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五亩地,种青菜和药材。
    最后五亩地,各种粮食和蔬菜都种了些,毫无规律的长在地里,像极了干活干到最后实在不耐烦了,随手撒了把种子。
    一直到三个月后,银宝陆陆续续的又去了几次丰镇,宋家的七百五十亩地才初步有宋佩瑜计划中的模样。
    站在高处望着郁郁葱葱看不到边界的绿色,宋佩瑜已经预见了,如果种植计划全部成功,秋天的他会为处理收成犯多大的愁。
    但好好的地放在那里闲置,宋佩瑜又实在看不下去,只能自己安慰自己不要想那么多,说不定他这个只长了嘴空有理论的种地新手最后收成惨淡,只能保证宋家过冬的物资。或者更惨些颗粒无收,秋天反而要发愁从哪换过冬的粮食,
    用心记下专门圈出来的五亩地里植株的变化,宋佩瑜再看过去三个月匆忙填满的三百三十亩地里粮食和蔬菜种子长出的植株,脑子里已经有了模糊的念头,明年规划粮食和蔬菜种植的时候,他定然会做的比今年好。
    早知道会穿越到古代,他上辈子一定不读什么金融管理。
    农业不香吗?若是能培育出良种,宋氏定然能在氏族表中上升几位。
    也不知道大哥那边怎么样了,景明是不是已经上了战场……
    宋佩瑜赶在午后阳光最毒辣的时间前回家,刚进前院就看到了手拉手蹲在正房窗外的芳姐儿和玥姐儿。
    两个小姑娘见是宋佩瑜回来了,立刻附上甜甜的笑容,“七叔!”
    三个月的农村生活,已经让两个小姑娘记忆中并不深刻的世家印象逐渐淡去,宋老夫人也不愿意小姑娘们承受和大人一样的痛苦,干脆由着她们的性子。
    宋佩瑜摸摸两个小姑娘的头,温声道,“你们怎么在这?”
    芳姐儿和玥姐儿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道,“哥哥说七叔孵了小鸡,我们想知道鸡是什么。”
    说来也是宋家人倒霉,谁能想到三个月之前那条让人作呕的黄牛腿居然是他们最后一次吃肉。
    燕军始终把持着阳县,隔三差五就会有人去丰镇巡视。
    名为巡视,实际上就是去白吃白喝。
    丰镇本就不富裕,又不敢得罪燕军,几乎将所有的荤食都拿给燕军了,连鸡蛋鸭蛋都一天一个价格,还有价无市。
    别说两个小姑娘,宋景珏也馋的受不了,得了闲总缠着金宝往青山上跑,做梦能捉到野味回来打打牙祭。
    结果野味没遇到,倒是零零散散的带回来一颗枣树、半筐田七、两株野生柿子苗……不知不觉就将家里的院子填满了。
    宋佩瑜也是想了无数种方法都没有结果,他两个占地五米的池塘里,总共只有六条没到手掌长的鲫鱼。
    直到最近,宋佩瑜才想到了新办法,试着能不能孵出来小鸡。
    用黏土搭了类似炉子造型的孵蛋专用工具,将放锅的坑填平整,然后将烧完还没彻底熄灭的木灰放在下面,平台上面放堆在旧衣服里的鸡蛋。
    每天换两次‘炉子’下面的木灰。
    不仅听宋佩瑜吩咐的银宝在干活的时候满脸纠结,就连同样不干活只围观的宋景珏更是毫不掩饰怀疑,他比银宝胆子大,敢当面吐槽宋佩瑜,扬言就算他从青山上打到野味,宋佩瑜的鸡蛋也只有捂臭的份。
    只是宋佩瑜没想到,宋景珏自己笑话他不够,竟然还窜弄了两个小姑娘来看他的笑话。
    第7章
    两个小姑娘如愿见到还在孵化中,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的鸡蛋。
    玥姐儿抓着姐姐的手踮起脚尖将鼻子贴上去,仔细的嗅了嗅,言语间难掩天真,“没臭,它们还是好蛋。”
    芳姐儿及时抓住玥姐儿想碰碰鸡蛋的手,“别碰,蛋壳碰碎里面的小鸡就死了。”
    小姑娘们童言稚语的聊了会,就对外表上与她们平时见到的那些没有任何不同的鸡蛋失去了兴趣,又不太想回后院,仗着宋佩瑜和善平日里又宠她们,非要宋佩瑜陪她们玩一会。
    宋佩瑜实在是想不到他能和七岁和五岁的小姑娘玩什么,眼角余光瞥见桌子上扣着的诗经,自然的对着小姑娘们招手,“来,七叔带你们念诗。”
    两个小姑娘闻言齐刷刷的退后一大步,两双乌黑的眼睛中满是对宋佩瑜无声的谴责。
    宋佩瑜非但没有反省他找了多么糟糕的方式哄小孩,反而有点理解那些总是故意惹小孩生气的怪家长们是什么心理。
    小姑娘们不可置信后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委实有些……可爱。
    在小姑娘们彻底失望前,宋佩瑜终于想到哄小姑娘的好办法。
    给她们讲西游记。
    上到王公贵族,下到市井平民,无论男女老少,就没有那只猴子征服不了的存在。
    正讲完齐天大圣大闹蟠桃会,回到花果山。
    芳姐儿拉着宋佩瑜的手臂,意犹未尽的道,“今天就讲到这里。七叔下次什么时候有空,能继续给我们讲齐天大圣的故事吗?”
