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显而易见的事。”许七安叹息一声:“如果你在京城发生意外,天宗的道首会善罢甘休道门一品的陆地神仙,恐怕不比监正差吧。”
    苏苏挺了挺她的纸胸脯,神色傲娇:“知道我们道首是一品,还有人敢对主人不利”
    许七安为女鬼的智商感到惋惜:“你爹好歹是进士,你却完全没有遗传父亲的聪明正因为妙真是天宗圣女,所以才招人惦记。
    “陛下沉迷修道,为了维持权力的稳定,促成了如今朝堂多党混战的局面。对此,早就有人心存不满。天人之争对他们而言,是一个可以利用的良机
    “另外,此事闹的人尽皆知,江湖人士纷涌入京,其中必定混杂着别国谍子。这些人恨不得李妙真死在京城。”
    苏苏恍然大悟。
    “你是道门四品,等闲人不是你对手,四品以上的外族高手想进京城来杀你,痴心妄想。而朝廷里的高手,更不可能在京城动手,除非他们抱着死志。”
    “多谢提醒,我明白了。”李妙真说道:“我会在许府附近安排鬼魂警戒,有可疑人物靠近,会立刻做出示警。到时候我会提前出手,或离开许府,不会殃及你家人。虽然这个可能性并不大。”
    然后,她忍不住嘲讽道:“该死的元景帝。”
    喂喂你慎言啊,这种话网上说说就好了许七安笑着颔首,起身,说道:“那么,我这个橘外人,就不打扰两位姑娘的美梦了。”
    在李妙真和苏苏略显茫然的目光里,离开房间。
    三月二十七,宜开光、裁衣、出行、婚嫁。
    今天是殿试的日子,距离会试结束,正好一个月。
    天色朦胧,婶婶就起来了,穿着绣工考究的长裙,秀发略显凌乱,仅用一根金钗挑在脑后。
    她漂亮的眸子有些呆滞,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眼袋浮肿。
    婶婶一边安排厨娘为二郎做早餐,一边带着贴身丫鬟绿娥,敲开二郎的房门。
    许新年穿着浅白色的袍子,腰间挂着紫阳居士送的紫玉,精神抖擞的来给母亲开门。
    “二郎起这么早”婶婶打着哈欠,说道:
    “娘让伙房做早膳了,二郎你要不要再睡一刻钟,娘来喊你。”
    “不用。”
    许二郎好歹是八品的儒生,精力远胜寻常之人,宽慰母亲:“娘不用担心,殿试是排名考试,以我会元的身份,不会太低。”
    婶婶当下安心,带着绿娥出房间,跨过门槛时,突然尖叫一声。
    许二郎大吃一惊,奔出房间,查看情况,看见庭院里,静静的立着一位撑红伞的白衣女子。
    此时刚过三更不久,天还没亮,那女子撑着猩红的伞,穿着白衣,浑身透着一股诡异。
    “许夫人。”
    苏苏嫣然一笑,盈盈施礼。
    婶婶松了口气,心说,这个点儿,她不在房间里睡觉,跑出来作甚。差点以为遇到鬼了呢。
    许二郎盯着苏苏看了片刻,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对婶婶说:“娘,你回房休息吧。”
    打发走婶婶,许二郎望着庭院里的苏苏,道:“我大哥知道你的身份吗”
    他看出我的魅不愧是云鹿书院的学子苏苏笑容浅浅,勾勒出两个梨涡,娇声道:
    “知道呀,他说要为我重塑肉身,然后当他三年小妾呢。”
    这还真是大哥会做出来的事,教坊司的花魁已经无法满足他的口味了吗他竟连鬼都惦记上了。
    许新年瞠目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知道今天是殿试,三更刚过,许府就点起了蜡烛,李妙真听说此事,也出来凑热闹。众人用过早膳,送许新年出府。
    “二郎,今日不但是关乎前程的殿试,更是你自证清白,彻底洗刷冤屈的契机,一定要考好。”许平志穿着铠甲,抱着头盔,语重心长的叮嘱。
    许新年一边往外走,一边颔首:“知道,爹不用担心,我”
    后半句话突然卡在喉咙里,他神色僵硬的看着对面的街道,两位“老熟人”站在那里,一位是魁梧高大的和尚,穿着浆洗得发白的纳衣。
    一位是青衫剑客,垂下一缕白色额发,年纪不算大,却给人历经沧桑的感觉。
    又是这两人,又是这两人
    许新年内心在咆哮。
    “那是大哥的朋友”许七安拍了拍他肩膀,抚平小老弟内心的愤怒。
    以前是没有与四号接触,所以让许新年替他背锅,做掩饰。现在许七安的身份渐渐稳固,楚元缜逐渐接受了三号堂哥的人设。
    一旦固有观念形成,楚状元就不会刻意去推敲,不会产生“三号人设有古怪”这样的质疑。人们总是更容易相信朋友,相信熟悉的人,就是这个原因。
    恒远和楚元缜微笑颔首,打过招呼后,目光旋即落在李妙真身上。
    这位天宗圣女有着白皙干净的瓜子脸,素面朝天,眼睛宛如黑珍珠一般,清澈而明亮。眉峰锐利,凸显出她身上那股似有似乎的凌厉气质。
    与其说是天宗圣女,更像是久经沙场的女将军对,她在云州参军长达一年恒远和尚双手合十,朝李妙真微笑。
    气息内敛,不泄分毫,看不穿修为不过她既然来了京城,说明已经踏入四品,嘿,当年与张开泰一战,惨败之后,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和四品交手了。
