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高台上的褐色绸布再次合上又拉开,这次出现的是个穿着书生衣袍的年轻小郎君,他自述来历,原是为了赶考要去远房亲戚家借宿。
    褐色绸布再合再开,书生不见,出现的人是年轻的姑娘和她的丫鬟。
    这场舞台剧贴合了名字‘私奔’。
    书生和远方亲戚家的姑娘一见倾心,二见许定终身,三见直接私奔。
    众人虽然也看过不少类似的话本,但毕竟是第一次见到有真人将剧情演出来。就连对剧情露出不赞同神色的穆清和毫不掩饰脸上不屑的平彰,也都看得津津有味。
    等看到书生与姑娘携手奔下台后,他们两个还意犹未尽的摇了摇头。
    “可惜了”穆清去端茶盏,却没说因何可惜。
    相比下之下平彰的情绪更为直接,拍手感叹,“傻子!”
    重奕吃完第五块奶油蛋糕,再次看向宋佩瑜。
    宋佩瑜却说什么都不肯再让重奕吃了,脸色都隐隐发青,“殿下要是这么吃下去,厨子也不必再提了。奶油蛋糕虽好,但也不能似殿下这个吃法。”
    重奕见宋佩瑜态度坚决,只能遗憾的放下筷子去拿湿毛巾擦嘴,正要说话,却又听见了鼓声,然后是掌柜子提醒大家去更衣的声音。
    原来书生和姑娘私奔了并不代表舞台剧结束,‘私奔’还有下半场。
    穆清和平彰又来了精神,却开始不满大厅里嘈杂的声音。
    平彰对宋佩瑜道,“二楼是不是更空旷些?不如我们去二楼看下半场。”
    宋佩瑜摇头,低声道,“二楼都是娇客,伺候的也都是丫鬟婆子,不接待你这样的客人。”
    不仅宋氏女眷都在二楼,连肃王妃、大公主和一些与宋氏交好人家的女眷也在上面。
    从一开始,宋佩瑜就打算一楼招待男客,二楼招待女客。
    平彰闻言大吃一惊,下意识道,“你莫不是在骗我?我来的时候有事耽搁了,已经到的够晚了,也没见到女眷的车架。”
    宋佩瑜失笑,嫌弃的推开平彰近在咫尺的脸,“女眷自然是从别的门走,免得被不长眼的东西冲撞了,也是我这个主人的不是。”
    “那三楼又是什么地方?”穆清也被勾起了好奇,轻声问道。
    “是四个如一楼这样布置的单独房间,隔音极好,保证在里面听不见下面的声音。如果有贵客不喜欢一楼的节目,就可以去三楼点节目。”宋佩瑜从桌子的隔层中抽出个介绍三楼的木板给穆清和平彰看。
    三楼自然哪里都好,价格更好。要单独包下个房间,基础价格就是楼下的十倍。
    平彰看过木牌后,再看宋佩瑜的目光都比之前多了敬畏,呐呐开口,“原本我还怕你做得好芬芳庭却开不好茶楼,恐怕要赔钱,连怎么安慰你都想好了,还准备了些银子借给你周转。”
    重奕闻言看了平彰一眼,平淡的开口,“他怎么可能比你穷。”
    第40章
    短短几个字,给平彰脆弱的心灵带来了莫大的伤害。
    好在‘私奔’的下半场及时开始,平彰顺势将注意力都放在高台上,佯装没感受到重奕的嘲讽。
    ‘私奔’下半场从书生和姑娘私奔开始。
    如果说上半场是少年少女情窦初开,浪漫邂逅开出了美丽的花朵。
    那下半场就是世俗混合着油盐酱醋茶,将爱情花朵浇死的凶杀现场。
    先是姑娘的家族为了让姑娘的同族姐妹婚事不受她的影响,直接朝外界宣告她暴毙了。
    然后姑娘和书生在外面花光了姑娘带出来的私房后,两个人都不事生产只能回家。他们不敢回姑娘家,就只能回书生家。
    书生家里却不肯认姑娘做儿媳妇,反而怪姑娘带坏了他们的儿子,将姑娘当成了导致他们儿子没能高中的罪魁祸首。
    姑娘再想回娘家找人给她撑腰,才发现自己已经‘暴毙’。
    最后姑娘只能委身给书生做妾,娘家母亲和哥哥还愿意私下贴补姑娘,却不肯再与她见面。
    姑娘将钱都拿来给书生继续读书,自己给书生家当牛做马,做尽了在娘家从未做过的累活苦活,只因为书生承诺,等他高中定会禀明父母,娶她为妻。
    三年后,书生最后一名中榜,姑娘以为自己终于熬出头了,却听闻书生的座师看重了书生,要将女儿嫁给书生。
    书生回家与爹娘说起此事,他们都怕座师知晓姑娘的存在,会改变主意,打定主意要毒死姑娘。
    ‘私奔’最后的结局是姑娘在书生动手之前,先在饭菜里下的迷药,然后一把火将书生家烧了。
    大火烧了整整三天三夜才熄灭,官府在废墟中找到了三具焦尸,两个老年人和一个壮年男性,正是书生和他的父母,却没交代姑娘最后去哪了。
    宋佩瑜见情况不对,趁着一楼的客人们还没反应过来,及时带重奕他们去了三楼。将一楼的叫骂和二楼的哭声都挡在门外。
    平彰同样好奇姑娘去哪了,忍不住问宋佩瑜。
    宋佩瑜反问,“你觉得姑娘去哪了?”
