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慕凡坐在车子里,停车场里幽暗的灯光,仿佛是他们的明天一样。
    手机里有未接来电,是她的号码。有短信息,是她发来的,每一条他都仔细看了不知多少遍:
    “晚上我做你喜欢吃的菜,好吗?”
    “你在忙吗?晚上回来吃饭吗?”
    “还没有忙完吗?”
    好多条的信息,好多条。
    他的手肘支在方向盘上,手机握在手里,双眼紧闭。
    就这样坐了好多小时,他不知道具体有多久。
    下午自从她走后,他就几乎处于梦游状态,老是不能集中精力。事情能推的就推了,能安排别人处理的就交给别人了,他也破天荒地早退了,一个人开着车子在城市里游荡,连个目的地都没有。
    费家,他是不会回去的,那里住着一群和自己无关的人,除了爷爷。如果没有文语菲,他就完全是个无根的浮萍在这城市里飘荡。因为她在,他才知道自己改去往何处。可是,现在,他的根在哪里?
    上天真是在开玩笑,和他开了个大玩笑。
    四处飘荡之后,天黑了,他又无处可去,只能回到这里,将车子停在停车场,却没有足够的勇气上楼面对她。
    他不在乎什么他们之间的兄妹关系,又不是亲兄妹,谁说不能结婚的?可是,他介意的是,她是温敏萱的女儿,她是他继母的女儿。事实上,介意与不介意的都是一点,完全是矛盾。
    到底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时间对于他来说,却是不知快还是慢。
    世界这么大,为什么没有自己的去处?
    语菲一直坐在客厅里等着他,却等不到。奇怪的是,她平时很容易饿,今天却一点没有感觉。是不是一个人在伤心焦虑的时候,内分泌也就改变了规律?连饿都觉察不到?
    饿是感觉不到,可是她困了。
    伤心之时,困得倒在沙发上睡着了。因此,她根本不知道他在半夜里回来过,不知道他将她抱上床,给她盖好被子。
    费慕凡看着餐桌上摆着的饭菜,鼻子里酸酸的。
    他想要一个温暖的家,想要和相爱的人一起生活,吃她做的菜,和她睡觉。可是,当这样的生活到来时,一切都变成了泡影。
    他闭上眼,关掉餐厅的灯,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爱你时,你不在意。你爱我时,我却无力。
    等到语菲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躺在床上,可睡着的时候明明是在沙发上啊?难道说费慕凡回来了?
    她噌一下跳下床,大声叫着他的名字往外跑去,却见一个漆黑无比的房子,一点光亮都没有。
    拉开他的卧室房门,顾不得被他怨说“扰了清梦”就打开了灯,床上却是什么都没有。
    他没有回来过吗?不可能,他一定回来了。可是既然回来了,为什么又不说话?为什么又不叫醒她?
    文语菲啊文语菲,你这个贪睡鬼,你少睡一会儿能死啊?
    “啪——”漆黑寂静的屋子里想起清脆的一声。
    她抬手重重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眼泪也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从小不知被打过多少次,她只觉得自己会疼,头一回动手打自己的时候,才发现打人的手也会疼。既然两方都会受伤,又何必一开始就要针对呢?
    感情,是不是也是如此?
    擦干眼泪,她坐在床上,仔细地想着最近发生的事。
    也许,费慕凡只是不能接受他们是继兄妹的现状,可是,这和他们无关啊。谁说双方父母成了夫妻,儿女就不能结婚呢?老祖宗不是常说“亲上加亲”吗?
    对,费慕凡一定是想不通,他一定是不能接受,也许,也许过几天就好了,给他一个时间,他一定会回来的。
    看了看时间,此刻是凌晨三点钟。
    他去了哪里?难道还在加班、应酬?不会吧?
    还是说——
    因为没有安全感,她的思绪也产生了偏差,开始怀疑他在别的女人的床上。
    没可能吗?费慕凡也不是圣人,他很早就和女人有那种关系的,现在怎么会没有别的人?
