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这场雨确实来得够及时,百官也就纷纷称赞起来,直夸太子果真是龙子龙孙,才刚到地头就为百姓求来了这么一场好雨!
    开泰帝十分满意。
    对于有人想把他儿子拉下太子之位这件事,开泰帝心里还是有点耿耿于怀的。
    在西南那会儿他也想过这个儿子着实不堪大用,要是能换就换一个比较好,可现在太子不是长进多了吗?
    太子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可以弹劾、可以斥骂,可不能背地里耍阴招——还是招招致命的那种!
    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不懂事多正常,总不能连教的机会都不给,直接就让他把自家儿子逼上死路!
    开泰帝心满意足地听百官夸了一轮,又感觉他们夸得有点过了,让那臭小子听到了一准又得把尾巴翘上天去。
    开泰帝非常马后炮地告诫道:“太子也就运气好了点,当不得这般夸奖,众爱卿当着他的面可不要这样夸他。”
    百官:“…………”
    要不是你想听,大伙根本不会这么夸!
    君臣之间相互腹诽了一会,愉快地把这次以太子为对象的夸夸大会抛诸脑后,默契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唯有楚王回到自家王府后卸下了笑脸,面色阴沉得和外面的天色极为相像,都像是随时能挤出雨来。
    他想着朝会上文武百官对太子的夸赞,越想越是不甘。
    开泰帝运气好也就罢了,怎地连寇时瑞那个毛头小子都有这样的好运气。
    难道老天当真站在他们父子俩那边?!
    一想到那些夸太子的话,他心里就感觉跟被针扎一样难受,且还是无数根针反复扎。
    “殿下,茶来了。”侍女打扮的少女捧着茶进来,熟练地跪在楚王跟前把茶举过头顶。
    楚王拂袖把茶和托盘一起打翻在地,抬手捏起少女的下巴。
    “你不是说太子根本不喜欢太子妃?怎么我看他们感情还挺好的?”楚王冷眼看着恭恭敬敬跪在地上的少女,手上的劲根本没收着,直接把少女的两颊都掐红了,在上面留下两个殷红的指印。
    昨天那祈雨文还是太子妃姜若皎的手笔!
    如果姜若皎在这里的话,一定能认出跪在地上的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当初被太后接到宫中成了宠妃的汪家姑娘。
    汪家姑娘本以为楚王府是个好归宿,毅然诈死随着楚王离开开泰帝将她们发配过去清修的寺庙。
    没想到楚王在人前温文尔雅,回到府中却是另一副面孔,他在外面表现得越是温和,回来后就越是暴虐,甚至以折磨人为乐。
    她因为曾得过废帝的宠爱被楚王钦点为贴身丫鬟,过的日子却不如寻常人家的丫鬟来得体面,每日端茶倒水都得跪着侍奉。
    当初即便是汪家败落,她也没吃太多苦头就被安排进京,现在面对这些折磨简直苦不堪言。
    这还只是辛苦一些,更可怕的楚王喜怒无常,经常冷不丁就找个由头发落她们。
    听出楚王心情不佳,汪家姑娘战战兢兢地答道:“太子确实不喜欢姜若皎,这一点哥哥他们都清楚,太子真要喜欢她的话也不至于才订婚就夜宿青楼。给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编假话蒙骗殿下!应该是那姜若皎仗着自己有点小聪明,想办法说服太子听她的话——没娶姜若皎之前,太子一向是哥哥他们怂恿他去做什么就会去做什么,整一个没脑子的大傻子。”她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语调都不自觉地扬了起来,“照我看,殿下应该先除掉姜若皎那贱人!”
    楚王抬手给了她一记重重地耳光。
    汪家姑娘被打得歪倒在地,心里涌出一阵恐慌,趴在地上根本不敢起来。
    楚王掏出手帕边擦拭着刚才打人的手边说道:“教过你多少次了,让你别在我面前大声说话,你怎么就记不住?”他起身抬脚踢了踢楚楚可怜匍匐在地上的少女,“那你再说说,你还知道什么关于太子妃的事?这次你要是再掺点假话,你的舌头也别要了,反正留着也没什么用处你说是吧?”
    汪家姑娘红了眼眶,心里越发不甘心。
    凭什么姜若皎能高高在上地当太子妃,她却得像现在这样提心吊胆地活着?
