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重奕进山本就是想给他寻生辰礼物?
    而不是恰好去山中狩猎,见到了白虎幼崽,就顺手带了回来。
    宋佩瑜发愣的时候,忽然感受到手指湿润的触感,低头望去,白虎幼崽似乎是饿了,正伸着带倒刺的小舌头一下下舔着他的手指。
    宋佩瑜匆忙收拾好慌乱的心情,借口要去给白虎幼崽找食物,慌忙地退出了房间。
    等到站在院子里,被温热的风吹到了脸上,宋佩瑜才恍然惊觉。
    是重奕到他的房间找他,他为什么要跑?
    算了,跑都跑了,自然不可能再回去。
    宋佩瑜冷静的转身,去找伯杨看白虎幼崽的情况。
    之后几天,宋佩玉忙着在启程回咸阳前,整理奇货城的账本,规划奇货城内琉璃坊和香皂坊接下来的运营模式,还要与慕容靖商量着,给重奕的一万私兵定下章程来,忙得不可开交。
    连续看了重奕的冷脸几天后,吕纪和终于在原本的食香楼,如今的‘办公楼’中堵到了宋佩瑜。
    彼时,宋佩瑜正在查账。
    吕纪和站在宋佩瑜身边默默看了一会,突然开口,“你与殿下吵架了?”
    宋佩瑜完全没被吕纪和影响,算盘仍旧打得噼里啪啦响,手都快要飞出残影了。
    他保持原本的姿势,冷淡道,“殿下是君,我是臣,我怎么会与殿下吵架?”
    “呵”吕纪和扬起冷笑,半个字都不相信,不依不饶的道,“原本形影不离的两个人,住在同一个院子里,能好几天都说不上几句话,还不是吵架?”
    宋佩瑜拿着笔的手抖了一下,干净整洁的账本上马上出现一团污渍。
    宋佩瑜见状,责怪的看向吕纪和。
    吕纪和却仍旧不为所动,甚至毫不留情的拆穿宋佩瑜最后的伪装,“下面的管事将帐册算了十多遍,才敢送到你面前。你查账也就算了,若是还需要你从头算起,下面那些管事就全都不用干了。”
    ‘啪’
    带着墨渍的毛笔被拍在桌子上,墨点都扬到了宋佩瑜浅碧色的衣袖上,宋佩瑜却无暇顾及。
    他抬头看向吕纪和,丝毫都不掩饰眼中浓浓的嫌弃。
    吕纪和见了宋佩瑜的反应,慢条斯理的将手中的折扇展开,笃定的开口,“你们果然是吵架了。”
    宋佩瑜被吕纪和的自说自话闹得脑壳疼,忍不住问,“你是没事做了吗?怎么总是想这些有的没的。”
    吕纪和拽着椅子坐到宋佩瑜对面,眼中包含与宋佩瑜相同的无奈,和宋佩瑜看不懂的沧桑,“我想的,都是有的。”
    宋佩瑜被吕纪和自信的模样震住,双手抱拳,起身就要走。
    聪明的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人不仅聪明,还执着,格外相信自己脑补的内容。
    宋佩瑜自认无法说服吕纪和忘记他的脑补,那就只有尽所有努力,不再给吕纪和提供新的脑补素材。
    吕纪和却拉住了宋佩瑜,他抬起头看向宋佩瑜,双眼满是探究之色,“你们为什么吵架?”
    行,没完没了是吧?
    宋佩瑜干脆停下脚步,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抱着胸似笑非笑的看向吕纪和,“你为什么非觉得我与殿下有非同君臣的关系?”
    “难道你们没有吗?”吕纪和哂笑。
    宋佩瑜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如果是在重奕说不让他娶亲之前,与吕纪和提起这件事,宋佩瑜绝对会斩钉截铁的告诉吕纪和,‘他与重奕绝对没有半分超越君臣的情谊,明君贤臣说的就是他和重奕。’
    但经过重奕说不许他娶亲的事后,这番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哪家的明君,会管贤臣娶不娶妻?
    不是特意留心贤臣的妻族,而是态度坚定的告诉他,不许他娶亲。
    别说是吕纪和了,就是宋佩瑜自己,也不会觉得这样的明君贤臣,是关系纯洁的明君贤臣。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宋佩瑜心中明白的很,这些日子他就是在有意的给自己找事做,想要与重奕分开段时间。
    他倒不是想彻底与重奕拉开距离,只是想给自己足够的空间好好想想,他和重奕貌似有点扭曲的关系,能不能再抢救一下。
    他可是好不容易才能得到重奕的信任,将来改变赵国国运的契机,也都在重奕身上。
    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不可能疏远重奕。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们有那样的关系?”宋佩瑜低声道。
    吕纪和正要说,‘你怎么每次都翻来覆去的说这句话?’