    “她失去了原有的身份,又在书生家蹉跎了这么多年……”平彰摇了摇头,“可惜她一个官家千金,恐怕只能给商人做填房了。”
    平彰说罢,非要追问宋佩瑜他有没有猜对,却只得到‘也不知道’的答案。更觉得抓心挠肝,恨不得能直接杀到写剧本的人家中,问清楚那姑娘最后究竟是什么结局。
    穆清也想知道写剧本的人是谁,他却不关心姑娘最后的结局,他想知道舞台剧中的‘赶考’和‘座师’都是什么意思,并为此心事重重。
    对此,宋佩瑜只能遗憾的告诉他们。
    他是偶然从书房的藏书中发现了私奔的话本,上面并没有署名,他也不知道原作者是谁。
    平彰闻言就将‘私奔’的故事放在脑后,做贼似的去包房对内的窗口看了看,发现看不到二楼的女眷后就失去了兴趣,转而喊了几个人去房间角落打麻将。
    穆清反倒是更在意‘私奔’的来历了,还特意问宋佩瑜能不能查查‘私奔’的话本是从何而来。
    宋佩瑜连连讨饶,只说他是真的不记得了,连忙带着穆清和重奕去看房间另一边的长桌,那里正摆着宋佩瑜弄出来的古代版桌球。
    宋佩瑜亲自示范给穆清和重奕看怎么玩,已经打上麻将的平彰见状也过来凑热闹。
    桌上一个白球,十五个红球,六个彩球。
    因为是示范,就没太在意规则。
    宋佩瑜连中三个红球,第四杆差了点力道,将球杆转交给平彰。
    平彰深吸了口气,绕着长桌转了好几圈,才选定要打哪颗球。趴在球桌上摆好姿势,猛的一个抬手,直接将白球和被白球撞到的黑球都怼飞了。多亏了重奕眼疾手快,及时抓住了朝着宋佩瑜脸飞的黑球。
    平彰摸了摸脑袋,讪讪地给宋佩瑜道歉。
    相比之下穆清就强多了,他虽然也没第一次玩就成功让球进洞,却起码没差点误伤同伴。
    重奕接过球杆,在手上掂量了下,转头问宋佩瑜,“一个红球,一个彩球,然后再打红球?”
    宋佩瑜想起上次因为麻将输给重奕的玉佩,笑了笑,“规则是这样,殿下可是要和臣比比?”
    “嗯”重奕可有可无的应声,目光在宋佩瑜腰间绕了圈,“你打算拿什么作彩头?”
    宋佩瑜想了想,道,“最近发现了些新鲜东西,手里的庄子却不够用了。若是赢了,殿下名下的皇庄借用用,算是租用,年底会给殿下分红。”
    “若是输了”宋佩瑜顿了下,道,“那就让帮殿下打理一年皇庄,所有出息都归殿下。”
    重奕还没说什么,平彰先笑了,“是听错了吗?怎么谁赢了,殿下的庄子都要到你手上?”
