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即将来临,这一日即将过去。
    她忍不住凑在他的耳边,低声吟唱起来。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和她说话时的清亮嗓音不同,吟唱时,她的声线里有种独特的醇厚与沙哑,将一首生日歌唱出几分婉转,令人不禁着迷。
    郁驰越的脚步逐渐停下,背着她停在雪地里,仿佛要听清楚每一个音符。
    歌声极低,很快消散在冷气里。
    他沉默片刻,哑声道:“可以唱一遍法语的吗?”
    他一直记得她说法语时迷人的样子。
    法语版的生日歌,是她给他的独一无二。
    “joyeux?anniversaire.joyeux?anniversaire.joyeux?anniversaire.joyeux?anniversaire.”
    “joyeux?anniversaire,monsieur?yu.”
    (生日快乐,郁先生。)
    郁驰越无声地笑了,在雪地里迈开脚步继续前行。
    “merci?beaucoup.”
    (谢谢。)
    这是他知晓的不多的法语词汇之一。
    “发音不错。”月初霖不吝夸赞,接着又捶了下他的肩,用命令的口吻道,“郁驰越,接下来一个月不许对我生气。”
    他的生日,却是她提了要求。
    “好。”
    **
    雪断断续续下了一整夜,到第二天凌晨才停。
    酒店清晨就派人在山道上扫雪,终于在九点多的时候清理出环山步道。
    半山腰处设了温泉池和桑拿房,月初霖跟着几位富太太一同过去,一下午都留在那儿。
    郁驰越则和其他高管们留在娱乐中心,喝酒、打牌,谈天说地的同时,穿插两句公务。
    打牌的间歇,郁驰越喊了别人换他,自己拎了一只酒杯,站到露台边,对着半山的方向出神。
    “郁总。”
    李坤从旁边走进来,自觉站在他身边,手里的酒杯和他碰了碰。
    “那位月小姐,真是不同寻常,竟然能讨郁总的欢心。若让老爷子知道,只怕也会多看一眼。”
    郁驰越冷冷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李坤笑了笑,摇头道:“没什么意思,郁总别急,我到底算你母亲的旧识,当然是向着您这一边的。我只是提醒您一下罢了,偶尔放纵一下,无关紧要。但大事上,望郁总千万不要感情用事。”
    郁驰越喝一口酒,冷笑道:“李总这话,倒是和老爷子如出一辙。所以,你上次就擅自替我做主张,将翻译换了?”
    李坤一噎,讪讪地笑:“那一次,也是想帮一帮郁总,毕竟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和工作有关的人,私下还是不宜交往过甚。”
    “原来李总还有这种觉悟。”郁驰越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意味深长地看着李坤,“我还以为李总是最喜欢公私不分的人。”
    李坤被他的眼神看得后背直冒冷汗,尴尬地笑着,再不敢多话。
    郁驰越冷淡地冲他点了点头,转身进屋,没再回到牌桌边,只是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他平日本就不爱这些玩乐的东西,这回出来,也是因为跟着的人到底都还算暂时站在他这一边的,才耐着性子和他们应酬一分。
    他平日的脾气算不上好,可在人情应酬上,也并非全然抗拒。
    他只是比别人更明白,所谓的人际关系,通常都只和利益挂钩。
    顶上的这个圈子,应酬和交际换不来真朋友,唯有利益能驱使人心。
    他心里清楚得很,这些人看似和他站在一边,实际上各有各的心思。
    集团走到这一步,利益牵扯越来越广,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越发复杂。
    他们暂时支持他,一是看在老爷子的面子上,总得对他这个正牌继承人表示一二,二则是不希望再把邱家人拉进来分一杯羹。
    蛋糕再大,也没人想把已经吃到嘴的再吐出来。
    而他父亲郁启鸿这些年在做的,就是努力把邱家人也拉上森和这一艘大船上来,好给外头那对母子正名。
    这两年,眼看这条路走不通了,郁启鸿依然没有放弃在背后做些小动作。不为别的,就为了向他这个长子施压,让他不得不为了稳住整个集团,和秦家人联姻。
    而对于李坤这样暂时支持他的人,自然也希望他能和秦家人联姻,以达到让他们自己的利益最大化的目的。
    这一潭深水底下,盘根错节的关系,容不得他速战速决,唯有从长远谋算。
    没有人会永远站在他身后,他没有亲人。
