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跟规则以及道德都是没有关系的,界定标准也不同。从法律上来讲,我很难赢,搞不好还会被反告一个诽谤污蔑——这倒是很好判的。这次为《云笈鉴》辩护的律师业内很有名,之前打赢过几个剽窃的案子。”一剑连城说,“择栖也是下了血本了。”
    陆鹤飞疑惑的说:“那个律师曾经是帮助反抄袭的么?那他怎么能……”
    一剑连城笑道:“这有什么不能的,这是他的职业,无可厚非。我觉得以道德高度去要求一个人必须要怎样怎样是挺幼稚的行为。当然了,这也不是整件事情的重点,不知道电影票房会怎么样,那种大制作可能不差吧。说起来我都有些酸,明明那些都是我写的……”
    这话听得陆鹤飞都有些惆怅,他觉得一剑连城的反应非常真实,明明是自己的,但是被人偷了拿去赚钱,谁心里不难受?像一剑连城这种混出头的作者在圈子里实属少数,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一拨人,更多的是那些籍籍无名的,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小作者,如果连一剑连城都无法维护自己的利益,其他人就跟不要谈了。
    他由衷的希望正义不要总是迟到,创作生命是很短暂的,没人耗得起。
    两人聊了一会儿,一剑连城还有事儿便先走了。陆鹤飞打算结账离开,还未站起来,本来一剑连城的位置上就坐下了一个人。
    是周澜。
    陆鹤飞警惕的看看四周,低声问:“你怎么在?”
    “放心,这里很安全。”周澜说,“你来时我就来了,你来见一剑连城我能不知道?”
    陆鹤飞不语。
    “和他谈过之后感觉如何?我承认我的动机不纯,然而我实实在在的是在做好事。”周澜说,“那么你呢?事情考虑的怎么样?”
    陆鹤飞答非所问:“真的有用么?”
    一句话没头没尾,周澜却听懂了,说道:“我觉得可能真的该着了王寅栽这一次。岳俊跟我说,当时王寅在做择栖的时候手上闲钱不多,而他这个人又非常独裁,不肯跟人合伙或者接受融资,所以用湛林的大部分股份跟银行质押才有的择栖,也就是说,择栖倒了,湛林也活不下去。”
    陆鹤飞不可思议地说:“他会这么蠢么?”
    “你看,我们都认为他不会这么蠢,所以都进入了盲区,然而他真的敢做这样的事,像个疯子一样。”周澜自己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反应比陆鹤飞还夸张,甚至许久没说出来话。他一度认为岳俊在骗他,因为他攻坚了许久岳俊都没拿来下,对方突然倒戈然后爆出了这样一个消息,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岳俊苦笑着跟周澜说,因为他发觉王寅最近在提防他。他本不想背叛王寅的,只是在湛林这么久,王寅对湛林不闻不问,是生是死也不怎么管,看上去给了岳俊无限大的权利,但这里着实是个冷宫,尤其是现在实体经济不行了,与其不死不活,还不如归顺了周澜,说不定另有一番天地。
    周澜说:“不过我想了想,王寅确实也会做出来这种事情。他本来就不喜欢湛林那份产业,这对于他来说就是可有可无,甚至说可能是非常不好的回忆,所以他就敢做。这个人相当赌徒心态,只要择栖一天不出事,湛林就能安稳无恙,他就赌一手择栖不会倒,赌赢了是盛世江山,赌输了,他也不怕一无所有。”
    “所以,你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要湛林?”陆鹤飞冷冷笑了一声,“我说的没错吧。”
    “对,以择栖现在陷入的财务危机来看,最终不过就是拖着湛林去清算财产然后拍卖。择栖是死是活我不关心,湛林我势在必得。”周澜加大了他的砝码去诱惑陆鹤飞,“或者湛林到手之后我可以给你去经营,你是我的亲弟弟,周家的东西有你一份的。”
    “你当那些是宝,可我却一点都不稀罕。”陆鹤飞扬起了头,阴测测地对周澜说,“事成之后,湛林你拿走,我要王寅这个人。”
    周澜笑道:“成交。”
    两人是一起离开的,临走前周澜忽然问陆鹤飞:“小云,你小时候做事情总是跟我讨赏,以前都是东西,这次讨个大活人?王寅没了他的一副身家什么都不是,怎么,你真看上他了?”