    穆清同样失笑,“怪不得宋少尹的生意做的如此红火,原来是从来都不做亏本的买卖。”
    重奕听了宋佩瑜说的赌注,顿时没了兴趣,径直找好位置,杆动球落。
    他才不会关心名下的皇庄是什么样,既然宋佩瑜感兴趣,就随便宋佩瑜去折腾好了。
    重奕打进第一个红球的时候,宋佩瑜十分捧场的在一边鼓掌,暗道重奕在玩乐上还挺有天赋,麻将是这样,桌球也不差,怪不得平日里总是百般无聊的模样。
    若是这些天赋能用哪怕一半在朝政上……唉
    重奕按照桌球的规则连续打进十六个球后,宋佩瑜脸上的表情逐渐僵硬。
    他倒也不介意赌注里皇庄的出息,就算没有桌球,他也会找别的机会于春耕的时候,在重奕的皇庄里种下从梨花村带出来的良种。
    为此宋佩瑜还让人大老远的跑回梨花村,将去年留下的种子大部分都拉来了咸阳。
    若不是永和帝后宫的席位越卖价格越高,竟然直接将粮库填满了,反季粮食的实验也远没有反季蔬菜成功,宋佩瑜在春耕前就会将良种献上去。
    却是没有先在重奕的皇庄上实验,顺便积攒明年的种子更稳妥。
    眼见着重奕又连进四球,宋佩瑜摇扇子的速度都比之前快了些,“殿下从前接触过桌球?”
    “没”重奕利落的转动手腕,最后一颗红球进洞。他停顿了下,对宋佩瑜道,“挺有趣的,回头往宫里送一套,再让人教会安公公和来福怎么玩。”
    然后让他们玩桌球逗你开心?
    宋佩瑜直接将球杆放下,双手抱胸看着重奕将桌面上所有球都打入洞中,暗自可惜重奕生错了时代。
    这要是在他原本生活的时代出生,岂不是金牌拿到手软?
    等重奕对桌球暂时失去了兴趣,叫人上来给他表演‘绝影’和‘祝寿’。宋佩瑜无声退出房间,悄悄的去楼下看了看情况。
    二楼都是女眷,就算他是老板也不好轻易踏足,宋佩瑜只在楼梯口站了站,将负责二楼的管事叫来回话。
    这管事本就是宋氏布庄的掌柜,就算是面对肃王妃和诸多官家女眷也不怯场,说起话来条理也极为清楚,三两句话就将二楼的情况说得明明白白。
    看完‘私奔’后,二楼的女眷都感触颇深,茶楼专门准备的手帕差点卖空。夫人们难过的同时,还要用故事里姑娘的经历教育在场的姑娘们,也有人怒骂书生一家死有余辜……
    从第一个节目‘私奔’到现在说书人开始讲‘西游记’,没有任何人退场。
    宋佩瑜交代管事仔细伺候着,主要是不许任何男人出现在二楼。如果有人想硬闯,无论是谁都直接叫人丢出去。
    “宋少尹!”在一楼眼巴巴等了许久的云沉见到宋佩瑜双眼一亮,迫不及待的迎了上来。
    “云大人好久不见,没想到您竟然亲自来给捧场,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您多多见谅。”宋佩瑜满脸惊喜的望着云沉。
    云沉的脸色却透着奇怪的焦急,他往宋佩瑜身后看了看,张嘴又闭上,笑意有些勉强,“可惜来得晚了,没看到殿下亲自点的‘私奔’。”
    宋佩瑜只当没察觉云沉的奇怪,若无其事的道,“邀请殿下数次,殿下都没有动心,后来一时兴起才改了主意。要是殿下早半天决定要来茗客居剪彩,定要给您专门发请帖。”
    “现在也不晚,还没私下与殿下见过面,少尹能不能帮通传一下?”云沉再也掩盖不住脸上的焦急,从袖子里扯出个巴掌大的木盒就要往宋佩瑜手上塞。
    宋佩瑜伸手挡住云沉的手,冷声道,“云大人别这样,若是被其他人看到了,传出风言风语,不仅的对你无益,说不定还会影响殿下。”
    云沉闻言动作僵住,见宋佩瑜虽是笑脸,手上的力道却十分坚决,只能将木盒收起来,脸上浮现哀求之色,“求少尹帮通传一声,只要能见到殿下,愿给少尹三千两银子的心意。”
    宋佩瑜惊讶的望着云沉,不能理解云沉怎么会如此迫切。
    三千两银子是小,值得云沉给他三千两只为见重奕一面的事才是大事。
    一楼不方便说话,宋佩瑜将云沉带到楼上,却没去重奕在的包房,而是去了另一间空着的包房,招待云沉坐下后,交代人去拿热茶点心。
    “云大人有什么事可否先与说?明日再回禀殿下,请殿下召您进宫回话,或者再请殿下出宫。”宋佩瑜解释道,“昨日宫中有喜事,担心殿下为此感怀,才特意邀殿下出宫散心,还叫了穆给事中和平骁骑做陪。”
    云沉闻言马上意识到宋佩瑜说的喜事,是昨日盛家大姑娘入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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