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陈景笃定道。
    陈景亦不会再给他说出口的机会,他一边啄吻,一边……傅元青攒眉蹙额,难耐的忍着,然而随着陈景的动作,他眉间又微微颤动,眼神已然迷离。
    身后是刚发起的野草,软中带着硬挺,穿透他的衣袍,轻挠他的背脊。
    头顶是柳条中夹杂的春光,在陈景的松动中,凌乱成一片。
    周遭分外安静,什么都没有,空旷得让人不安。
    周遭又不消停,他听见鸽子展翅的声音、北安门前换防的钟鼓声,护城河的拍岸的涛声……还有他自己发出的,压抑的喘息与呻吟。
    天做帐,地做席,春风为褥,千万绿丝绦垂下半遮半掩。
    这才是人之初始,是数万年以来血脉中不曾丢弃的唯一本能。
    礼仪廉耻被撕得粉碎。
    君子仪态变成了虚妄。
    傅元青没做过这么肆意妄为的疯狂事,如此之时,心头反而涌起了超越以往双修数倍的快意。
    可这没完……他急红了眼眶:“陈景、你——你放我……下来……”
    陈景眼神炙热,紧紧盯着他。
    “老祖宗不是怕被发现吗?”他说,“如此官服遮掩,便看不到了。”
    他说的话,纯属无稽之谈。
    乌纱山帽让他摘取,小冠早就在刚才的耸动中掉落,发髻散了一半,贴在他的脸颊肩头。官服让他解开,胸膛半露。下半身虽然被衣摆盖住了,可是他坐在陈景腿上,反而更让人浮想联翩。
    陈景瞧他的样子,眼神里是全然的痴迷……
    “老祖宗不带这么折磨人的。”陈景咬着牙说,“这是要欺负我吗?”
    “我坐不住。”傅元青为难道。
    *
    垂下的千万的柳条,终于是有了新的用场。
    老祖宗双手在头顶挽着它们维持自己的平衡,又借力上下。
    他身形优美舒展,整个人向后微微弓起,无数的柳条与嫩叶,衬托在他身后,像是凤凰的尾羽,光影斑驳点缀着它们,让它们像是着了火。
    似乎下一刻便要展翅而去。
    陈景死死掐着傅元青的腰。
    他的眼神像是要把这个人囚在自己的双眸中。
    凤吟歌罢。
    陈景犹如信徒般,搂着傅元青的腰,亲吻依旧急促起伏的胸膛。
    “老祖宗……”
    “嗯?”傅元青回抱他,亦说不出话来。
    “听说凤凰不会死?”
    “是啊……”傅元青不懂他为何说起这个,声音有些慵懒的回他,“凤凰涅槃,浴火则生。”
    “那我便为老祖宗抱薪。”陈景道,“为老祖宗燃。”
    傅元青在他怀里,倦意更浓了,懒得开口,于是笑了笑。
    “老祖宗为何发笑?”陈景搂着他,为他整理好衣物,“笑陈景太天真吗?”
    傅元青已然睡了过去,不会回答他。
    陈景将他打横抱起,走出了那片柳林,除了跪地相应的方泾,周围并无一人。
    “有人看到吗?”陈景问。
    “回主子,周围一里内的人,都清了场。”方泾垂首回道,“有两个误入的,已经挖了眼拔了舌,沉金水河底了。”
    “回去吧。”陈景道。
    “奴婢这就去安排。”方泾站起来躬身离开。
    陈景低头去看怀中的傅元青,问:“老祖宗之前说的,每次双修后,允我一件事,还做数吗?”
