来报信。
    “大理寺和礼部各有三名吏员失踪,宫中当差的也有三人失踪。”那位报信的铜锣说道。
    皇宫里,地位比较低的宦官叫当差。通常是干杂活的。
    “什么时候失踪的”许七安坐直了身子,瞬间从慵懒的状态中挣脱。
    “负责祭祖大典收尾的相关人等,全部被刑部和府衙联手扣押,他们拒绝向我们交人。”铜锣无奈道:“杨银锣正在与刑部的人对峙,僵持不下。”
    “敢跟我们打更人抢人”许七安眉毛倒竖。
    虽然加入打更人时日尚浅,但已经沾染了打更人嚣张跋扈的气焰。
    铜锣解释道:“刑部和府衙同样收到了陛下的命令,负责查案。都是皇命在身,便不怵我们了。杨银锣身上没有御赐的金牌,让小人火速赶来通知大人。”
    平时打更人的地久久 fo位要比其他衙门高,但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皇帝下旨。
    “走,过去要人”许七安炸毛了。
    皇帝同时让刑部和府衙掺和此案,这并不奇怪,许多大案都是多方共同调查,单凭一个衙门,人手有限,本身就有职务,要处理别的事,很难投入所有人力物力。
    多方共同调查的好处显而易见,但弊端也同样明显,那就是抢功
    “对我来说,并不是桑泊案破了我就没事,我必须在此案中立下举足轻重的功劳,朝廷才能免除我的死罪,如果寸功未立,恐怕难逃菜市口砍头的处罚谁敢阻扰我办案,绝不客气”
    涉及到身家性命,许七安没有耽搁,抓起桌案上的黑金长刀,环顾众吏员,朗声道:
    “尔等继续查案,把年中至今所有的生产、消耗等记录都彻查一遍,查出端倪,每人赏银二十两。”
    作为主办官,他是有权力给予一定的奖赏的,奖赏由打更人衙门来出。
    打更人衙门来的吏员们,个个双眼发光。
    二十两银子,抵他们半年的俸禄。
    留下吏员,许七安带着银锣闵山和其余铜锣,匆匆离开工部,骑乘快马,赶往刑部。
    刑部离的不远,快马加鞭一炷香不到,许七安便看到了刑部的红漆大门。
    门口重兵把守,两列披坚执锐的甲士守着。
    杨峰与六位铜锣被挡在外面,双方正在对峙。
    “刑部奉旨查案,擅长刑部,阻碍办案者,格杀勿论。”为首的一位中年军官,单手按刀,呵斥打更人。
    身后,数十位甲士按住刀柄。
    杨峰额头青筋怒绽,大概是从未有过如此憋屈的时候,以往的小人物也敢当面呵斥他。
    他虽也按住刀柄,却不敢鲁莽,主办官不在此,他没资格自称奉旨办案。刑部不可能不知道打更人也奉命参与此案,却故意把人拦在外面。
    这是故意恶心他们,故意给他们使绊子。
    “嘿”为首的中年军官冷笑一声,单手按刀,远远的看见骑马奔来的一众打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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