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喊了数遍,御风舟上没有回应。
    鸿胪寺卿又在寒风中等了一刻钟,在官道来往百姓的好奇打量中,无奈的离开。
    舟上的是大爷,等的起,他却等不起,不能把云州使团迎进京城,是他的失职,诸公和陛下都得怪罪于他。
    “大人,请上车。”
    下属为他掀起马车的门帘。
    “上什么车,给本官备马!”
    鸿胪寺卿迁怒的骂了一声,从京城到内城,再到皇城,坐马车得何时才能抵达?
    嘚嘚嘚……马蹄狂奔中,鸿胪寺卿赶往礼部。
    鸿胪寺隶属于礼部,既然云州的竖子认为他官职不够,那就只能找官儿更大的。
    礼部,堂内。
    礼部尚书眉头紧皱:
    “竖子!
    “这是要给朝廷一个下马威啊。”
    骂归骂,礼部尚书沉声道:
    “让……算了,本官随你走一趟。”
    他原本想让礼部侍郎出面,但考虑到从官职来说,侍郎只比刘达这位鸿胪寺卿大半品,所以决定自己亲自出面。
    鸿胪寺卿松了口气,一边与礼部尚书往外走,一边说道:
    “劳烦尚书大人了。”
    礼部尚书年事已高,骑不了马,两人换乘马车,一路朝城门口疾驰。
    半个时辰后,马车穿出城门,礼部尚书掀开门帘,看见了官道边,那艘巨大的木舟。
    马车在木舟边停靠,礼部尚书高声道:
    “本官礼部尚书,前来迎云州使团。”
    俄顷,船舷边探出一名侍卫,神态倨傲:
    “我家公子说了,阁下身份不够。”
    礼部尚书脸色一沉,压住怒火,淡淡道:
    “回去问问你家公子,到底怎么样,他才肯进京。”
    侍卫没动,嘿了一声,昂起下巴:
    “九公子说了,要亲王相迎,首辅作陪,礼乐不缺。若是办不到,便早些说,他好打道回府,告诉云州的十五万将士,大奉不愿和谈。”
    “这不合礼制,让你们那九公子出来说话。”礼部尚书高声道。
    侍卫不理会,缩回了脑袋。
    礼部尚书额头青筋跳动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恢复平静。
    他旋即看向身边的鸿胪寺卿,道:
    “派人去请示陛下。”
    御风舟上,简易的房间里,姬远坐在桌边,修长白皙的双手剥着橘子,银骨小扇放在手边。
    “九哥这是在给大奉朝廷一个下马威?”
    许元槐站在窗边,把刚才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聪明!”姬远赞了一声,旋即又摇头:
    “但还不够聪明。”
    许元槐皱了皱眉。
    姬远侧头,看向坐在椅上,安静读书的许元霜,笑道:
    “元霜你有什么看法。”
    许元霜头也不抬,淡淡道:
    “无非是试探底线罢了。”
    “看看,看看……”姬远笑眯眯道:
    “还是元霜妹子聪明,元槐啊,从我们降落在京城外,谈判就已经开始了,不是非得坐在谈判桌上,明白吗。”
    见许元槐似乎不服气,姬远边吃橘子,边说道:
    “你得知道小皇帝的底线在哪里,明儿进了金銮殿,才能拿捏到他的三寸。”
    许元霜蹙眉道:
    “永兴帝未必会吃你这套。”
    姬远拿起银骨折扇,“啪”的展开,平贴于胸,笑道:
    “这也是一种试探,试试小皇帝的水准。”
    他的年纪还没永兴帝大,却带着俯视的语气。
    等了近半个时辰,忽然听见外头有人高声道:
    “炎亲王和钱首辅前来迎接云州使团。”
    姬远“唰”的一声,展开银骨小扇,平贴于胸,摇头失笑:
    “有这么个皇帝,大奉何愁不灭啊。”
    ……
    豪华的“迎宾队伍”进城,一路上,周遭百姓指指点点。
    “这是云州的旗啊,这么说青州真的失守了,前几天说的,朝廷要议和的事是真的?”
    百姓里识字的,辨认出了使团里云州旗帜,黄色为底,绣白云,红线修成一个大大的“云”字。
    京城的流言蜚语管控的最好,百姓平日里只敢私底下说,不敢在茶馆、青楼等公开场合讨论青州失守,监正战死,朝廷决定议和的事。
    此时见到云州使团入京,压在心里的情绪立刻反弹,站在街边大声议论。
    “区区一个云州逆党,竟跑到京城来耀武扬威了。”
    “连许银锣都守不住青州吗。”
    马车里,姬远听见这句话,掀开了窗帘子。
    “民间到处流传许七安在云州独挡八千叛军,在玉阳关一人一刀,把巫神教二十万大军杀的丢盔弃甲。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姬远啧啧连声:“当初我们兄弟姐妹,接二连三听闻许七安在中原的事迹,心里不忿,认为他不过是侵占了原本属于我们这一脉的气运。
    “而今真是风水轮流转啊,你们说,议和的事传开后,百姓会怎么议论朝廷,又会怎么议论他们爱戴的许银锣?”
    许元霜沉默片刻,盯着他:
    “难怪你要这般大张旗鼓。”
    姬远“啪”的打开折扇,微微扇动,笑而不语。
    ……
    皇宫。
    御书房,永兴帝听完宦官的汇报,得知云州使团已在驿站住下,这才如释重负。
    他不再胡乱走动,坐回鎏金色的大椅上。
    没多久,赵玄振从外头奔进来,高声道:
    “陛下,许银锣和临安殿下求见。”
    他来做什么……永兴帝皱了皱眉,道:
    “请他进来。”
    赵玄振退下,几分钟后,领着一袭青衣的许七安,一身红裙的临安迈过门槛,进入御书房。
    一对璧人。
    永兴帝看到临安脸上浅浅的笑容,沉重的心情稍稍放松。
    他接着望向许七安,笑道:
    “许银锣总算回京了,来人,赐座看茶。”
    许七安摆摆手:
    “不必。
    “陛下,你果真要议和?云州叛军气势如虹,为何要选择在此时议和?
    “无非是想趁机压榨朝廷,耗尽朝廷最后一口气。如果议和,就真的没有胜算了。”
    永兴帝脸上笑容缓缓消失,淡淡道:
    “那许银锣觉得应当如何?封你做雍州总兵,与云州叛军决一死战?
    “许银锣有信心打赢吗,朕知道许银锣修为高绝,乃三品武夫。可连监正都死在他们手里,你又能做什么呢!”
    许七安道:
    “陛下如果信得过,我会与亲赴战场,与云州军玉石俱焚。”
    “可朕不愿意!”永兴帝似乎失去耐心,陡然加重语气,高声道:
    “议和是唯一的希望,只要能熬过严冬,等来春祭,大奉自然会好转。何必非要在此时与云州叛军玉石俱焚。”
    许七安没再多说,转身就走。
    永兴帝现在一心求和,停止干戈,劝根本没用,那便不需要劝了。
    “狗奴才……”
    临安追了几步,然后顿足,大步走回永兴帝面前,大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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