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北哥。”
    高燃走过来喊了两声,才见男人抬起眼皮看自己,他示意对方去看鞋周围的一点沙子,“你不怕了?”
    封北这才注意到,几乎是抖着手把鞋子给脱了,呼吸乱的不成样子,见鬼了的骇然表情。
    高燃,“……”
    还是怕。
    “那会儿你是因为紧张我,所以才没有怕吧。”
    高燃在男人旁边坐下来,重复之前说过的那句话,“小北哥,你要是我亲哥就好了。”
    一点都不好,可以说是非常糟糕了。
    具体糟糕在哪儿又说不出个一二三四五,封北一时没法理清头绪,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刀送去局里了。”
    高燃哦了声,“我伤的是右手食指,不好拿笔,那篇阅读理解只能让你代劳了。”
    封北当没听见。
    高燃把包扎的那根手指举到男人眼前,正色道,“封队长,我这是为了国家,为了人民受伤的。”
    封北的面部肌|肉一抽,“是,你伟大,祖国的明天就靠你了。”
    高燃的评价就三字,忒假了。
    他动动食指,觉得阅读理解八成是做不了了。
    封北接了杨志的电话。
    那几个小孩每个礼拜六礼拜天都会去天元饭店的垃圾堆里扒拉东西,运气好能扒出丢弃的小玩具,还能穿的衣服鞋子,可以拿回去装东西的瓶瓶罐罐。
    刀就是小男孩从里面扒出来的。
    医用的刀具之一。
    上面有好几道指纹,没有勘察价值。
    唯一的线索就是那把刀制造的切口跟死者许卫国颈部的切口一致,判定为作案凶器,刀产自Y市,九五年生产的,现在市面上已经见不着了,有更好的代替。
    高燃心想,死者身边的人都不符合嫌疑人的特性,没法圈定一个或者两个人。
    他那个能力没法使。
    总不能把整个县城的人都集合起来,一个个|脱||光了衣服给他检查吧,太不切实际了,还不如想法子从刀上面深入查一查。
    高燃回家挨了顿批。
    但他是个伤员,他爸没有批多久,就被他妈给打断了,还反过来训了他爸几句。
    一物降一物。
    高燃讨好的端杯茶给他爸消消气,“爸,你知道天元饭店吗?”
    高建军吹吹滚烫的茶水,“听说过,你问这个干嘛?”
    高燃抽了条宽板凳坐下来,“随便问问,我同桌跟我说那地儿闹鬼。”
    高建军把茶杯放桌上,“闹什么鬼,世上压根就没有。”
    跨过门槛的刘秀来了一句,“怎么没鬼,那鬼火我可是看的真真的,就在后面飘来飘去。”
    高建军板起脸,“跟你说多少遍了,那是磷火,很普通的自然现象,你个当妈的还误导孩子!”
    得,又拌嘴了。
    高燃抓了一把菱角出去,“奶奶,你要不要吃?我剥一个给你?”
    高老太在扯袖子上的线头,干瘪的嘴动了动,“六六,你作业做完了吗?”
    奶奶认得我了?高燃满脸惊喜,“还没呢,晚上做。”
    高老太看一眼少年,“我在跟我孙子说话,你谁啊?”
    高燃的心凉了半截,“还是不认得我啊。”
    他低头剥菱角,手指头包了一块地方,不好用力,没办法了,只能龇着牙咬。
    高老太去院里蹲着。
    高燃说,“奶奶,你那样蹲着累,腿会麻的。”
    高老太不应声。
    高燃的菱角刚咬开就听见了一串水声,他看看地上的水,连忙扭头冲堂屋喊,“妈,你快出来啊——”
    高老太尿了一地。
    刘秀给老太太换掉湿裤子,叫她下次在痰盂里解决大小便,别到处来,不好清理。
    老太太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张口就骂,说刘秀嫌她,还说刘秀在她儿子面前说她的坏话,不是好东西。
    刘秀端走老太太洗屁股的盆,重重往水池里一放,发出很大的声响,暴露着她内心的崩溃情绪。
    高燃手足无措的看着妈妈。
    刘秀顺着视线去看她的儿子。
    母子俩相对无言。
    生活,生活,就是生在人世,竭力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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