    眼角余光却瞥见了宋佩瑜脸上从未有过的认真。
    吕纪和的态度也跟着认真了起来。
    就算重奕和宋佩瑜没有闹矛盾,回咸阳之前,他也会与重奕和宋佩瑜聊聊。
    他能理解重奕和宋佩瑜的爱情,甚至还能勉为其难的为两个人打掩护。
    但咸阳的那些人,尤其是永和帝,绝对不会接受重奕和宋佩瑜之间的感情。
    首先横在两个人面前的问题,就是重奕已经十八岁,如果今年生辰的时候是在咸阳,都可以举行及冠礼了。
    及冠之后,重奕身上的头等大事,就是娶妻生子,延续赵国皇族血脉。
    起码在重奕羽翼丰满,能真正护住宋佩瑜之前,他们之间的感情最好不要再节外生枝,让更多人知晓。
    隐藏感情的头一步,就是收敛平时放肆的行为。
    吕纪和从当初在东宫暖阁,意外见到穿着寝衣的宋佩瑜说起。
    一桩桩一件件的与宋佩瑜细数,他们不分地点,不分时间的放肆行为。
    宋佩瑜刚开始听的时候,神情还算轻松,越是听到后面,脸色就越是凝重。
    前面吕纪和误会的那些地方,只能说是阴差阳错,宋佩瑜也记得当初尴尬的场景和心情。
    但随着时间线推移,吕纪和后面说出的那些事,宋佩瑜竟然半点印象都没有。
    这代表如果不是吕纪和特意提起,宋佩瑜潜意识中,根本就没有觉得那些行为有什么问题。
    此时以听众的身份坐在这里,宋佩瑜却觉得吕纪和口中的自己和重奕,确实……怪怪的……
    吕纪和说这些事的时候,时刻注意着宋佩瑜的表情。
    眼见宋佩瑜的脸色越来越灰败,吕纪和也于心不忍,总觉得自己是棒打鸳鸯的那根棒槌,声音不知不觉的弱了下来,直到彻底消失。
    宋佩瑜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突然转过头来,目光专注的凝视吕纪和。
    吕纪和以为宋佩瑜这么聪明,已经想到了他今日要说什么,才会脸色越来越差。
    沉默的承受了宋佩瑜的目光。
    宋佩瑜的目光不仅没有收敛,反而越来越怪异。
    吕纪和委实承受不住诡异的寂静,清了清嗓子道,“你在看什么?”
    宋佩瑜正值心情最糟糕的时刻,想着反正吕纪和早就认定他和重奕是那种关系了,完全没想着再委屈自己,有什么说什么。
    “我觉得你脸型的轮廓没有殿下的棱角,眼睛也没有殿下大,鼻子也……”
    宋佩瑜言语不重样的说了半天。
    总结,就是吕纪和样样不如重奕。
    吕纪和什么时候受过这份委屈?
    当即就要与宋佩瑜翻脸,话还没说出口,坐在他对面的宋佩瑜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两步便走到了吕纪和身前,单手抵在吕纪和身后的靠椅上,缓缓压低身体。
    吕纪和被宋佩瑜毫无道理的动作震住,顿时忘了他原本想要做什么,在宋佩瑜的逼近中,下意识的拼命往后躲,却不可能穿过椅子的靠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宋佩瑜的脸逐渐靠近。
    在距离吕纪和的脸只有一个手掌长度的距离时,宋佩瑜猛地往后仰了下脑袋,定定的望着吕纪和,低声道,“我好像真的对殿下产生了那种想法。”
    面对重奕的时候,既觉得重奕容貌姝丽,无人能及,又觉得重奕肩背宽阔,像是一面可靠的盾似的立在那里,很自然的就想更靠近些。
    面对同样与他有共患难之谊,且容貌灵秀,还总能与他想到一起去的吕纪和,即使已经没了最初的偏见,宋佩瑜也生不出半分想要靠得更近的想法。
    甚至会因为靠得太近,而觉得心里不适。
    宋佩瑜颓废的坐回椅子里,情况似乎有点糟糕。
    重奕是出于什么心思不许他娶妻,还尚且未知,他却已经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对重奕升起了不该有的感情。
    吕纪和连忙站起来后退好几步,惊魂未定的望着坐在椅子上的宋佩瑜。
    各种问候族谱的话就在嘴边,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算了,他何苦与宋佩瑜计较。
    “呐”吕纪和下定决心要做这个恶人,目光灼灼的盯着宋佩瑜道,“回到咸阳后,陛下定要开始为殿下斟酌妻室,你……”有个心理准备。
    宋佩瑜拍在椅子把手上,轻笑,“他娶妻,与我有什么关系?”
    吕纪和皱眉,恨铁不成钢的道,“你这个时候说这些气话有什么意思?”
    宋佩瑜疲惫的摆了摆手,他和吕纪和也没什么好说的。
    毕竟吕纪和眼中的他和重奕,与他和重奕的实际情况,说是天差地别也不为过。
    如果重奕不是赵国唯一的皇子,他们也许还有可能。
    但现实就是这样,谁都没有办法改变。
    他们都肩负着重大的责任,尤其是重奕,娶妻生子也是他的责任之一。
    宋佩瑜想来想去,都觉得保持现在的关系,甚至更生疏一些,才是对他们最好的选择。
    想通后,宋佩瑜快速做下决定,他闭着眼睛道,“等年后我就回奇货城,这边还没彻底稳定下来,我不放心。”
    等奇货城彻底稳定下来,他再回咸阳的时候,恐怕连小皇孙都有了。
    到时候物是人非,曾经的一点感情波动,也就彻底成为曾经了。
    重奕仍旧会成为明君,他也会如他所愿般站在想要的位置,护住宋氏,护住赵国,让重奕脱离书中的命运。
    吕纪和探究的望着宋佩瑜,突然感觉到有点不对劲,宋佩瑜这个架势可不像是能接受重奕要娶妻,反而是要借此与重奕一刀两断的意思。
    “你……”向来能言善辩的吕纪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甚至不知道,宋佩瑜如今的态度,到底是因为与重奕吵架,还是因为不能接受重奕娶妻。
    若是因为吵架,他也没什么能劝的。
    若是因为不能接受重奕娶妻,他就更没有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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