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年致仕,血亏
    “是受到了朝堂党争的倾轧,别看如今各党派争斗激烈,但面对云鹿书院读书人时,矛头一致对外。”张巡抚叹息一声:
    “紫阳居士中状元后,便被丢到了犄角旮旯,无人理会。他因此消沉了一年,日日流连教坊司,次年便辞官而去,回云鹿书院教学。”
    这个我听说过,白嫖了近一年。许七安由衷的羡慕。
    对于紫阳居士遭受朝堂各党派倾轧这件事,张巡抚除了叹息,没有多余的解释。
    因为有一个云鹿书院小老弟的许七安,心里门儿清。
    两百年前的争国本事件,让皇室对云鹿书院的读书人又忌惮又厌恶,于是程姓亚圣崛起,创立国子监,取代云鹿书院为朝廷输送人才。
    可以说双方之间既有利益冲突,又有道统之争,若非元景帝是个平衡狂魔,紫阳居士恐怕至今还在书院里教书育人。
    “紫阳居士才华与手腕可谓当世一流,他初到青州,以雷霆之势清扫了布政使司衙门,而后一月之内,共罢黜、入狱贪官污吏一百七十八位,让整个青州官场震动。”张巡抚语气里透着钦佩。
    这么鲁莽的吗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但一个京城外放的大员,即使想肃清青州官场,也应该徐徐图之紫阳居士接受朝廷委任,成为青州布政使才多久
    许七安心里疑惑,皱眉道:“朝堂各党容他这般大动作”
    张巡抚笑着说道:“京察期间,朝堂各党斗争激烈,无法再合作,又有魏公的牵制”
    他给了许七安一个“自己意会”的眼神,接着说:“况且,紫阳居士莽中有细啊,该拿到的罪证都拿到的,该说的话也让一干犯官吐出来了嗯,云鹿书院的读书人最擅长讲理,不是吗。”
    大人口中的这个“理”是物理的理吧许七安心领神会,与张巡抚相视一笑。
    抵达青州官办驿站后,张巡抚特意带上许七安,前往布政使司衙门,拜访紫阳居士。
    许七安此时已经意会张巡抚主动攀谈的原因,这位老辣干练的巡抚害怕紫阳居士不买账,因此拉上他一起。
    毕竟这个巡抚,巡的是云州,而非青州。
    有了许七安跟着,紫阳居士绝对会给面子,有求必应。
    进了布政使司,吏员引着一干人进了内厅,看茶入座。
    “布政使大人去各大衙门视察戒碑之事。”
    接待他们的是布政使司里的左参政,从四品官员。
    张巡抚沉吟道:“是前院立着的那块石碑”
    左参政笑着点头:“布政使大人欲立戒碑,告诫青州百官,为官当廉正,当造福一方。”
    张巡抚点点头,这是清扫官场风气之后的余波,“布政使此举用心良苦,只是戒碑上为何空无一字”
    左参政无奈道:“布政使大人还没想好刻什么,近日苦恼此事。并要求我们集思广益,提供灵感,连带着我们都劳神受累。”
    紫阳居士很秀嘛,懂得搞征文活动许七安心说。
    布政使主管行政事宜,相当于许七安前世的高官。
    大奉版图划分为十六州,许七安把州理解为省,但不是每个州都是省,也有很多小州。
    比如青州下辖有十几个州,此外还有府、县等。
    此时的布政使杨恭,领着青州一众官员进入了青州府衙,府衙的知府大人谦恭的陪在一侧。
    一身绯袍的杨恭,站在石碑前,满意的点点头:“众位大人,对于碑文可有提议”
    短短数月,他身上那股教书育人的儒雅之气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为政一方的官威。
    “下官觉得,可以将布政使大人肃清贪官,匡扶正风的事迹刻在碑上,警戒后来者。”青州知府作揖道。
    杨恭有些意动,如此一来,碑文必定会被载入青州地方志,供后人传唱。
    但很快他就否决了这个提议:“碑文不宜过多,否则便是繁杂亢长,不够醒目。”
    “那就刻诗词吧。”一位官员下意识的说。
    然后,他就发现在场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目光平静
    这位官员干笑几声,不说话了。
    对于饱读诗书的读书人而言,写诗倒是不难,谁年轻时没有几首作品,能不能登大雅之堂就是另一回事。
    像这种铭刻碑文之上的诗词,不但要写的好,还得有警世作用,岂是说写就写。
    商谈之中,布政使司的一位吏员骑马来到府衙,小跑着进来,站在不远处,抱拳道:
    “布政使大人,京城来了一位巡抚,已经到布政使司衙门了。”
    巡抚今年的巡抚来的这么快吗庚子年是京察之年,按照惯例,应该是等京城那边的京察出了结果,京中再派巡抚下来。
    这里面涉及到官场的潜规则,京城那边结束了京察,也意味着各党派争斗有了结果,谁赢谁输已成定局。
    之后才会派下巡抚,将败者阵营的官员拔除。
    提前几日便收到传书的杨恭解释道:“非是为青州而来,是去云州的,途中路过我们青州罢了。”
    云州啊众官员一脸意会的表情。