    楚元缜面带笑容,瞳孔里悄然燃烧起斗志。
    光头是六号,背剑的是四号,嗯,四号果然如一号所说,走的不是正统的人宗路子李妙真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至于五号丽娜,她还在房间里呼呼大睡,和她的徒弟许铃音一样。
    “哒哒哒”
    许家三个男人策马而去,李妙真目送他们的背影,耳边传来恒远的声音:“阿弥陀佛,希望三号能高中一甲。”
    楚元缜“嗤”的一笑:“能得个二甲便不错了,他到底是云鹿书院的学子。不过,三号身上有大秘密。”
    恒远诧异道:“秘密”
    楚元缜笑着点头,高深莫测的说道:“如果我所料不差,云鹿书院亚圣殿清气冲霄的异象,和三号有关。
    “当然,这些是我的猜测,没什么根据,信不信在你。”
    恒远恍然大悟。
    李妙真脸色突然变的古怪起来,四号和六号并不知道许七安就是三号,一直以为许新年才是三号。
    将来如果知道了真相,他们回忆起今日这番话,会不会如我一般,羞耻的恨不得痛殴许七安。却又不得不替他隐瞒。
    因为这样一来,大家都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想到这里,她怜悯的看了眼四号和六号。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浓重,四百名贡士云集在午门之外,等待着殿试。
    周遭是两列手持火把的禁军,雕塑般一动不动。
    文武百官齐聚,在远处审视着参加殿试的贡士,时而交头接耳几句。唯有礼部的官员辛苦的维持现场秩序。
    第三次核实身份、清点人数。
    午门共有五个门洞,三个正门,两个侧门。平时上朝,文武百官都是从侧面进入,只有皇帝和皇后能走正门。
    当然,状元、榜眼、探花也能享受一次走正门的殊荣。
    身为会元的许新年,站在贡士之首,昂首挺立,面无表情。那架势,仿佛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不过,读书人还是很吃这一套的,尤其是一位才华横溢的会元摆出这种姿态,就连远处的官员也在心里赞叹一声:
    此子不凡。
    鼓声响起,三通完毕,文武百官率先进入午门,随后贡士们在礼部官员的带领下也穿过午门,过金水桥,在金銮殿外的广场停下。
    许新年眯着眼,眺望远处的金銮殿,只能看见丹陛上的文武百官,金銮殿内的奏对,无缘得见。
    过了许久,文武百官们退朝,接下来才是殿试。
    即使是许新年,此时也不由紧张起来。
    “咕噜”
    贡士里,传来了吞咽口水的声音。
    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中,众人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嘈杂的声音,有呵斥有怒骂。
    忍不住回首看去,透过午门的门洞,隐约看见一位白衣术士,挡住了文武百官的去路。
    那白衣背对着众人,对周遭的呵斥声不闻不问。
    儒家八品的许新年,甚至隐约听见了呵斥声。
    “杨千幻,你想造反不成速速滚开。”
    “杨千幻你想干什么,这里是午门,今日是殿试,你想捣乱不成。”
    怒骂之中,一声低沉的叹息传来,那白衣缓缓道:“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呸”
    有那么一刹那的寂静,下一刻,文武百官炸锅了,哗然如沸,场面一片混乱。
    “发,发生了什么”一位贡士茫然道。
    “这,这不是银锣许七安嘲讽诸公的诗吗,那,那白衣似乎是司天监的人”
    “他不见了”
    四百多名贡士,再难保持肃静,交头接耳,不停的回首看向午门。
    “肃静”礼部的官员大声呵斥,道:“没你们的事,安心考试便成,谁若是再交头接耳,逐出午门,回家再等三年。”
    贡士们顿时不敢在说话。
    方才散去的诸公们又返回了,或脸色阴沉,或神情激动,或义愤填膺的进了金銮殿。然后里面传来争吵声。
    一刻钟后,诸公们从金銮殿出来,没有再回来。
    杨千幻这名字好生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说过许二郎心里嘀咕。
    “京城云鹿书院中式贡士,许新年。”
    这时,礼部官员的声音打断了许新年的思绪,他回过神来,从鸿胪寺序班官员手里接过密封好的试卷,昂首阔步的进了金銮殿。
    殿试只考策问,只一天,日暮交卷。
    许新年踏着夕阳的余晖,离开皇宫,在皇城门口,看见大哥高居马背,手里牵着另一匹马的缰绳,笑吟吟的等候。
    “我与二叔说了,由我来接你。”许七安问道:“考的如何”
    “还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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