    要是早知道寇时瑞会成为太子,她以前就该直接想办法嫁给寇时瑞。
    寇时瑞那么好哄,怎么姜若皎哄得,她就哄不得了?
    她哥和寇时瑞那么要好,她才是最容易当上太子妃的人,也就是她那时候看不上没脑子的寇时瑞而已!
    越是这么想,她就越是恨姜若皎。
    她紧攥着袖口,低眉顺眼地说道:“殿下,姜若皎那贱人长得不怎么样,却很会勾/引男人……”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暗搓搓拔光桂花树叶子的傻乎乎太子.jpg
    第 82 章 [vip]
    那些在背后耍的鬼蜮伎俩, 姜若皎等人自是不会知晓。
    朝廷那边得知祈雨成功,对于太子的表现非常满意,对后续的赈灾事宜更是举双手支持, 钱粮到位得非常及时。
    正经事有卢重英他们商量着办,太子殿下便带着姜若皎在受灾诸县巡看,顺便拉他们的县衙班子凑一起谈心,让他们协调好县与县之间的关系,别听旁人一句话就齐齐为难清平县。
    这次的事儿真要追究下来, 谁都讨不了好。
    现在可不是废帝在位的时候了!
    众人知晓如今太子殿下在百姓心中地位极高, 又是开泰帝颇为看重的独子,哪里敢违逆他的话, 自然表示太子想怎么修渠就怎么修渠,他们一定全力配合。
    太子殿下不耐烦和这些人打交道, 敲打过他们之后便陪着姜若皎和张家娘子两人出行。
    卢重英已经派人去知会赵王府一声,说清楚彦哥儿与张家娘子在一起的事。
    赵王府那边本来派人来接了, 可彦哥儿抱着张家娘子的腿不撒手, 死活不肯走, 张家娘子只得把他留了下来。
    小孩子到底身娇体弱,走不了太多的路, 到后面得侍卫们轮流抱着走。
    彦哥儿趴在侍卫肩膀上看着张娘子与姜若皎时而交头接耳、时而与偶遇的农夫农妇攀谈,根本没分给自己半个眼神, 又觉得有点委屈。
    他转头一看,看见太子殿下也目光幽幽地看着姜若皎两人,心里才稍稍好受一些:太子堂侄都这么大了也没半点办法,自己这么小又能怎么办, 只能紧黏着他娘不放了!
    太子殿下若有所感, 转头看见赵王府家的小堂叔正一脸怜悯地望着自己, 不知怎地就读懂了他眼神里的想法。
    太子殿下恶向胆边生,抬手用力掐他脸颊。
    彦哥儿呆呆愣愣了一会,才后知后觉地觉得自己脸上疼得很,哇地哭了出来。
    姜若皎和张家娘子转头一看,很快发现太子殿下干的好事。
    姜若皎横了太子殿下一眼,替他向张家娘子道歉。
    张家娘子哪能怪太子殿下,只能伸手把彦哥儿抱进怀里哄。
    彦哥儿乍然落入亲娘的怀抱,都快忘了接着往下哭。他伸手紧紧抱住张家娘子的脖子,很想问“娘你能不能把我也带走”,却又怕问出口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只能把小脑袋埋进张家娘子颈边一下一下地抽噎着。
    姜若皎已经把太子殿下拎到一株大树后训人。
    “你多大的人了,还把人小孩折腾哭?”姜若皎觉得这家伙简直是不闹腾出点动静来就不舒坦。
    太子殿下背靠着大树,伸手把姜若皎抱住,振振有词地说道:“我看着小子眼巴巴地看着他娘,瞧着怪可怜的,才热心助人出手帮他一把。”
    至于被那小子发现自己眼巴巴地看着姜若皎并向他投以同情目光这件事,太子殿下是决计不会提的。
    他堂堂男子汉,怎么会跟个小孩一般计较!
    太子殿下凑上去亲了姜若皎一下,美滋滋地让她看看张家娘子母子二人那边是什么情形,很有些得意地说道:“你看他,现在一准是在偷着乐。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这个我最懂了!”
    姜若皎见好友有些无措地哄着彦哥儿,叹着气低声和太子殿下说道:“你是不知道赵王府的情况,赵王和她丈夫都有许多女人,她走在府里都分不清碰上的人是赵王的姬妾还是她丈夫的姬妾,那日子哪里能好过。当初她被父母塞上花轿,本就不是心甘情愿要嫁的,以后会寻机离开赵王府,彦哥儿难道还会愿意跟着她走不成?”