    “不管你的事,他一无所有才好。”陆鹤飞冷漠地说,“这是我应得的。”
    第58章
    王寅晚上睡觉的时候不知道陆鹤飞会不会回来,还是在门口留了一盏灯。陆鹤飞本来想着回自己那边的,但却鬼使神差的去了王寅哪儿。
    一开门就是昏暗的灯光,暖气扑面而来,洗去了陆鹤飞一身的寒气。他换了鞋,蹑手蹑脚的走进了卧室。王寅这段时间睡觉很轻,响动声把他从梦中抽离回来,可是他没有正眼,翻了个身,觉得脸上有冰凉的触感,口中念了一声:“小飞。”
    “嗯。”陆鹤飞合着衣服躺在床上,王寅没有完全醒过来,闭着眼睛,却知道伸手把陆鹤飞揽进怀中。陆鹤飞看着王寅,不知不觉的笑了一下。
    王寅早上正眼的时候陆鹤飞已经不在了,他有印象似乎陆鹤飞今天白天有点事儿,得下午回来。王寅也是,坐在床上缓了一会儿神就出门了。
    他是去跟圈内几位朋友年前小聚,年底各家都忙碌的不行,好不容易腾出来最后一天坐下来聊聊天。原先王寅春风得意,这事儿自然是他来笼络,今年他消停了许多,勉勉强强还能记得有这么个事儿。关于择栖内部的状况一直没有公开过,外面的传言都是雷声大雨点小,虽说圈子就这么一亩三分地儿,但是王寅要是还想撑,未必撑不住。
    几个人都聊了聊这两年的收获,连连感慨行业越来越艰辛,言谈之间似乎经济体就靠着文化圈来震场子,实体经济滑落已经是不争的事实,文化产业看着是泡沫,但是大家都在勉力支撑,这块要是再滑落,怕是人人都要吃不上饭了。
    即便如此,钱也越来越难赚了。
    大家都闭口不谈《云笈鉴》的事儿,因为王寅在场,都明白说这个尴尬。以前圈子里没这么闹的,他们也都存了一分看热闹的心态,这件事情的结果说不好就能成为一个行业标杆,很能影响业界风向的。说到底,他们是不关心正义的,只关心利益,利益的倾斜天平会让他们希望王寅不要输。
    输了,大家的遮羞布也就全都掉了。
    这顿饭吃到了下午两点多,王寅看了看时间打算离开,赵志毅把他拉到了无人的角落。
    “怎么了老赵?”王寅问。
    “最近拿到点东西。”赵志毅专门就是媒体口的,各路八卦的集中地,很多信息渠道都是从他这儿走,王寅最开始捧陆鹤飞的时候还带着陆鹤飞跟他一起打过牌。他拿出手机翻到一张照片给王寅看:“有人向我们匿名爆料,这事儿跟你有关,我就拦下来了,还没爆。”
    王寅边看边说:“什么事儿这么严重?”
    “之前不是《云笈鉴》的剧本流出来过么,有人跟我们爆料剧本的来源。”赵志毅说,“这个是原版剧本,剧本水印都是真的,上面还有手写批注。这事儿比较严重,你仔细看看。”
    王寅把那张图放大,上面的笔记他认得,是陆鹤飞的。他还纳闷儿陆鹤飞没有参演过《云笈鉴》为什么会有批注的剧本,后来想起来了,陆鹤飞去《云笈鉴》试过镜,可能是那会儿准备角色的时候随手写的。
    他心里快速的闪过了诸多想法,面上波澜不惊,将手机还给了赵志毅,说道:“这事儿啊,就算是伪造的也说不清楚。”他拍了拍赵志毅的手臂,意思是不要曝了。这种事情要是曝光了无异于高度流量集中,对于媒体行业来说最是喜闻乐见,赵志毅算是给他面子,提前问过了他,王寅想把事儿按下来,自然是要破财消灾。
    王寅见惯了大风大浪,这件事儿只有两种故事版本。其一,不知道谁从陆鹤飞那里顺走了剧本然后流出来,先是给《云笈鉴》抄袭做好了铺垫,然后再反过头来栽赃陆鹤飞一把,所谓一石二鸟。其二,这事儿是陆鹤飞干的,然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自己也被牵扯了出来。
    不论是那种版本,最后大家都没的好。
    显然赵志毅还不知道这本子是陆鹤飞的,爆出来指给谁看,不言而喻。
    “年底了,你多注意点。”赵志毅好心好意地说,“碰见什么事儿了就直说,哥们儿能帮肯定是帮的。”
    王寅扯着嘴角笑了笑。
    他出门之后在自己车里坐了一会儿,手指间夹着的烟独自燃烧,他一口也没吸过。他觉得自己需要一点独立的空间冷静思考,最近的突发事件很多,但是好像冥冥之中有着某种玄学的联系,仿佛一根儿线能够从头到尾穿起来。只不过这个线头王寅抓不到,所以事情都是独立的事情,叫他苦恼。
    忽然,他想起来花枕流临上飞机之前跟他说,陆鹤飞的电脑里有一份他的详细资料,只不过删掉了。当时他心里留了一笔,只不过没太在意,现在猛的想起来,不由得脊背一寒。
    陆鹤飞要他的资料做什么?详细到连他本人都记不得的生日都如此清晰……记忆像是倒放的默片,一切回到两年前,陆鹤飞与他最开始相遇的时候。
    他是那么的信誓旦旦处心积虑的靠近自己,然而他却对于功成名就一点都不上心。那些王寅都无法理解的无缘无故的深情,还有三番两次对《云笈鉴》这个项目的挑刺儿,以及那张脸。
    王寅越想越觉寒冷,心中也越来越静默,他抖了一下,烟蒂落在膝盖上,他已经把整个故事的来龙去脉梳理了一遍,得出了一个非常骇人的结论。
    他一脚油门踩出去,车子飞驰在无人的街道,不一会儿就开回了择栖的大楼。今天已经进入了放假,公司里只有值班人员,见他脚步声风的往里走,招呼还没打,就见他站在门口停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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