    第25章
    周一一大早,?郁驰越开车送月初霖回城上班。
    山上温度低,积雪难消,车一路开下去,?两边银装素裹,?景致极美。
    月初霖忍不住拿出手机拍照。
    郁驰越见状,?干脆将车靠边停下:“还早,?想拍就拍吧。”
    月初霖看看时间,的确十分充裕,?便拿着手机推门下去,对着右侧开阔的湖景寻找角度,拍起风景照。
    她今天穿的,就是郁驰越送的那套酒红色连衣裙配驼色大衣。
    背对着车站在路边时,湖面上有风吹来,吹起大衣的一角,底下一阵红浪翻滚,?点缀在皑皑雪景间,格外夺目耀眼。
    郁驰越靠在车边,默不作声地举起手机。
    月初霖回头冲他笑,黑眸红唇映着白雪镜湖,苍白的天地间顿生一抹亮色。
    郁驰越清冷的脸上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郊区的路自然不堵,?而一旦进城,?便立刻让人感受到早高峰的威力。
    夜里二十分钟能到,早上就被生生拖成一个小时。
    幸好走得早,开到公司附近的时候,?才刚刚八点四十。
    这回,月初霖没让郁驰越把车停远一点,直接在公司大楼底下暂停。
    她现在已经将森和的工作完全脱手,?不必再刻意避嫌。
    临下车前,她解开安全带,同郁驰越道了声谢,便要拉开车门下去。
    只是车门还未解锁。
    她转头去看郁驰越。
    他靠在椅背上,目视前方,双手松松地搭在方向盘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月初霖看了他一阵,然后左手支在真皮座椅边,右手伸出去搭在他的肩上,主动倾身,凑到他的耳边。
    “舍不得我走就直说啊。”
    涂着口红的饱满唇瓣擦着他的耳廓张张合合,留下一片绯红。
    郁驰越闭了闭眼,枕在颈枕上,压住她的后背,避开她的红唇,顺着下巴和脖颈亲吻。
    “今晚我要出差去趟s市。”
    月初霖低低地应了声,侧头躲避着他的亲吻。
    大清早,一会儿还要开例会,她可不想让自己看上去状态欠佳。
    “要很久吗?”
    郁驰越将她的毛衣领子扯下来些,注视着她锁骨下的那块印记。
    原本鲜红如血的色泽已经变深、发紫,好像被人用手指用力按着晕染开来了。
    “不知道,那边的项目是集团明年的重点之一,也许会有些久。”
    他嗓音嘶哑地应答着,目光却一点一点变得幽黯。
    “我会尽量早些回来的。”
    他说着,克制不住地俯身在那块印记上舔了两下,直教她眉眼轻蹙,面颊泛红,才喘着气放她下车。
    月初霖在路边的冷风里站了片刻,直到看着郁驰越的车渐行渐远,发软的双腿恢复力气,才往办公楼走去。
    只是,才走出没两步,就忽然见到大楼另西面那条相对狭窄空旷的小道上,一辆保时捷卡宴停了下来。
    车上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和司机打过招呼后,便朝这边走来。
    月初霖愣了下,很快认出下来的不是别人,竟是王珊珊,心里顿时涌起一阵怪异的感觉。
    今天的王珊珊好似和平时有些不一样,不再是唯唯诺诺有些腼腆胆怯的样子,连走路都昂首阔步,似乎心情极佳。
    “珊珊。”月初霖站在大楼底下,等王珊珊走近,和她一起进了电梯。
    王珊珊看见她,脚步有一瞬间迟疑,脸色也有些不自然,但很快就恢复正常,笑着和她闲聊起来。
    月初霖到这时才看清,王珊珊身上的衣服都是普通的,但手上拎的包是c家的经典款,大logo恰好对着外面,怎么也无法忽视。
    她忽然意识到了心底那阵怪异的原因。这只包在隔壁商场里就有卖,价格近五位数,算不上太高,对他们这些万里挑一的口译员来说,尚在承受范围内。
    只是,王珊珊的业务成绩一直靠后,薪资水平上不会太高,且她过去多少知道些,王珊珊家境普通,甚至因为是单亲家庭,经济状况一直不太好。
    而最近,除了这只包,衣服、鞋子等,都有了不少的变化。还有刚才那辆卡宴,这些都显示出她最近的消费水准明显提高了。
    可是,她的薪水并没有明显的变化。
    月初霖不是个好管他人闲事的人,只是多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
    王珊珊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松了口气。
    只是,这口气在午休吃饭时,又被迫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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