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名树的影,这个匹夫杀过国公,斩过皇帝,发起狂来,六亲不认。
    指望官场的规矩、大奉的律法约束他,简直痴心妄想。
    此人若是执掌打更人,整个官场都将任他揉捏……一念及此,殿内不少人已萌生辞官的念头。
    这样的官场混着没有意义,一个不守规矩的人掌控官场,是件很可怕的事。
    许七安话锋一转,道:
    “诸位若肯尽心辅佐陛下,勤政为民,许某自然不会为难尔等。反之,曹国公和护国公的昨日,便是尔等的明日。”
    殿内静悄悄的,无人反驳,无人回应。
    没有声音,亦是一种态度。
    勋贵和诸公一脸不甘,但可能是许七安最后的话起到一点作用,他们的情绪暂时还算稳定。
    一人压服百官,当今大奉,除了监正,只能许七安能做到了……永兴帝见状,笑呵呵的打暖场:
    “有许爱卿坐镇打更人衙门,朕就放心了,以后还劳烦许爱卿多协助朕。
    “退朝吧。”
    他面带微笑的起身,带着贴身太监离开金銮殿。
    朝会结束,文武百官沉默的走在广场上,刘洪和王首辅站在金銮殿的丹陛上俯瞰,众官一个个垂头丧气,像是吃了败仗似的。
    许七安从殿内出来,朝两人颔首示意。
    王首辅也点点头,问道:“龙气收集的如何?”
    许七安叹了口气:“任重而道远。”
    王首辅默然片刻,深深作揖,转身离开。
    “刘大人,找个地方喝酒?”
    许七安笑着说道:“正好有些事要问刘大人。”
    刘洪也笑了起来,拒绝了许七安的提议:
    “喝酒就算了,这要是被人弹劾,一个月的俸禄就没了。
    “去打更人衙门吧,我们以茶代酒,聊聊。”
    ……
    浩气楼,七楼茶室。
    许七安坐在案后,与张行英、刘洪两人举杯示意,调侃道:
    “恭喜张大人高升,今晚勾栏听曲,你请客。”
    刘洪打趣道:“以许银锣的身份,喝花酒当然得选在教坊司,怎么是去勾栏。”
    许七安摇摇头:“浮香死之前,我答应过她,不再去教坊司了。”
    刘洪和张行英对视一眼,各自叹息。
    并不是叹息浮香红颜薄命,他们叹的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张行英感触尤深,当初他以巡抚之尊,赴云州查案。
    彼时,许七安只是一个小小的铜锣,练气境巅峰,途中冲击炼神境。
    短短一年时间,魏公死了,元景帝死了,而当初的小铜锣,如今已超凡入圣,成为真正的大人物。
    “有件事想劳烦刘大人。”
    许七安放下茶杯,语气郑重:
    “你知我在收集龙气,它们散落在中原各地,想短时间内集齐,无异于大海捞针。原本由官府出面是最省力最有效的。
    “但如今各地灾情严重,官府恐怕难以做好情报收集工作,且容易被敌对势力摘桃子。我需要一个更隐蔽,更有效的情报组织帮忙。”
    刘洪听懂了,“你想要打更人的暗子?”
    见许七安点头,刘洪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
    “我没有继承打更人的暗子。”
    许七安愣了一下:“什么?”
    刘洪解释道:
    “我接手打更人衙门后,曾去过案牍库寻找记载各地暗子布局的卷宗,但发现它早已不翼而飞。
    “负责看守案牍库的吏员告诉我,魏公在出征前,就已经取走了它。”
    许七安眉头紧锁:“魏公,把那些暗子的卷宗取走了?”
    刘洪颔首:“我原以为他会把打更人的暗子交托给你,如今看来,魏公是另有打算。”
    许七安指头轻扣桌案,缓缓道:“两位大人觉得,魏公把它托付给谁了?”