    “怎么,你和玥姐儿还有功课没做完?”宋佩瑜如此猜测。
    虽然是他当家,但这个时代讲究男主外女主内,再者后院的女眷除了这两个小姑娘,不是他的嫡母、生母,就是他的嫂子们,他实在不宜插手太多。
    因此除了每日问安和一起用两顿饭,宋佩瑜只对宋老夫人和柳姨娘能算得上了解。
    从芳姐儿打断宋佩瑜就小步跑开的玥姐儿端着刚从凉水壶中倒进杯子里的水,小心翼翼的回到宋佩瑜身边,呼着气将手臂举起来,“七叔,喝水!嗓子都哑啦!”
    芳姐儿抿着嘴不好意思的笑笑,“都怪我们听得太入迷了,才注意到七叔从外面回来连口水都没喝,光给我们讲故事了。”
    宋佩瑜愣了下,受宠若惊的接过茶杯,觉得他家的两个小姑娘简直是最可爱的小姑娘。
    他先在小姑娘们的目光中将茶杯中的水喝光,然后认真的告诉两个小姑娘,他嗓子哑和讲故事无关。
    宋佩瑜自己的身体自己心中有数,他多半是有些花粉过敏的毛病,每当花季,身上总是会出现些莫名其妙的症状,早些年动不动就喉咙疼的说不出话,或者身上一片片的起东西。
    如今随着年岁渐长,他的身体也越来越好,就变成了偶尔嗓子发哑,身上有些痒。
    因为有前些年做对比,宋佩瑜根本就没将这些小症状看在眼里。
    看了鸡蛋,又听了故事,还预约了下次听故事时间的小姑娘们高高兴兴的和宋佩瑜告别,小大人似的嘱咐宋佩瑜等她们走了后去小憩养养精神,说不定醒来嗓子就好了。
    宋佩瑜忍俊不禁的应下了小姑娘们嘱咐,没想到小姑娘们临走前还有礼物要送给他。
    芳姐儿从怀里拿出个奇形怪状的靛蓝色布块递给宋佩瑜,“这是我做的第一个荷包,上面的穗子是妹妹做的,送给七叔。”
    所谓荷包,就是两块被缝在一起的布料,连线头都清晰的露在外面,上面的穗子更惨,宋佩瑜硬是没能凭借丰富的想象力猜到这是什么穗子。
    不过这可是芳姐儿和玥姐儿做出来的第一个荷包,七岁的小女孩还能怎么要求?芳姐儿甚至还能在荷包正反面绣出两片几乎相同的池塘。
    玥姐儿的穗子也不错,仔细看还是能看得出来是元宝结。
    宋佩瑜接过荷包,短短时间内将所有信息收入眼底,真心实意的夸奖道,“做的真不错,荷包上的绣样很别致,穗子竟然没有散开。”
    宋佩瑜自认他虽然有鼓励小姑娘们的因素在,却是有理有据,因此毫不心虚,望着小姑娘们的目光也真诚极了。
    紧张等待宋佩瑜评价的芳姐儿和玥姐儿击掌欢呼,比听故事的时候还要开心。
    受到了极大鼓励的芳姐儿这才想起来,她还没介绍制作荷包的思路,指着已经系在宋佩瑜腰间的荷包道,“我觉得竹最有七叔的风骨,特意在荷包上绣了两片竹林。”
    宋佩瑜眼中的真诚抖了抖。
    玥姐儿听了姐姐的话也跟着道,“我打的是平安结,七叔一定要平平安安!”