    杨恭看向吏员,道:“转告巡抚,本官有要务在身,便不见了。有什么需求,叫他找左右参政。”
    杨恭是云鹿书院的大儒,与朝堂诸公尿不到一壶,更别说什么交情。自己还为碑文的事苦恼呢,懒得搭理不熟悉的巡抚。
    “是”吏员先应了一声,随后补充道:“巡抚大人还托小人带句话给您。”
    杨恭和众官员望来。
    吏员道:“铜锣许七安随行。”
    铜锣许七安,谁啊众官员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但杨恭反应过来了,因为他始终有关注京城动向,始终与云鹿书院的大儒们保持书信往来。
    “起轿,速回布政使司。”杨恭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语气里透着急迫和欣喜:
    “快快起轿。”
    说罢,撇下众官,径直往府衙外行去。
    这青州众官面面相觑,茫然的望着杨恭的背影。
    “铜锣许七安是何人名字听着颇为耳熟。”青州知府皱眉道。
    “不如一起去布政使司看看,接待一下京城来的巡抚。”
    “有理,走走走。”
    官员们结伴出了府衙,一架架轿子出动,前往布政使司。
    许七安在布政使司没等多久,便等来了一位穿绯袍的大人,此人面容古拙,蓄着中老年人流行的山羊胡,眸子灿灿有神,神态不怒自威。
    是个极有气势的大人。
    胸口绣着锦鸡是二品大员,布政使似乎是从二品。
    许七安只认衣冠不认人,猜测出这位气势十足的绯袍,应该就是青州布政使,云鹿书院大儒,白嫖了他送别诗的紫阳居士。
    与张巡抚作揖示意后,紫阳居士将目光转向玄色差服,胸口绑法器铜锣的许七安,无声的审视。
    这个时候,他反而不激动了,温和中透着威严。
    只有他一位铜锣,想来便是许辞旧的堂兄了单看外表,兄弟俩毫无相似之处与辞旧相比,差距有些大杨恭笑道:
    “你便是许宁宴”
    许七安连忙抱拳:“正是卑职。”
    “在我面前不必拘谨,可以学生自居。”杨恭脸上笑容扩大,道:“果然是一表人才,不输辞旧。”
    紫阳居士眼光真好许七安欣喜道:“大人谬赞。”
    一番客套之后,杨恭问起了京城的近况,尽管他通过书院传书,了解到不少内幕。
    带着许宁宴拜访,果然是正确的决定,否则布政使大人就不是这般态度张巡抚叹息道:“京城局势混乱,党争依旧激烈”
    当下,从桑泊案一直说到工部尚书的云州案。
    紫阳居士听的冷笑不断,却没有过多的评价朝堂局势,主要是张巡抚不是自己人,如果仅是许七安在此,他就有话直说了。
    黄昏后,紫阳居士在雅致的小院里宴请张巡抚,姜律中也受邀参加,此外还有青州知府等一众高官。
    小院内灯火通明,帷幔低垂,官员们列案而坐,把酒言欢。
    从教坊司请来的乐队、舞姬在寒冷的庭院里翩翩起舞,为大人们助兴。
    其实最初的教坊司就是纯粹的文娱部,专在官场酒席上歌舞助兴,后来才渐渐演变成官办妓院。
    小姐姐们从卖艺到卖身,被迫营业。
    宴席的中心人物是布政使杨恭,以及巡抚张行英。至于姜律官天生敌对,没什么人爱搭理他。
    许七安本来觉得,自己也是如此,乐得悠闲,不用理会官场上的应酬。
    谁知,一位穿绯袍秀云雁的官员,朝着许七安举杯示意,试探道:“这位小大人,可是“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作诗人”
    第190章 一诗惊四座
    青州知府问话的时候,其余官员也停止了交谈和饮酒,笑而不语的关注着这边。
    大就是大,小就是小,又大有小的是金箍棒和筋搏许七安心里吐槽这位四品官员对自己称呼,表面上回以微笑:
    “卑职当不起大人这般称呼,那诗确实是卑职写的。”
    哦,果然是他众官员露出恍然之色。
    刚听到许七安这个名字时,他们没有反应过来,但也觉得这个名字耳熟。这么长时间过去,反复思量后,对这位奇怪铜锣的身份有了些许猜测。
    随着许七安几首传世名作的流传,尽管官场和儒林没有刻意宣传他的名声,但在座的都是一州高官,有相应的渠道做打听。
    难怪了,布政使大人听到这个名字后,立刻火急火燎的赶过来。
    绵羊亭送紫阳居士之青州,早已传遍大江南北,这位大儒刚一出仕,就有这首名作打头阵,可谓占尽人和之利。
    而这一切都归功于眼前这个叫许七安的铜锣。
    “久仰大名,果然是相貌堂堂,人中龙凤。”
    青州知府哈哈大笑起来,以光明磊落的姿态说着吹捧的话,抬人的水平如火纯青。
    过奖过奖不但是人中龙凤,还是丁中龙凤。许七安不得不承认,如果换一个位置,自身成为焦点,那么令人厌恶的官场应酬一下子变的生动有趣起来,并想着如果能一直延续下去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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