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陆绎的反问,马博哑口无言,随后愤慨的跺了跺脚,怒骂道:“所以说这些小吏是真的该死!他们身为不入流的官吏,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欺负百姓,这次他们捅了马蜂窝身死,便宜他们了!”
    陆绎没有回话,而是翻身上马,继续下令前行。
    直到距离莱州府城已不足十里时,陆绎这才语气幽幽的说道:“方逢时不是自诩文武双全吗?怎么只知道关注济南,却将莱州视而不见?他怎么回事?”
    别说陆绎有些不爽了,就连方逢时都恨不得骂娘。
    陆绎刚莅临有些空荡荡的莱州府衙,方逢时就已经闻讯而来,都不给陆绎休憩的机会,直接开门见山的全盘托出道:
    “莱州下面的官吏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居然在陛下震怒,锦衣卫东厂联合介入调查的情况下,竟然还将朝廷赈灾的粮食硬生生减去了八成,百姓们不服了,那些小吏竟然带头打杀领头之人,其中许谦的岳丈被活生生打死,那许李氏一气之下,就杀了出头的几名小吏,然后带着几村人直接造反,在莱山建造山寨,试图……”
    方逢时有些头疼,这件事当时扑灭自然不足为奇,但坏就坏在整个莱州已经进入了天家的视线之中,任何小事都会被无限放大!再加上莱州部分卫所已经被锦衣卫与东厂联手弄得乌烟瘴气,方逢时就算想要临时征调军兵扑灭反贼,都难上加难。
    更别说山东百姓已经隐约有了对官府的同仇敌忾,他就算想要招募乡勇,响应者都寥寥无几。
    陆绎听完后,面无表情的看向方逢时,发现这位临近天命的老者脸上满是疲劳,不免有些叹息。
    “许谦夫妇我接触过,为人城府不深,更不似小人,若不是被那些贪官污吏逼迫过甚,谁又愿意走上这条不归之路?”
    陆绎看向方逢时平静的说道:“那几个小吏上面的上峰司吏呢?”
    方逢时微微一怔,有些责怪的看向陆绎,皱眉道:“陆大人,眼下最为重要的可是平叛,而不是问责!切勿本末倒置!”
    “本末倒置?何为本,何为末?”陆绎沉声道:“如果不是莱州上下官官相护,几个小吏也敢如此张扬,甚至一口就咬下八成粮食?”
    “历来奸滑的小吏会做出此等饮鸩止渴的事情吗?这其中要是没有掖县其余官吏的参与,说出去世人都不相信!”
    方逢时这位老臣脸色有些铁青,十分不悦的看向陆绎,而陆绎丝毫不怵,反而回瞪了回去。
    大明已经病了!而且病入膏肓,陆绎觉得再任由这些文官拆东墙补西墙的自欺欺人下去,受罪的只有百姓!
    也不知道是不是方逢时老了,觉得不宜和陆绎结仇,得为子孙后代着想;还是觉得陆绎说的并无道理,只见方逢时犹豫了一番,叹息道:“不是本官想要维护他们,只是现在在平叛之事尚未解决之前,万不能轻易动他们,若是动了他们,便会让那些百姓觉得官府可欺,那样只会有更多的响马加入他们……”
    “给平叛之事增加难度!”
    齐鲁大地的民风究竟有多么彪悍?由此可见一斑!
    可这也说明了方逢时骨子里仍是文人!即便他能够带兵行军伍之事,他仍旧是文人!
    玩弄的还是愚民那一套,只要你们乖乖听话,任由我们文人治理,必定盛世降临。
    陆绎没工夫去和方逢时这个文人打嘴炮,直接展现出了今非昔比的权势,直言不讳道:“方大人,本候敬你才和你好好说话,但你要是和本候来这一套,那本候也不妨直接告诉你!那些司吏我拿定了!”
    大明爵位与官位虽然互不统属,但相比之只局限与一人的官位,与国同休的爵位怎么看都显得更加尊贵。
    而一旦陆绎摆出了领兵在外侯爷的架势,即便方逢时现在成为兵部尚书,也得怯陆绎几分!
    方逢时眼神挣扎,只能猛然甩过头去。
    这是在表态,既然平湖侯你态度如此强硬,那事后产生了什么后果,与本官无关!
    莱山距离莱州府城不远,当陆绎得知许谦夫妇只是占山为寨,既没有四处招兵买马,也没有继续杀官开仓放粮收拢人心,只是蜗居在莱山新建山寨后,顿时松了口气。
    如果是这样,那代表着事情还有所缓机。
    与此同时,掖县包括主簿在内,户房与吏房的六名正副司吏已经被锦衣卫的校尉粗暴的抓捕回来,他们茫然无措的跪倒在石阶下,陆绎命人搬来太师椅,端坐在莱州府衙大堂的门槛前,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良久,这才缓缓说道:
    “户房司吏虽然只是从九品的不入流官吏,可却掌控着一县的税收钱粮,蔡东啊蔡东,你究竟是多狠的心才能坐视掖县的百姓们活活饿死!”
    名为蔡东的司吏年纪不大,莫约只有二十七八岁,能在这个年级当上一县户房司吏的人,来头自然不小,被陆绎问话之后,他下意识的看向一旁肃然的方逢时,咽了咽口水,叫屈道:“陆大人,小的自忖平日里办事战战兢兢,一心一意的为百姓做事,只是被下面的小吏给蒙蔽了视听,这才酿成大祸,可小的冤枉啊。”
    “罪责在那几名小吏,不再小的啊!”
    没有人一上来就会说自己有罪,毕竟有可能谁不想脱罪?所以陆绎早已见怪不怪,而是怜悯的看向他们,幽幽的说道:“蒙蔽了视听?你们以为是端坐在上堂的老父母以及老公祖吗?你们只是不入流的官吏!竟然不去下面视察,而是学那些无用的文人端坐签押房,还敢说无罪?”
    这话一棍子打死了一群人,而脸色最难看的当属方逢时了。
    尽管知道陆绎不是在说自己,可方逢时心里仍旧十分不舒服。
    这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心理。
    “许谦夫妇曾想去县衙揭发,却被你们拒之门外,本候清理了莱州府的一应官员,却没想到漏过你们这些比小吏还要恶心的司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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