    自然不会有人作答。
    于是陈景又为他拉起一些衣襟,低声道:“就算涅槃之时薪火已烬,你也是我一个人的。”
    第34章 雀跃的光阴
    “哥,你回去吧。”杨凌雪今日穿了身圆领袍常服,胸前后是彩绣狮子补,带乌纱帽。他身形高挑,这会儿整个人将常服撑起来,显得精神卓硕。
    前几日他本应进宫谢恩,到了养心殿却被拦了回去——圣躬违和。
    这是养心殿掌殿德宝公公的原话。
    傅元青仰头看他,便忍不住有些感慨他蹿高的个头:“陛下让我送你。再走走,送大都督到归极门。”
    “正好我顺道去趟兵部,拜会拜会尚书大人。”杨凌雪道。
    他们出养心殿后,走了几步便是仁德门,再往前送送就到了宝宁门。
    归极门也不算远。
    多走一会儿也就到了。
    “好。”杨凌雪没再推辞。
    “去五军都督府坐堂可还顺利?”傅元青问他。
    杨凌雪得意一笑:“呵呵,瞧不起我的大有人在,都是群老兵痞子,故意找了下面的人来挑衅。不服气的这五六日都让我揍服了。一个放屁的都没了。”
    傅元青安静听着。
    本想提点他说话不应如此没有正形。
    然而以他的身份说这样的话,似乎又过于亲昵。
    又走了会儿,归极门已在眼前,杨凌雪定了步子,回头看他:“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傅元青沉默了一下:“浦夫子前几日送了一封信笺给我。大都督若有空了,替我拜谢夫子。”
    “好。还有别的吗?”
    其实也没什么别的。
    他虽然出不了宫,然而京城动态在东厂和锦衣卫的监视下一览无余。
    师建义在家中大骂他敢坐天子之辇,视君上于无物。
    衡志业因为侯兴海贪墨一事入京,被北镇抚司询问在院子里挨了十廷仗一病不起……惹东乡党人众怒。
    严吉帆遂去州峰书院探望逗留京城的学子,接着开坛设讲。
    再然后……
    傅元青开口道:“翰林院有个编修叫做苏余庆。你若有空了,结识一二,看看他怀才不遇的原因。”
    杨凌雪狐疑看他:“你不是故意挑了个特别简单的事儿敷衍我吧?”
    虽然被戳破了心思,傅元青并不显得尴尬,他正经叮嘱道:“北镇抚司最近忙着侯兴海贪墨株连一事,分不出人手。这事乃是我的私事,也只能请大都督操心了。”
    杨凌雪将信将疑:“行吧,那、那我就按照哥的安排去做。”
    “大都督,唤我名字便可。”傅元青作揖。
    杨凌雪不理睬他的话,说:“哥,宫里的事,我看不懂。宫外面儿你还有个弟弟,就在五军都督府。京城里,谁欺负你,我都不会让他们好过。”
    “我提督东厂,手握锦衣卫,朝中大员可直提缉拿,谁能欺负我?”傅元青看他:“大都督慎言。”
    杨凌雪带着些匪气,混不在乎抱拳,转身便走。
    “杨凌雪。”傅元青皱眉,终于还是忍不住,直呼其名,“你站住。”
    “你素来心软,由得人欺负,也不肯还手。”杨凌雪道,“以前的事儿我在甘肃管不着。从今往后,我执掌天下兵马,便再不让你吃苦。”
    他说这话时,头也不回,大步流星过了归极门,消失在了傅元青视线之中。
    宫里的少帝,乖僻执拗也就算了。
    宫外回来个杨凌雪,一身官皮下肆无忌惮,拦都拦不住。
    傅元青头痛之极。
    感觉肩膀上的担子又重了两份。
    他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就瞧见德宝从养心殿赶了过来,急促道:“老祖宗,快跟小的去养心殿吧。”
    “怎么了?”傅元青问。
    “万岁爷、万岁爷因为选后的事儿跟内阁的辅臣们吵起来了。”德宝抖着声音说,“房顶都快掀翻了。师、师大人也在,说要一头撞死在养心殿门口儿,被宫人们拦着,连官服都撕烂了半边儿。他说他愧为帝师……”
    满朝悍臣他是知道的——平日里只对着他而已。
    直臣都盼着文死谏,他也是知道的——师大人说要一头撞死流芳千古也不知道是第几次了。
    只是少帝与众臣争执,却是第一次。
    “主子怎么说?”
    “主子说不要皇后了,要把造册退回去。”德宝说。
    傅元青沉默站了会儿,颇有些心力憔悴的感觉。
    德宝小声催促:“老祖宗?”
    “我乏了,回值房休息。”
    “啊?”
    “若主子问起,就说没找见我。”
    德宝震惊:“这、这么搪塞皇帝能行吗?欺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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