    刘洪和张行英对视一眼,俱是摇头。
    许七安有些失望,皱眉想了许久,转而说道:
    “我明日就会离开京城,打更人衙门的事,劳烦刘大人继续费心。
    “也别忘了写折子告诉永兴帝一声,让他不用担心我这个武夫会挟天子以令天下。”
    闻言,张行英和刘洪齐齐摇头,笑了起来。
    就目前来说,陛下是不可能真的让许七安执掌打更人衙门的。
    帝王心术中,最基础的一条就是“平衡”,许七安能压制文武百官,但谁能压制许七安?
    这样一个无人能制衡的存在,永兴帝是绝对不会让他手握实权的,否则连睡觉都不安稳。
    许七安在这件事上,充当的是一个工具人的角色。
    主要是,他目前的重心不在朝堂,不在京城。
    “不出所料的话,午膳之前会有小朝会,到时候,捐款的事可以定下来了。”
    “这是好事。”
    许七安说。
    这是好事,所以他愿意当工具人。
    闲聊几句后,许七安起身告辞,走至茶室门口,停下,回眸看了一眼摆设没有任何改变的茶室。
    忽然想起去年的冬天,他刚加入打更人不久,刚抱上魏渊的大腿。
    每每来此处见魏渊,心里就很忐忑。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找春哥还有宋廷风、朱广孝喝几杯。”
    ……
    朝会刚结束,许银锣在金銮殿痛殴定国公,怒斥诸公的消息,在京城官场不胫而走。
    自元景帝被斩,已经过去一个多月。
    这段时间以来,许银锣低调极了,从未在公开场合露面,关于他的事,京中众说纷坛。
    市井流传,许银锣因为杀了昏君,被朝廷所不容,被迫流浪江湖。
    也有人说,他在那惊天动地的一战中,重伤垂死,于是闭关养伤。
    别说市井之中,其实就连官场,很多级别不够的京官也不知道许银锣的动向。
    而今他再次出现,直接就干了件震惊朝野的事。
    “许银锣终于出来了,本官说过,他是大奉的良心,诸公不捐款,自然有人逼着捐款。”
    “各地寒灾严重,百姓民不聊生,许银锣也坐不住了。”
    “只要有许银锣在,大奉就还有希望。”
    “许银锣终于恢复官职了,老夫甚是激动啊。”
    消息一经传开,支持捐款的忠义之士振奋不已,再也不用顾忌同僚的态度,不用害怕犯众怒,敢堂而皇之的表明立场。
    果然,午膳之前,内阁便传出消息,陛下决定于三日后号召百官捐款,诸公无人阻扰。
    ……
    景秀宫。
    临近午膳,陈贵妃坐在温暖的室内,频频望向门口。
    “陛下怎么还没来?”
    风韵动人的贵妃看一眼侧方的女儿,道:“也不知道那许七安出面,管不管用。”
    临安下意识的说:“当然管用,谁都怕他……”
    忽地板起俏脸,故作冷漠:“他的事,与我何干,我早已与他划清界限。”
    陈贵妃审视她片刻,有些奇怪的挪开目光,继续望向门口。
    今早朝会的事,早已传开,自然瞒不过陈贵妃。
    得知许七安出面帮忙,陈贵妃又惊又喜,她很清楚,现在能帮到永兴帝的人只有许七安。
    他之所以愿意帮忙,归根结底,多半是为了临安吧……陈贵妃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女儿,眼神里透着一丝复杂。
    永兴帝的身影出现在院子里,大步穿过院子,进入屋子。
    陈贵妃早已站在门口等候,见面的第一句话,便是迫切的询问:
    “如何?”
    永兴帝知道她指的是什么,笑道:“三日后,朕会亲自号召百官捐款,并给各州发邸报,让官员捐款,同时号召乡绅捐钱捐粮。”
    陈贵妃心里一块大石落下,露出明媚笑容:
    “陛下饿了吧,菜已经备好,母妃现在就让下人送来。”
    握着永兴帝的手,到桌边坐下,美妇人脸上笑容不绝:
    “陛下总算能安心一阵子了,母妃心里也高兴,此事多亏了许七安。母妃虽然不喜欢他,但还是得承他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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