    她的心,陡然间凉了下来,身体也沿着墙壁滑了下去。
    平生第一次她知道了失去一个人的可怕,知道了费慕凡对于她来说有多么重要。
    颤抖着手拿起手机给他拨过去,好一会儿都没有人接听。
    她就这样整整打了五分钟,没有他的回应。
    费慕凡躺在地上,旁边放着的是空了的酒瓶,他从来都没有这样喝过,喝了好多竟然都不能醉。心里一点点被掏空,然后用酒精填进去,填满了,却还是很清醒。
    手机就在他的旁边躺着,他老早就按出她的名字要拨过去,却没有那么做,直到她这样不停地给他拨打,一次又一次。他侧身抓起手机,看了看时间,都这么晚了,这个家伙怎么还不睡?
    每次想要接听,手都按不下接听键。
    整整一夜,两个人都没怎么睡。
    第二天,语菲一大早就去了公司,想要早点见到他。
    她的办公桌斜对着他的办公室大门,因此,她不能很方便的观察,没过多长时间,她的脖子就开始有点酸疼了。即便到了这个地步,费慕凡的影子都没出现。他没来,连经常走来晃去的程昱风也不见踪迹,到底出什么事了?
    过了十点钟,好不容易看见程昱风来了,语菲赶紧迎上去。
    “程先生?”她低声问。
    程昱风给秘书交代完,让语菲跟他进他的办公室。
    “出什么事了?他怎么不在?”语菲着急地问。
    程昱风咳嗽了一声,盯着她良久,才说:“文小姐,费总他,他身体不太舒服,今天,可能来不了了。”
    “他怎么了?生病了吗?”语菲一听这话,越发的紧张。
    这下子,程昱风犯难了,该怎么说呢?费慕凡是不舒服,可不是身体不舒服,是心里。这心病,怕是唯有她能治的,只是现在——
    语菲盯着他,那着急的样子,的确是让他有点心疼。
    “你知道他在哪里,对不对?告诉我,我去找他!”语菲抓着程昱风的衣襟,追问道。
    费慕凡在大床上睡着,却难受地翻来翻去,根本睡不着。
    语菲拿着的是程昱风给的钥匙,这个地方完全是她陌生的,没想到他还在这样的地方有房子,真是狡兔三窟。
    开门一看,哇,这地方,比他们现在住的还宽敞还明亮。装饰就不提了,那边在她住了一阵子之后,反倒比这边有家的感觉,这里看起来完全就是样板房。
    这么想着,心中难免有怒气,一下子忘记了之前的担忧,忘记了昨天的难过。
    房子好大,足足有三百平米的样子。害得她连他的卧室都找不见,推开几道门都不是。
    死费慕凡,我那么担心你,你却跑来这里躲清闲。
    费慕凡刚翻了个身,就看见卧室门大开了。他也没仔细看是谁,还以为是程昱风,便说:“有什么事吗?我现在很好!”
    “我知道你很好,好过头了!”语菲的声音穿进他的耳朵,他一下子转过身坐起来。
    眼中是怒气冲冲的她,哪里还有给他昨天发短信、等他那温柔的样子?他甚至都可以感觉她的头发是竖起来的,因为愤怒。
    他轻轻叹了一声,头疼的厉害,又倒头睡了。
    “好你个费慕凡,你太过分!”她一下子冲到他面前,扯过他的被子,边哭边骂。
    费慕凡难受的不得了,头疼欲裂,有气无力地问:“我又怎么了?”
    “还怎么了?你,你,你就欺负我,什么都欺负我。人家一晚上都伤心都担心你,可是你呢,一个人跑到这里来躲清闲,你知道人家这一整天怎么过的吗?你这个没良心的,我恨你,我恨你,讨厌你!”
    他揉揉眼睛,坐起身,定定地盯着她。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好像将彼此看穿看透。
    “阿嚏——”安静的气氛被她的一声喷嚏给打破,她抬起手擦了一把,根本不管形象。
    见他还那样坐着盯着她,她越发生气,再也没有流泪,怒气冲冲地快步走出去。
    “死费慕凡,讨厌的费慕凡,我恨你,我讨厌你——”她边走边骂。
    “诅咒够了没有?”他的声音,冷冷地从她的身后传来。
    “没够!”她转过身,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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