    太子殿下道:“她问都没问过,怎么知道彦哥儿不愿意?要是我娘要和离,我肯定跟着我娘走。”
    他当初又不是没想过不当那劳什子世子了,只是他娘想法还是比较保守,从来没考虑过离开他爹罢了。
    姜若皎道:“要带走彦哥儿的话,赵王府那边怕是不会乐意,她想脱身怕是不容易。”
    太子殿下道:“不是还有我们吗?”
    姜若皎稀奇地看着他。
    太子殿下被姜若皎看得恼羞成怒,又搂着她狠狠亲了一口,才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是见不得你和旁人那么亲近,可她既是你好友,对你来说必然重要得很,要是真闹起来了我肯定是站你这边的。何况赵王府儿孙众多,难道还差一个半大小子不成?”
    姜若皎道:“那我回头和她说说,免得她心里一直难受,强撑着不亲近彦哥儿。”
    两人商量停妥,姜若皎便找了个机会与张家娘子说了此事。
    张家娘子虽有决心离开赵王府,却没想过自己可以把儿子也带走。
    到底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还没出生就为他受过那么多的苦忍过那么多的疼,无异于从身上割下的一块肉,哪有不喜欢不疼爱的道理?
    张家娘子道:“你们刚到京城事情也多,等时局安稳一些再说吧。”
    姜若皎道:“我看彦哥儿心思敏感,你可以与他先说说此事,省得他下次又一个人偷跑出来。要是真碰上坏人了怎么办?”
    张家娘子觉得在理,晚上便与彦哥儿说了此事。
    彦哥儿做梦都没想到张家娘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二话不说就表示自己一定会跟着娘走,说着说着还掉起了泪珠子。
    饶是张家娘子向来比许多人要淡漠,还是被儿子引出泪来,母子二人哭了半宿,第二天起来眼睛是肿着的,精神看起来却比往日要好,彦哥儿甚至要求下地自己走,硬生生跟着她们跑了一路,一点都不嫌累。
    转眼小半个月过去,一行人转回清平县,修渠方案已经定好了,大伙都同意先往受灾最严重的清平县引水,征调去修渠的百姓都干得热火朝天,头一次觉得服徭役服得这么心甘情愿。
    万子兴带着万晴过来主持苞米的播种,百姓们起初对这个长得和他们不一样的外邦人有些警惕,后来听她操着一口比他们还纯熟的官话也就逐渐接受这么个小姑娘的指导。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姜若皎一行人回来时苞米都快种完了。
    甚至还有邻县百姓听说是太子殿下让种的,积极地前来讨要新粮种,直说自己家里也有几片旱地种不了别的。
    卢重英做主把余下的种子也分了出去。
    姜若皎得知形势一片大好,心里也高兴得很。
    太子殿下也很高兴。
    该办的事都办完了,他们也可以回家了。
    还是姜若皎先发现不对,问卢重英:“外祖父和外祖母哪去了?”
    卢重英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他说道:“他们得知这边的秋社好几年没办了,觉得这不妥当,下乡动员百姓举办秋社去了,说是今年秋社一定得好好热闹,不办起来他们就不走了!”
    社日分为春社和秋社,对百姓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日子,一来可以通过社日让自己村中的待婚青壮露露脸,帮他们讨个心仪又能干的媳妇;二来可以借此向土地神、五谷神乞求来年五谷丰登,表达寻常百姓心中最简单、最淳朴的期盼。
    清平县这些地方把社日都给丢了,显见是被废帝在位的那些年给折腾得没了盼头。
    秋社确实是该捡起来的,可二老跑去添什么乱?他们还能上台表演不成?
    相较于卢重英的苦恼,万子兴对卢家二老的行为却十分支持,笑呵呵地道:“既然卢叔他们想留在这边,我就在这里置办个宅子好了,正好晴姐儿也想留在这儿看看苞米的长势,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以及时补救。”
    卢重英觉得万子兴更像是二老的亲儿子,不管二老想干什么万子兴都想方设法惯着,绝不做任何让二老扫兴的事。
    卢重英思来想去,也想不出能把二老拉回来拴着的好办法,只得无奈地说道:“那就辛苦你了。”
    太子殿下对社日也很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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