    宋佩瑜感动的闭上了眼睛。
    “你们不说我也都认出来了……这里还有东西?”宋佩瑜打开荷包,从里面拿出个有他半个中指长的不规则方形物体,材质似玉非玉,表面十分光滑,白色与黄色自然的融合在一起,像是天然大理石。
    宋佩瑜皱起眉头,除了纯白色的天然大理石在这个时代被称作汉白玉比较有价值,像是他手上这种颜色斑驳的大理石只是稀奇些,在世家眼中都算不得玉石。
    于情于理,这都不会是从宋氏带出来的东西。
    难道是乡绅收集的那些东西没有收拾干净,被芳姐儿和玥姐儿捡了去。
    芳姐儿见宋佩瑜看了大理石那么久,还以为宋佩瑜是喜欢这块石头,高兴极了。
    没等宋佩瑜开口问,就主动将大理石的来源交代了。
    确实不是从宋氏带来的东西,也没像宋佩瑜担心的那样是从宅子里捡到的,而是让宋佩瑜更恼火的答案。
    是村里来给宋家送青草的小子,离开时在大门外看到了正在玩耍的芳姐儿和玥姐儿,将东西放在芳姐身前就跑了。
    宋佩瑜笑的更和蔼了,用近乎诱哄的语气问芳姐儿,“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他送你东西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
    “他说他叫刘山,让我好好保管他的传家宝。”芳姐儿皱起眉头,言语间罕见的带着恼怒,“不过是块别致些的石头,居然骗我说是传家宝,拿来给七叔当个压纸的物件吧。”
    宋佩瑜听到这里,嘴角的笑容才真实了些,嘱咐芳姐儿,“他连你这样的小姑娘都骗,可见不是好人。以后不要再理会他,要是他敢打扰你,就喊人将他打出去。”
    .
    宋景珏对宋佩瑜的怒火一无所知,他今天运气格外不错,居然在青山外围找到只兔子,这让已经三个月没见荤腥的宋景珏瞬间红了眼睛,硬是在没有弓箭的情况下,凭着爆发力抓到了这只兔子。
    分不清是即将吃肉更开心些,还是终于在一件事上赢过了宋佩瑜更让宋景珏兴奋。
    往日从青山脚到家一个时辰的路程,硬是被宋景珏缩短到了半个时辰。
    远远见到家门,宋景珏非但没觉得疲惫,反而更加精神抖擞,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宋佩瑜吃瘪的样子了。
    “七叔!我回来了!我今天……抓了只兔子。”宋景珏目光触碰到坐在阴影里正拿着什么东西把玩的宋佩瑜,顿时警铃大作,汗毛都立了起来。
    第8章
    宋佩瑜转头看向宋景珏的方向,下半边脸被阳光照得几乎透明,上半张脸却完全在阴影中,让宋景珏没法看清宋佩瑜的表情。
    然而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宋佩瑜什么都不用说,宋景珏就知道宋佩瑜的心情正极度糟糕。
    宋景珏上次见到宋佩瑜心情这么糟糕,还是分家一个老太太仗着自家经营下宋氏的布庄连年都是收益最高的进项,自以为于宋氏有功,走到哪里一双眼睛都恨不得长在脑袋顶上。也不知道这位老太太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堵着柳姨娘阴阳怪气。
    宋佩瑜和宋景珏刚好经过,在暗处将老太婆说的那些难听话听了个正着。
    彼时宋景珏刚得了把新剑拿在手上把玩,当即就想假装失手吓吓那个分家老太太,却被宋佩瑜拦了下来。
    还年少无知的宋景珏面对的就是宋佩瑜现在这种谦逊克制,完美到违和的笑容。
    如果是现在的宋景珏就会明白,这是宋佩瑜的心情极度糟糕的表现,脸上完美的笑容不过是为了掩饰他糟糕的心情和正想要做某件事的迫切。
    当年的宋景珏却以为宋佩瑜是不想将事情闹大才会拽着他离开,于是暗自计划去找分家人的麻烦给宋佩瑜出气。
    宋景珏找人麻烦的时候,从来懒得有多余的废话,一句切磋就让分家和他一同上课的平辈每次都满头包的回家。
    当然宋景珏也没讨到好处,接连将两个平辈打得不敢再上学,自己也没逃过满头包命运。
    他爹亲自动手,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宋景珏将满头包遮掩好,马上去找已经好多天闭门不出的宋佩瑜,迫不及待的想用分家的两个倒霉蛋的经历逗宋佩瑜开心,结果却扑了个空。
    然后事情就开始朝宋景珏预料不到的方向发展。
    宋佩瑜闭门几天不是心情不好,也不是身体不适,而是突发奇想,召集能工巧匠研究出了新纺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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